《过客[娱乐圈]》丛山枝

4、第 4 章

　　吕旭给的地址在一座办公楼里。
　　他找着门牌号，推门进去。

　　几分钟前，叶时铭，吕旭几人到了这里。
　　叶时铭心情有点烦躁，之前找不到合适的演员，两个男主角，林深定了程时樾，阿七的角色她找了很多人，先是在出道的艺人里捞了一圈没合适的，她又去几个电影学院里要了好多简历，不论演技，长相过不了关。
　　剧本里的阿七是驻唱歌手，年轻，才二十岁，他从小和父母走失，一路颠沛流离，身上有混不吝的气质，对人情格外淡漠。

　　单就这一点，想从现在的学生里筛选就很困难，她身为女导演对角色的气质情绪体更加敏感，也更严格。
　　找了一些人，符合年纪的大多都透着天真的朝气，演技好的能勉强演出她想要的感觉，但是丑.......她拍的电影从构图，取景到人物都必须让观众有审美体验。

　　她拿着笔敲着桌面，浑身都是焦躁，吕旭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心里也跟着着急，筹备工作几近收尾主角却还没定下来。
　　毕竟按她说的，要年轻又要有厌世但不冷淡的感觉，反正他是觉得太抽象了，演都不太好演。

　　“叩叩——”
　　“请进。”

　　盛殊推开门瞬间，就看见一位面色严肃的大约在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坐在一排桌子后，前面一大片空旷，最角落立着个挺大的摄像机，还有一盏摄影棚用的灯。

　　“叶导？”
　　盛殊有点惊讶这个名字居然是女的。

　　“嗯，你好。”
　　“您好，我是盛殊。”

　　叶时铭微微点了点头，满意地看着眼前站定的人，从盛殊走进来他就一直在观察他，走姿不用调整，和阿七很贴合，步幅不大，带着点江湖气的懒散又不至于太不正经。
　　皮肤白，眼皮薄，不明显的双眼皮恰到好处，眼尾透出细小的青色血管，上唇薄，有唇珠但不明显，疏离感和少年气都恰如其分。

　　“小许，你去调下灯。”
　　盛殊收回目光，问：“是要我演一段吗？”

　　“先不用，需要看看你在灯光下的表现力，吕旭，你去把灯关一下。”
　　“好嘞。”

　　身旁走过助理去调试灯光，叶时铭走到摄像机前，对盛殊说：“不用有表情。”

　　窗帘拉着，这盏灯不太亮，但叶时铭一直在调整角度，灯就一直被助理推着在他四周上上下下地晃，摄像机也在他身旁转了好几个圈，他被指使着站起坐下，像是做法一样。
　　叶时铭盯着摄像头没说话，镜头的遮掩下他看不见她的表情，盛殊不知道自己到底合不合适。

　　下一秒，就听见叶时铭说，
　　“衣服脱了。”
　　“？”
　　“上衣就可以。”
　　“.......哦”

　　盛殊脱下外套，里面是一件薄上衣，已经能看出这一具身体的形状，叶时铭目测他有一米八出头，骨架比例发育地修长漂亮，叶时铭阅人无数，这是天然合适大银幕的外形条件。
　　叶时铭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激动：“都脱了，开着暖气的。”

　　“啧。”吕旭也从摄像机后探出头，眼里都是欣赏，“不然说演电影要天赋呢......”

　　叶时铭掌机又录了一些素材，让盛殊把衣服穿上，然后坐回刚才的位置上，在保温杯氤氲的热气里眯着眼吸了一口。
　　盛殊套上衣服，坐回桌子前给他准备的椅子上，松了口气，他观察着叶时铭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满意，但总归不像几年前台下坐的老师和学生脸上那种失望和不耐烦。

　　叶时铭拧上盖子，眼角带着笑意，说：“小盛啊，我想再试一段戏，因为你这个角色情绪的转变就在从淡漠到平和，中间有一段高潮是沉沦，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演出我说的这种感觉？”

　　盛殊愣了一下，吕旭找他的时候说是设置两个男主，他以为大概是什么悬疑之类的剧情片，为什么需要沉沦，是他中途为名利沉沦迷失自我了？他斟酌着开口：“是哪种沉沦？我演的是反派？”
　　叶时铭也奇怪地看他一眼：“什么反派？吕旭没说吗？”

　　叶时铭侧头看吕旭，吕旭也一脸懵：“说了啊，双男主。”
　　盛殊一头雾水：“这个我知道。”

　　叶时铭转头看盛殊，盛殊脸上是大写的问号，她迟疑着开口：“你知道什么是双男主吗？”
　　“两个男主角。”

