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如焰火》岚萝

23、第 23 章

　　赵筱甜完成在商遇珩那边的任务，把东西暂时存放在护士站，又着手准备去探望同在这间医院的那位重伤病患。

　　对方手术费的事情，她上午刚一从商董事长那里得知、达成那场交易后，便兑现了支票，通过捐款方式，帮助对方解决了这个最焦心的问题。

　　而现在剩下的，她需要做的，就是亲自出面赔礼道歉，并给出足够的补偿。

　　抱着一种十分忐忑的心情，她从最近的商超买好鲜花、礼盒，带着它们和一个箱子，来到那间病房前。

　　敲了敲门，一张老态龙钟的妇人脸庞出现在眼前，她脸上那种悲戚、麻木的神情，不用开口就足够让人感受到这场无妄之灾造成的巨大阴影。

　　赵筱甜顿时感到一阵由衷的抱歉。

　　她的声音和姿态放得无限低和温婉，“抱歉，我是……肇事者的女儿，我是过来……”

　　还没说完，眼前的人突然发了狂，猛然把她往外推，“你还敢来，你还敢来！你害死我女儿了！我女儿如花似玉的年纪，被你害成什么样！”

　　说着，妇人往病房里叫了一声，“英子她爸，把笤帚拿过来！我打死这个王八蛋！”

　　病房里果然很快冲出一个男人，也是同样的一副愁苦的模样，衣服上打着补丁，看起来不很体面。

　　他见自家媳妇一副凶悍的模样，而对方也不吭声、不反抗，到底还是出手拦住自家媳妇。

　　“唉，不是她撞的人，你打她又有什么用！怪就怪我们英子自己命苦！”

　　妇人被他这么一拦、一说，顿时坐在走廊里哭天抢地起来。

　　“命苦的是我才对啊，女儿被人害得半死不活，老头还是个扶不起的窝囊汉，净胳膊肘往外说话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赵筱甜被她捶打了一阵，不是不疼，只是现在她哪里顾得上自己，看到对面这明显是农户打扮的一对纯朴夫妇这般模样，她的心简直比碎了还疼。

　　别人与生俱来、诸如身世之类的苦楚她尚且能够共情，更何况这种因她母亲而直接招致的无妄痛苦。

　　赵筱甜红着眼眶，极其歉疚地伸手想去扶对方，“阿姨，真的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不管说什么都弥补不了给英子、给你们家造成的伤害，所以，这些钱，请您务必收下。”

　　说着，她拖出背后的箱子，要往对面两人跟前送。

　　“别假惺惺了！你给我滚！”
　　妇人这时伸手猛力一推，赵筱甜隔着箱子被她这么一撞，顿时跌坐在地，手肘也落了一块青。

　　但她顾不上疼，更不敢喊痛。
　　她知道那位素不相识的年轻女孩儿的痛苦要比她更甚千万分！

　　于是她只是忍痛迅速又撑起身子去规劝，“阿姨，您就收下钱吧。我很抱歉因为我们家的过错，让您女儿和你们一家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我实在不知道还能用怎样的方式去补偿。”

　　妇人完全听不进去，情绪激动地重复，“你不用说了，给我滚，我们家不要你们的臭钱！上次不要，这次也是，不管来多少次都一样！你们别想再害我们英子！”

　　上次？赵筱甜一瞬间意识到，原来商遇珩虽然怕她担心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但其实私底下他已经做过补偿对方的尝试，只不过没能成行。

　　转瞬收回思绪，她又接着劝慰，“阿姨，我不是要害英子，我真的想帮你们。”

　　妇人听她口口声声补偿、帮忙的，更来了火气，站起来气愤地边推边骂。

　　“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别以为我们乡下人都是傻子，你不就是想让我们私了吗？我告诉你，我可上县里律师专家那问了，你们家那是无证驾车撞人逃逸，这案子公家给管！想私了，没门！钱再多也没用，等着坐牢去吧！最好坐一辈子！”

　　说到最后一句，她又是猛然一推，赵筱甜被推得险些栽倒，还好有个人恰好经过扶住了她。

　　英子妈一见来人，本来拔高的气势顿时矮了下去，很是卑微本分地跟对方欠身问好，“邢主任，我女儿的病情还请你们几位专家多操心。”

