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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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入学式前的几个星期，千穗理和慎吾就已经准备万全，包括各种学习工具、生活用品，甚至校对了好几遍当日的行程安排。从校长致辞、新生代表发言到欢迎表演、分配班级……
每一项都制定了详细的计划以及后备方案，他们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搜查各种资料咨询经验丰富的朋友，最后将其全部录入电脑中，备份备到绝对能比我活得久。我从前听说过一个很奇怪的定律，在焦虑的时候看到有人比自己更焦虑反而会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亲自实践验证。
但话说回来，人是乐忠于迷惑自己的生物，每当你认为事情万无一失的时候，意外总会不请自来。
正所谓百密一疏，我们分析了所有外界问题，却忘记内部瓦解才是人类试图解决却从未成功的缺陷——简而言之，我们忘记了千穗理是个超一线的知名演员。
而直到我们被粉丝和看众层层包围寸步难行之后才想起来这个因千穗理的高人气所带来的恼人的连锁问题。
慎吾抱着我艰难地挤出人群如同迎着瀑布近乎恐怖的水压逆流而上，因为千穗理的影响我曾经好奇过站在灯光下万众瞩目的感觉，至少现在我知道自己是永远不会从事这个行业了。
穿过人群，慎吾没有停留一直带着我走到了礼堂——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才终于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至于千穗理……我想今天之后她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再想看到自己的名字了。我和慎吾相对视，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深深同情。
可怜的千穗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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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看起来挺不错的。”慎吾转了半圈，打量着这里，与千穗理不同他并不是帝丹的校友，而上一次入学前考察的时候他又恰好被工作缠身，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小鸟觉得怎么样，喜欢吗？”
我对美学的理解实在是少得可怜，但说实在要求一个生命半数时间都在医院里度过的人能够对这些深奥的东西有多少造诣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在我印象中礼堂这一类建筑大抵是庄重辉煌的，设计师们耗尽心力想要让其拥有神性的光芒，但用钢筋混泥土塑成的终究只是造得皮囊难有灵魂，身在其中反而感到压抑。
但这里却有所不同，去掉了一切奢华壮丽的雕饰，这个空间显得极为宽敞明亮，阳光经左右安装的巨大落地窗散射变得更加柔和，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所以我只是顺从此时的感受，我告诉慎吾，“我喜欢这种敞亮的空间，是的，它很不错。”
慎吾的笑容立刻就盛放了，这种开得比外面的太阳还要灿烂的笑让我有一瞬间的怔愣，我感到一阵难以理解的开心。
“你喜欢那就太好了，我们做了个正确的选择不是吗，”慎吾笑着说，与此同时，礼堂的灯光暗了几度，这是入学式开始的预示。人群开始分流，学生的座位安排在前面，家长的则在后方。孩子和大人，他们各自走到固定的位置，脚步嘈杂。
在昏暗中，我转身望着他们有些不知所措，一只手从身后稳住我的身体，我想回头看他，慎吾却轻轻把我往前推，我听见他语气温柔，“好啦，快走吧。”
我不自觉地向前走，人群很快围在我身边。不，应该说我很快融入人群中，意识到这点后，我下意识回头看，只见慎吾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我。察觉到我的动作，他对我挥挥手，示意我继续走，用非常温和的鼓励眼神注视我。
一抹光亮悄悄地绕了进来，是千穗理，我看见她轻轻地关上了打开一条缝的大门，正避开别人的注意匿影藏行地往位置上走。
安心的感觉代替了浮荡在身体中的忐忑，我突然觉得这也没什么需要担心害怕的。
身后正站着属于我的忠贞不渝的守护神，
我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早已成为事实的存在。
座位上贴着每一个人的名字方便辨认，我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坐定了几分钟，一声模糊的电流响过，谈话声脚步声很快安静，一身黑西装的男人走了上来。
六七十岁的的年纪，梳上去白发参杂了少许黑色散落在额前，上衣口袋别着的白手帕折成一朵漂亮的花，是个该被称为老人的年纪却依然充满活力的绅士。
佐佐木鸣次郎，帝丹校长。
我有些意外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不是我想象中那种严肃守旧的人——那是我最讨厌的类型。
佐佐木校长在话筒前轻轻咳了一声试音，“亲爱的同学们，欢迎来到帝丹。”
声音低沉温雅，仿如已陈了多年的葡萄酒，闻起来香气浓郁，入口只觉得醇和独特，余味悠长。
“这是你们入学的第一年，也是你们真正走入世界的开始。”佐佐木校长微笑说，温和的视线缓缓从每个人身上经过，“你们会经历很多很多的困难，你们会明白挫折与失却将常驻左右，洗掉所有的赞美与褒扬，真正的长大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棱角磨损芳华尽失，少了意气多了责任，你们会为很多东西妥协，不得不接受世上大多数事不是努力就能够成功的，付出代价竭尽全力就能实现的少之又少，更多时候无可奈何束手无策才是生活的常态。”
校长说到这停顿了很久，目光漫长幽远，像是望穿了时间的尽头处，注视遥远的往日，无声地笑了，淡淡地说，“很可怕对不对？长大看起来像是件坏的不得了的事情。”
我看见不少人不自觉地点头，害怕恐惧之类的神情驻扎在他们脸上，是真的被校长所描绘的未来吓到了。今天之后，如果他们厌学的话，这个人肯定会被家长们找麻烦的吧？
“但，这个世界上也存在着对抗痛苦的办法，”校长松了下系紧的领结，忽然笑得格外开心，“孩子们，你们有朋友吗？”
“有！”清脆稚嫩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我身边出现，礼堂一下子开始喧闹，佐佐木校长没有制止这些声音，待他们都安静下来之后，才又说，“我指的是那种可以为了你拼命的朋友，那种可以为了你从奈落彼岸一路打上高天原的朋友。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你们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名字是谁？”
没有人回答。
这位老绅士哈哈笑了，我居然从他饱经岁月风霜的脸上，看到了几分少年人的快意和悲伤，他轻声说，“这种朋友就是你们的秘密武器了。孩子们，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如果你们有一天能真正明白我今日所说的话，就不会再有任何困难能够阻挡你们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自顾自地走了，只剩下稀稀落落的掌声留在台上。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满脸都是茫然无知的神情。他们还远不是能够理解这些的年纪，人世间的苦厄离他们还那么遥远，瞧瞧吧，如此盈净鲜润的眼眸，无比单纯稚嫩的灵魂。
我有些嫉妒他们。
我知道佐佐木校长说的话是真的。因为那种朋友我曾有过。
灵魂相惜，以命交之。那时候我们痛快猖狂地就连命运也奈何不了。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知己，知己啊……
但是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样的人，当我失去他的时候又该如何自处呢？
那个人死的时候，我曾经痛苦愤怒地想要让整个世界陪葬，悲伤如同泄了闸的潮水一般袭来，铺天盖地把我淹没。我那时候觉得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那种折磨，我不觉得我能再承受一次。
正因为当初的相遇那么美，现在的悲伤才会那么深。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