　　叶时铭嘴唇微张，像是意外，旋即拍着吕旭开始大笑：“这孩子这么单纯？太好玩了哈哈哈——”
　　盛殊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眉毛微微皱起疑惑地看向叶时铭，叶时铭乐完了看向盛殊，解释：“就是爱情片，两个男的。”

　　“这不能播吧？”盛殊惊疑不定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不在大陆播。”叶时铭别了下掉落的头发，摩挲着保温杯端正点神色，“我们的问题，如果你接受不了不会勉强你，要明确告诉你的一点是我的片子不会搞柏拉图。”

　　盛殊嘴唇张开又合上，从喉咙挤出几个字：“能接受。”

　　“那我们试一段戏吧。”叶时铭点点头，偏头和吕旭说话，“把截出来那段本子给他看看。”
　　盛殊接过A4纸，只有很简洁的一段——

　　阿七：（试探）我第二次见你了吧？
　　林深：（肯定自己为他而来，接住他的暗示）对
　　阿七：听陆老板说你辞了工作到处旅游？
　　林深：嗯
　　阿七：云南怎么样？
　　林深：（笑）很好
　　阿七：（暗示，紧接着）这里的人呢
　　林深：（意外，感兴趣）阿七，我挺喜欢你的

　　叶时铭等他把这段字看完，开始和他讲戏：“这一段是两人第二次见面，第一次阿七在台上弹吉他，就已经和林深频繁对过眼神，两人基本确认对对方有意思。第二次林深再来，阿七想和他进一步发展，他抱的是及时行乐的想法，所以不会掩饰，眼神要十分□□，明白了吗？”
　　“明白。”

　　盛殊说着打算站起身，被叶时铭制止，“吕旭，你坐过去，说林深的台词。”

　　吕旭搬着椅子坐到盛殊地面，阿七的台词不多，盛殊看了一会儿记住了，他摸索着阿七说第一句话的神情，应该是惊喜的，他微微扬起眉毛，眼睛弯了弯，问：“我第二次见你了吧？”
　　“对。”

　　盛殊听到回答顿了一下，勾出一抹狡黠的笑意，问：“听陆老板说你辞了工作到处旅游？”
　　“嗯。”
　　“云南怎么样？”
　　“很好。”
　　盛殊停顿了一下，弯起眼尾，盯着吕旭：“这里的人呢？”
　　“阿七，我挺喜欢你的。”

　　叶时铭看完，有些意外，盛殊在语速和揣测角色应该有的小表情变化上都很有灵性，她觉得盛殊在生活中大概也是一个敏感的人，才能精准地体会这些情绪，但是问题在眼神——
　　叶时铭摩挲了下下巴思考，“小盛，演得不错，你笑起来和不笑像两个人啊，挺符合我要的反差的，但是感觉眼睛里你没戏，眼睛和台词不符的话，就像调戏不是示爱了，是不是吕旭太丑了找不到情绪？”

　　吕旭：“......”

　　盛殊纠结地皱了下眉，叶时铭喝了口热茶，宽慰他：“没事，对着吕旭演不出来很正常，你已经很让我惊喜了。”

　　吕旭：......
　　吕旭：是我的错。

　　盛殊已经很让她满意了，毕竟是完全素人，她正想说不用继续试，门突然被敲响了。
　　吕旭离门最近，站起身去开门，“哟，影帝，您怎么来了？”

　　盛殊闻言垂下眼，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转头，听见程时樾的声音：“盯一下选角。”
　　吕旭拿了把折叠椅把他安顿在桌子旁，说：“那您来得不巧，试完戏了。”

　　程时樾坐下，和叶时铭点头示意，叶时铭撑着头挑起一边的眉看程时樾，“没事，刚好，盛殊，你和时樾走一段，程时樾可比吕旭帅多了吧？”
　　吕旭怒目而视：“事不过三啊，我靠才华吃饭。”

　　叶时铭不置可否，眼神都没施舍一个，对着两人看戏似的撑着头。

　　程时樾走过去坐在刚才吕旭坐过的空椅子上，看盛殊：“剧本。”
　　“哦。”

　　盛殊把手上的纸递过去，手指搭在椅子沿不自觉地抠着，程时樾记词很快，把a4纸递回去，面色平静地开口：“开始吧。”

　　盛殊僵硬地转过身，不断在心里重复要克服，不然真去剧组别一开机看着程时樾就说不出话了，他对上程时樾沉沉的眼神，躲避似的马上移开了，掐了一把手心，逼着自己抬眼。
　　然后硬邦邦地说：“我第二次见你了吧？”