　　邢主任年纪约莫三十来岁，面容沉稳严肃，看起来十分威严公正。

　　她看了看对面的两口子，又看了眼身旁女孩儿狼狈的模样，沉稳开口。

　　“不管有什么内情，我希望你们能尽量遵守医院的秩序，不要造成更多的伤害、伤患。别因为冲动而找错发泄的对象，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说完，她神情稳重地刚要离开，又停住脚步，对面前的英子妈说道：“我们重新制定了一套方案，你女儿面容的恢复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英子妈闻言刚要感谢，又见面前的邢主任这时看了眼远处鲜花散落一地的凌乱现场，开口道：“家属的情绪对患者也会有影响。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还请你们以女儿的身体为重。”

　　医生说的话，英子妈不敢不听，听罢连忙点头，目送邢主任离开。
　　转眼再看对面的女孩儿，虽仍是没好气，但刚刚毕竟骂也骂了，推也推了，邢医生又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发作什么。

　　她冷着脸翻了个白眼，拉着旁边的英子爸预备回去，却发现拉不动，顿时奇怪道：“你干啥跟铁桩子似的，走啊？”

　　英子爸虽是个庄稼汉，却也是个心细的人，他琢磨着刚刚邢主任那句“别因为冲动而找错发泄的对象，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越想越觉得好像有些深意。

　　再一看对面的女孩儿，他忽然一拍大|腿，“英子她妈，可不能再这样对人家了，咱英子的手术费就是她给出的！早前我追去医生办公室，邢主任说是捐款的人刚走，我出去一看，那人穿的就是这式样的衣裳，白底黑花的工人装。”

　　其实赵筱甜穿的就是普通的通勤衬衫，只不过英子爸妈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朴素惯了的农户，说不来这些新潮的名词，所以只能在自己的概念里找一个合适的词形容。

　　“真的？”英子妈有些将信将疑。

　　说到这儿，对面办公室出来一个医生，他一走出来，刚好跟赵筱甜打了个照面，下意识道：“嘶，赵小姐，你是对那笔捐款有什么问题吗？”

　　不怪他多想，最近医院各种悔捐的事实在太多，弄得他们这些医务人员有时候也很难做，所以看到这位匿名捐款人士刚去了不多久又回来，才难免多问了一句。

　　赵筱甜本来无意泄露身份，但人家医生都这样问了，她也只好赶紧礼貌地摇头，回复道：“没有没有，没有问题。”

　　医生点点头，又被里面同事喊听电话的声音叫了回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虽然刚刚那位医生并没有注意到英子爸妈站在旁边，但他们两个人可是把医生的话听得很清楚。

　　这位医生也是英子的主治医师之一，有英子爸的分析在前，又有这位医生的话佐证，英子妈不是个糊涂人，当即明白，捐款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女孩无疑！

　　就算英子妈仍是忿忿，不愿接受来自“仇人”的帮助、怜悯，可毕竟人家已经私底下主动帮忙填上了医疗费，她总不好找医生说，让医院把钱还给人家，他们家那钱还欠着。

　　“我是不会谢谢你的，是你自己愿意出这个钱的！”

　　虽然英子妈口气仍是很硬，但赵筱甜多少还是察觉到对方态度的软化。

　　于是她又一次极为诚恳地说道：“当然，虽然我没办法改变英子无辜受伤的事实，但我一定会尽力弥补，我真的很抱歉。”

　　“行，知道了，你走吧，带着你的东西，别再来了，我们不想看到你，也不愿意私了。”

　　其实英子妈这节骨眼儿也看出赵筱甜不是个坏人，确实是打从心眼里想帮她们。
　　可是一想到她的身份，她喉咙里就像哽了一根刺般难受，于是神情中流露疲惫、病恹恹地赶人。

　　说完，英子爸妈就互相搀扶着打算回去，身后的赵筱甜虽然被一再拒绝，但还是不想放弃。

　　“叔叔，阿姨，请等一下。”
　　说着，她跑了几步，又把刚刚的箱子拿了过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说了我们是不会接受私了的！”英子妈这次的态度没有先前那么坏，但仍是坚决。

