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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烤兔 ...

  •   林莫能感觉自己正在一辆马车里,泥泞山路,马车不好前行,陪在身边的是玉树,当路途颠簸时,玉树便会在一旁轻握林莫的手,颠簸厉害,林莫便会不自觉手握紧着,玉树便将裹着林莫的被子更加捻紧些。
      一处僻静小院里,玉树刚刚摇了井水上来,灶台一处正熬制着中药,将热水舀出放下银盆中,玉树便端着盆往一房间走去。
      将房门虚掩住,玉树给躺在床上的林莫擦洗一番,此时林莫依然紧闭着眼睛,呼吸也十分轻缓,这是离开京城的第五日了。
      这期间一路上基本都没办法找到适合的地方休憩,基本都是在野外随意整顿一番,此处正好是一个小县,齐青下令让其好好休息一番。
      齐青此时正在另一个房间,与齐纵商讨关于边关军队的隐患。
      “如今朝中重文轻武,武官的勋名被人看不起,军人的地位也在逐渐下降,本该府兵还去边关复员的,现在不复员了,最初去边关防御还可以交替轮番,可这几年局面明显后方不上紧,新员的送不出去,旧员想复员复不了。有些府兵家中殷实,他们的衣服、马屁,兵器都是自己置备随时携带,他们武装称身,刀枪轻重体力也相配,路途还会携带一些绢匹当盘缠,可是到了边关,营官将他们绢匹等都要求存放储藏,需时再取,可暗地里却故意叫他们做苦工,吃不好睡不好,变相折磨,只是希望他们死了,将他们存下的财物没收,如此循环,府兵怕去复员,去了也先逃亡,至此,边关复员便只能寻求另一种,临时买当地百姓或者外族充当复员,长期以往,必会军阀割据,内外混乱。”齐青端来一杯水,饮下迅速又道:“此番你去,冒名复员,不可轻举妄动,那些营官我皆有调查,这些营官基本相互包庇团结一致,无法插入外人,张宁远护你,转移视线,一定要将这些人物勾稽情报理清楚好上报朝廷。”
      “阿姐,齐纵明白。”
      齐青叹气,继续道: “还有一事,边关之中死难士兵众多,本该由当地府衙就事立即派人去死难士兵家中慰问,赏恤家人,可是军队中与府衙之中关于这其中却总是无法配合得当,士兵战死沙场,可是当地府衙不能急转京城,士兵已死,私下或许都已经传到士兵家中了,军中也复员了,可抚恤慰问迟迟不来,士兵如同白死,寒了百姓的心,如此,边关告急复员越发难了。”
      齐纵:“想不到边关已经有这么多问题了,之前在京城听那些大臣们禀报,只去担忧国库军饷告急,却忽略了这军中与府衙之近早已经腐败不堪,一层层这么上去,不知道要暗中掠了多少银两。”
      “多年来你身边并无谋臣猛将,皇上并未放过多心思在你身上,早期在外被掠走的齐金如今也被田无忌派人暗寻多年,田无忌的心思不外乎找了噱头好夺兵权,出京前你已交兵权于李耀,他便会替你护住当下你离京数日御林军的安全,此番不仅要将这些事情理清,还有一人,你需去寻找,并收入囊中。”
      “谁?”
      齐青低眸顿了顿:“待林莫恢复一些,你便带着玉树走另一条线路,张宁远护着你我放心。那人多年隐匿深山老林一庙中,名唤字长今,你去找他。”
      “明白。”

      将路线规划一番,齐青便先去休息了,此时齐纵来到林莫屋外,看着屋内还有微微光亮,便轻敲了敲。
      “太子?”玉树轻轻询问。
      “她如何了?”齐纵推开有些吱哑作响的木门,轻声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很暗,玉树已经站了起来,“今日林姑娘倒是醒过来了几次,也喝了一些米粥。”
      “手臂受伤处呢?”齐纵靠近了些,在光线下仔细辨别林莫的脸。
      “游大人备的那些药效果很好,中毒腐烂之处都已经生出新肉快要愈合了。”玉树默默站在那里,语气里确实克制不住的担忧。
      齐纵伸手抓了一下林莫的手,和前几日相比没那么凉了。
      “太子,林姑娘身体这般,长途跋涉…”
      齐纵看了她一眼,玉树便不敢吭声了。
      “今日药汤都喝完了?”齐纵问。
      “还有小半碗。”玉树说完便移步朝着门外走去了。
      屋外一处张宁远正坐着,看见玉树出来目光又盯着屋内看了一会。