　　叶时铭皱着眉，也没喊停。

　　程时樾眼里浮现出一点意外，像是没想到阿七会直接捅破窗户纸，眼里神情又很快被玩味取代：“对。”
　　“听......陆老板说你辞了工作到处旅游？”盛殊挤出一点笑。

　　“嗯。”程时樾点点头。
　　“云南怎么样？”
　　“很好。”
　　“这里的人呢？”
　　程时樾闻言笑了一下，现实里程时樾不怎么会笑得这么直白，眼里的笑意勾着盛殊往里陷落，盛殊想起媒体说他五官凌厉，偏偏笑起来是一副多情相，盛殊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应该笑，还好他已经没台词了，他听着程时樾蛊惑似的说：“我挺喜欢你的。”

　　叶时铭看着两人，眉毛拧起又松开又拧起：“程时樾。”
　　“嗯？”
　　“剧本不是给你了？”
　　“嗯。”
　　“那你该知道现在主动权在阿七手里啊，你冲着人笑得像勾引一样干什么？”

　　“没有。”程时樾挑了下眉，恢复到面无表情，抬起长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叶时铭神情复杂地又望了他一眼，转头看盛殊：“小盛，你到时候拿着剧本多琢磨下，练下眼神戏，找下我和你说的那种感觉，你刚才这......”
　　吕旭也看出盛殊和程时樾搭戏后反而更不自在了，他打圆场道：“算了算了，人家第一次见影帝应该紧张，其他的进组再慢慢磨吧。“

　　盛殊觉得不太真实，脊背微微挺直，看向叶时铭：“我可以？”

　　叶时铭点点头，说：“你有悟性，趁着初春我们要赶快开机，接下来吕旭会尽快和你对接合同，今天就到这里吧。”

　　盛殊站起身，向叶时铭示意：“好，叶导再见。”
　　程时樾后脚也起身：“再见”

　　叶时铭用诡异的眼神看着程时樾跟着盛殊起身离开房间，从包里摸出女士香烟，点燃抽了一口，靠上背后的墙，对着角落的吕旭说：“我怎么感觉这俩之间氛围很奇怪。”
　　吕旭指挥着助理收拾角落的东西，闻言转头：“你说刚才那段戏么？没有吧，陡地看见大影帝肯定紧张。”

　　叶时铭在烟雾缭绕摇摇头，喝了口养生茶，冲吕旭勾勾手指，“过来说。”
　　吕旭嘱咐了收拾东西的人收完就先下去，坐回叶时铭身边,“怎么了姐？”

　　“最开始你不是被拒了吗？”叶时铭压低声音。
　　“啊对。”
　　“后来第二次不是我去找的盛殊，是昨天程时樾和我说盛殊答应了。”
　　“他们认识？”
　　“我猜是，而且应该关系匪浅......”

　　“你是说......”吕旭犹豫地摸了摸胡茬，然后小声地惊呼，“他们是兄弟？！盛殊看着确实有点怕他！”
　　叶时铭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身子晃了一下，一巴掌拍在吕旭身上，“你脑子没病吧吕旭！？兄弟程时樾会去帮着劝盛殊来他妈演爱情戏？”

　　而且程时樾什么时候会专门盯试镜？又是帮忙联系又是亲自来看的，叶时铭惆怅地吸了口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拍戏，但确实没有比盛殊更合适的了。

　　吕旭贴着腿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信息，留了只耳朵听叶时铭说话，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小声道：“哦！哦！你是说程时樾是同性恋？”
　　叶时铭还没回答，吕旭又一拍脑袋，大吼：“我靠！”

　　“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叶时铭被吓得夹着烟的手指一抖，不满地看他。
　　吕旭把手机递到她面前，叶时铭懒懒地撇过去，看清之后这下子烟直接从指间滑落，吕旭被烫得一叫，叶时铭没管他，拿过手机，上面是聊天记录——

　　【何念：我代表创世娱乐暂代理盛殊经纪人，盛殊合同拟好了发给我看看，到时候你们签合同我让法务跟着，盛殊那里说是剧组安排的就行了。】
　　创世娱乐是程时樾小叔叔程谦的公司，何念本来不是公司的人，是她运气好，何念是当年程时樾的第一部电影的剧组分给他的跟组助理，被程时樾知道她被前公司坑了，把她带进的公司，谁不知道何念只带程时樾一个艺人。

　　叶时铭神色复杂地把手机放在桌上，靠回墙上，望着天花板，“代表创世娱乐？这话倒说得漂亮。”
　　吕旭龇牙咧嘴地搓着手，说：“我觉得何念应该也没想着要瞒。”

　　“还没看出来吗？”叶时铭嗤笑一声，“他就没想着瞒我们吧，没看出来要瞒的只有刚才那个小帅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