　　赵筱甜摇头道：“阿姨你误会了，我不是来逼你们私了的。犯错受罚是社会秩序，谁也不能想着逃脱责任，该怎么判，法律上自有定论。我今天之所以过来，只是想尽可能地补偿你们一些，没有别的意思，这也是我唯一可以为你们做的事。”

　　英子妈这下是真的有些无措和惊讶了，与此同时，心里也感到无穷无尽的复杂。

　　做妈的恶毒至极，行事凶妄，把他们女儿给害了，偏这个做女儿的又这么善良好心肠，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人家？

　　英子妈捂着眼睛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赵筱甜这时又对着他们老夫妻二人鞠了一躬，“英子身体弱，我就不进去打扰了，今天我多有叨扰，实在抱歉，这个还请你们收下。我真心希望英子能够早日康复。”

　　说完，她把箱子递出去，这次果然没有再遭到对方的激烈拒绝。

　　赵筱甜送完东西离开，临进电梯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英子妈还坐在那，两只手捂着脸，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看起来是个十分心酸崩溃的姿势。

　　赵筱甜心里一阵难受，虽然知道不管是力所能及，还是力所不能及的事，她都已经竭力去做去付出了，但看着这种场景，她免不了还是感到一阵自责。

　　来这里一趟，她自己好像也脱了一层皮。

　　赵筱甜回去的时候，离下午上班的正点儿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幸好她提前已经请了假，到位置上刚坐下，刘茉晴就探头过来。

　　“筱甜，你没事吧？你脸色好差啊。”

　　赵筱甜摇摇头，紧跟着又把刘茉晴、沈菲菲、王昕凡三人聚集起来，给她们打预防针道：“公司那边需要我回去办公，我估计明后天的样子回，你们就还留在这正常驻点，等下我把我这边手上的一些资料转给茉晴。”

　　三人目瞪口呆，一副要失去主心骨的样子。

　　王昕凡率先问：“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话你听没听过，吴骁那厮这时候把你叫走，是想的什么心思啊，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呀？”

　　赵筱甜在心底暗自对让吴骁背黑锅这件事感到抱歉，面上却不露丝毫地安抚。

　　“你们说哪儿去了，这不是很正常吗，公司老是没有咱们策划部的人坐镇也不对呀，再说了，我只是人回去，又不是不干活了，这个项目的事我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你们呀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工作，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我就行。”

　　听她这么说，三人的神情才松缓下来，沈菲菲又问：“那你已经跟方总监那边说过了吗？”

　　赵筱甜点头道：“上午就去跟他打过招呼了。”

　　见她已经跟方总监都说过了，那说明事情确实是板上钉钉了。
　　刘茉晴道：“那好吧，以后就听你远程遥控指挥。”

　　说着，她对赵筱甜吐了吐舌头，大家伙见状都笑了笑，重新坐下来工作。

　　赵筱甜敏锐地察觉到众人的情绪还是不高。于是，为了安抚自己这个小分队的情绪，她后面又专程点了个挺丰盛的下午茶。这才真正冲淡了那股“离别”的氛围，让大家伙儿又回到平日里那种眉开眼笑的欢快状态。

　　下班的时候，沈菲菲和王昕凡二人喊着要去看新剧场，又一溜烟地跑了，而刘茉晴则是在原地等着赵筱甜。

　　赵筱甜刚收拾好站起来，忽然头一晕又坐下去。

　　刘茉晴见状惊了一惊，“筱甜，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感觉你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你等等！”

　　说着，她快步跑开，没多久又拿着一杯红糖水过来，“把这个喝了就没事了，温度我试过了，热乎乎刚好能喝。”

　　赵筱甜接过来喝了点，过了一会儿确实舒服了一些。

　　两人一起搭电梯下去，出去后刘茉晴忽然拉了下赵筱甜的手，示意她一起去上次吃饭的那个小广场。

　　赵筱甜见她有话要说的样子，便跟着过去。

　　刘茉晴像昨天一样，坐在第四级台阶，然后又冲着赵筱甜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赵筱甜坐下后，她温声道：“筱甜，本来我无意窥探你的隐私，可是你这两天的状态真的太不对劲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可以跟我说说你的烦恼之类的？”

　　这番话让赵筱甜有些意想不到，她知道昨天之后，刘茉晴跟她的距离拉近了一些，却没想到对方害羞腼腆的个性也会随之发生这样大的变化。

　　这时候要是再摇头说没什么，难免有些辜负了对方的好意，何况她能够猜想到，刘茉晴说出这番话，恐怕并不容易。

　　于是赵筱甜终究第一次试着真正地向别人敞开心扉。

　　“我妈她那天到公司闹完后，撞了人，撞了商总，还有一个无辜路人。我之所以状态不好，就是因为这件事。”

　　刘茉晴一下子捂住嘴巴，然后又放下手，“天呐，筱甜，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难怪商董会找你过去，难怪你会需要回……”

　　赵筱甜低下头去，没有掩饰自己苦涩的心情。

　　刘茉晴这时凑过来轻轻地抱了她一下，“筱甜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我想，一切会好起来的。”

　　虽然言语苍白，但赵筱甜还是从这个拥抱中感受到了许多好意，枕着那瘦削的肩膀一时无话之间，又听刘茉晴接着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赵筱甜道：“不用，都已经处理好了。”

　　想着医院走廊上那个心酸崩溃的身影，商董事长患病示弱的姿态，商遇珩小心翼翼的试探，她心想，确实都处理好了。

　　她的补偿，她的爱情，她的整个人生。
　　全部都处理好了。

　　刘茉晴察觉她情绪有些不对，维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寄希望于能给对方一些力量。

　　这样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她才松开，又嘱咐道：“那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话，你要及时跟我说噢。”

　　赵筱甜这时从灰暗的情绪里出来，笑了笑，“好，一定。”

　　而此时，另一边，商遇珩看着面前依旧如儿时般不苟言笑的父亲，完全没有丝毫童年时的畏惧心惊，相反，只有无穷无尽的冷淡漠然。

　　“要她到这里来是我的个人意愿，你不要为难她。”

　　才刚进来探望就被这样开门见山地警告，商原益却也并未恼怒。

　　“我当然不会为难她，我一向很尊重你们年轻人自己的意思。她怎么做，完全取决于自己的意愿。”

　　商遇珩听出他话里有话，“什么怎么做？你给她出了什么选择题？”

　　商原益微微一笑，“这是我们私下谈话的内容，恐怕不方便告诉你。但总之，我身为你的父亲，劝告你一句，你们不合适，你的感情对别人而言可能是种困扰。”

　　商遇珩态度冷漠而坚定，“这是我自己的事。”

　　见商原益说完话仍颇有气场地坐在原处，没有丝毫挪步的意思，商遇珩又用有些冷厉的眼锋扫过去，“请问您还有什么指教，商董事长？”

　　商原益闻言也终于蹙了蹙眉头，声音微沉道：“我的儿子昨晚刚出了事，我不能过来看看他吗？”

　　“那你来得还真及时。”

　　商原益听着这句讽刺之语，却没有反驳，昨天错过那些电话，确实是他的疏忽。好在商遇珩没有真的出事，不然……

　　他起身走到窗边，“等你出院后，我会着手安排你尽快熟悉各部门的事务，不，最好你从现在就开始学习，半年内，我会促成你当选董事长这件事。一切尘埃落定，那些有心之人也就安分了。”

　　商遇珩冷声道：“我没兴趣，你去找其他人吧。”

　　商原益这个时候也终于第一次在他的儿子面前流露出迟暮的脆弱姿态。
　　“就当是我唯一一次请求你，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

　　商遇珩左手慢慢握紧，看了眼夕阳边那个背影，这次没有再说什么。

　　赵筱甜这天晚上过来的时候，带了几道硬菜，脊骨汤、酱汁牛排、红烧醋鱼。

　　商遇珩注视着她一一掀开饭盒的动作，看了一眼菜色，笑道：“怎么感觉像告别宴，这么丰盛。”

　　赵筱甜垂着视线把筷子、勺子从袋子里拿出来，闻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神情僵了一秒，抬起头笑容淡淡，“没有，只是突然想试试看这几个菜。”

　　说着，她发现商遇珩望着她，视线中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
　　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一定是她想太多，跟着又拿起筷子，准备像之前一样照顾他吃饭，此时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

　　护士推门进来，道了声打扰，然后问答间记录了一些商遇珩的恢复情况，又告知他：“主任医生说您右肩的治疗效果非常理想，可以从今天开始，试试看正常活动哦，这也能够帮助您更好地适应和康复。”

　　赵筱甜闻言有些惊讶，不好意思地微微抬起手，转向护士问道：“抱歉，可是，他昨天还因为意外去重新处理了伤口哎。”

　　护士耐心亲和地笑了笑，“这件事我们是知道的，但是因为商先生从最开始来到医院就积极配合诊疗，这次事后处理又及时得当，所以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说着，护士向商遇珩本人求证，“商先生，您自己的感觉怎么样？”

　　事已至此，商遇珩只好承认，他的伤处确实感觉恢复良好。
　　大概因为常年保持锻炼的关系，他的体质本来也比常人要好，这期间又有充足营养，恢复起来自然更加事半功倍。

　　“还不错。”他于是这样说道。

　　本人都这样说了，赵筱甜当然立即意识到刚刚是她多事了，连忙对护士小姐道歉，“不好意思。”

　　护士小姐很大方地摇摇头，“没关系，家属会担心很正常。不过短时间内还是不要太劳累和拿取重物哦，麻烦你们家属提醒他注意这一点。”

　　赵筱甜迅速撇清跟商遇珩的关系，“你误会了，护士小姐，我不是家属啦，不过，我会尽可能提醒的。麻烦你。”

　　护士小姐有些讶异地看了看赵筱甜身后神情流露怨念的男人一眼，没有多事，对赵筱甜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赵筱甜目送着她，眼看她正要开门，忽然又想起什么，稍微提高音量问道：“对了，护士小姐，麻烦问一下，商总他是可以马上出院的意思吗？”

　　听到这个称呼，护士的表情更怪了。
　　之前她们轮班的几个护士来查房记录数据时，下意识把这位小姐当成了商先生的对象，而商先生也完全没有否认。

　　可看现在这情况……

　　护士微妙的神情只持续了那一瞬间，很快又专业礼貌地回答道：“主任医生说，还是需要在医院多观察几天哦。”

　　“好，谢谢。”

　　“不会。”

　　经过这一遭，商遇珩算是彻底失去了，让赵筱甜经手照顾他的理由。
　　什么吃饭、帮吹头发的待遇，通通都成了过去的限量款。

　　再加上赵筱甜刚刚的否认、“商总”这样的称呼，不得不说，他此刻的心情简直是乌云盖顶。

　　于是赵筱甜反身回去的时候，便见到商遇珩坐在那里，动都没动，一脸僵硬地对着刚刚他明明还用丰盛来形容的饭菜。

　　赵筱甜心头有种惴惴不安的预感，却不知道这种预感是代表什么，走过去问道：“怎么了，你不饿吗？”

　　商遇珩静静地看着她，那种样子，看起来跟往常没什么变化。
　　似乎很深情，又似乎有一些严肃。

　　那种密不透风的视线，在此刻，莫名地让赵筱甜感到十足的压力。

　　她忽然就觉得不能承受，慌忙从旁边拿出一个小一号的碗，一边从小饭桌上的汤碗里盛脊骨汤，一边掩饰般地说道：“不然，你先尝一下这个汤，很好喝很营养的。”

　　她越是想要做一点什么事来盖过心中的不安，却越是忙中出错，刚盛好汤把小碗放下，就一个不小心，收手时带掉了餐勺。

　　餐勺是陶瓷质地，一下子摔成了两瓣。

　　“不好意思。”

　　赵筱甜为打扰到对方用餐而抱歉，立刻蹲下去捡，却没留意，自己中午时被英子妈又推又打的伤痕露了出来。

　　商遇珩沉默地看着她肘部的淤青，还有其他几处痕迹，抿紧了唇。

　　赵筱甜正捡着东西，忽然手臂被攥住，惊愕地抬眼望去，便见眼前人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亲和宽容，视线颇为执拗地说：“是不是我不问，你就打算什么都不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