      休息两日,林莫已经能从床上走出去了。
      张宁远带人去打来野兔,院子里熏火烤着都是那野兔散发的香味,林莫坐在一旁没离火太近,看着齐青在旁指导张宁远什么火候撒盐,别靠火太近,皮肉容易烤太过,张宁远别扭的一边乖乖遵照一边又做着做着又脱离了指挥,来回切换着,让齐青不时带着怒意批评道:“张宁远!你在搞什么?再挨近一点烤得只剩树枝了!远了远了,那烤的皮下脂肪都不冒油了!”
      玉树见了也忍不住笑,挨着林莫窃窃私语道:“有一次后厨婆婆有事让张护卫看一会会灶台里的火别熄了正熬着东西,张护卫判断不明白那火星是不是要熄了,一会就去吹,一会去吹,等婆婆回来,张护卫已经一脸都是黑尘了!”
      笑了半天,林莫四处看了看才发现齐纵不在,问玉树,玉树脸上露出笑容,轻声道:“太子在灶台熬米粥。”
      “米粥?”林莫想起今日早上喝的那碗甜味正好的米粥,忍不住道:“早上也是太子熬的?”
      玉树点点头,“天没亮玉树去生火便看见太子在那了,生火生了半天,最后在一旁看着玉树生了火才开始熬的。”
      林莫拍了拍玉树,让她留在这里给自己多抢几只兔子,只身朝着灶房走去了。
      外面热烘烘,灶房里却静悄悄,林莫探头看了看,本以为没人,多瞟了一眼发现角落草堆处窝着一个身影。
      齐纵闭着眼好像睡着了,林莫悄悄揭开锅盖看了看里头,水位还够,那小火慢慢正在耗去多余的米汤。
      看了一眼火,也还好。
      坐下来,林莫静静隔着一处看着齐纵这人。
      在京城时,行事风格总是喜欢一人,只有在齐青面前,他才像有所倚仗,偶尔会显露调皮的脸色感觉很易亲近,可实则他内心抗拒着任何人。
      矛盾又多情,多情者则多疑。

      玉树把离开京城之前那晚齐纵带着张宁远去游府要人大致说了一番,大致情况张宁远转述不清,只知道那晚游兆域并不配合让齐纵带走有伤势的林莫,刀上涂毒,林莫受伤后几个时辰生命垂危,齐纵来时正是林莫高烧不止时,浑身高温烫的衣服全都湿漉漉贴着。
      等待药效的时间里,张宁远说齐纵和游兆域两个人不知在房间里说了什么,最后齐纵推开门便唤张宁远抬林莫。
      次日出城,游兆域亲自送别,将药递到玉树手上,玉树对林莫说,那日游大人看上去十分疲惫,大概一直都没有休息,反复叮嘱她要将腐肉去除后再涂抹药,待药微微干透再绑扎。

      添了柴火,屋里便暖和些了,林莫坐在门口处静静挡住了风,角落的齐纵睡得也越发沉些。
      齐青见林莫下床后,虽未说什么,可神情里无意透露出的歉意让林莫这几日并未多去劳烦齐青,齐青坚守了对她的诺言,一定让她随军北上。

      “饿了?”齐纵的声音从身后不轻不重响起。
      林莫头也不回道:“醒了?”
      齐纵从草堆里翻了下身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多余的灰走过去,揭开盖,发现里面的米粥已经熬制的恰好。
      林莫看着齐纵略有些诧异的表情,脸上带着笑意望着他,“太子,属下熬得如何?”
      齐纵不屑吐出两个字:“还行。”
      “外头不是在烤野兔,你怎么来这了?”齐纵不解道。
      林莫半真半假道:“听说太子特来熬粥,林莫想来瞧瞧这太子手艺如何?”
      齐纵看了林莫一眼,有些迷惑:“你早上不是咕噜了两大碗?”
      “两碗,不大。”林莫反驳。
      齐纵添了一碗递给林莫,林莫一愣,“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这喝粥。”齐纵站直了身轻松愉悦的神情。
      林莫一把拽住齐纵:“我也是要去吃野兔的。”
      齐纵被拽住时望着林莫那双不服气的眼睛,茫然了一刹那,仍旧道:“你伤势未好。”
      “无碍。”林莫端着那碗粥起了身。
      刹那的迟疑在齐纵脸上闪过,但并未在说什么,默认了林莫跟着。
      院子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香味,几乎让人感觉瞬间就饿了,玉树占据在张宁远身旁,禁止其他人再靠近捞烤着的野兔,那野兔在玉树手中挨着火慢慢滋着油,撒了些盐,基本就好了。
      张宁远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烤的野兔又瞧了一眼玉树的,想要交换,玉树轻哼一声拿着一只野兔走到林莫身边都递给了她:“林姑娘你吃这两只没放辣椒的。”
      与此同时张宁远也拿着自己烤好的那只表皮有些微焦的野兔来到了齐纵跟前,语气有些迟疑:“太子,属下尽力了。”
      林莫欣喜地拉着玉树坐在一旁,一起分享那只野兔。
      见齐纵迟迟不吃那只野兔,张宁远也逃的远远的,祈求了齐青半天,分了他半只野兔。
      吃完野兔了,林莫美滋滋一抬眼便看见齐纵一脸深沉看着自己,唤她:“林莫你过来。”
      林莫慢悠悠走过去,齐纵把手中那只野兔递给她:“还想吃吗?”
      林莫轻轻拧了下眉,道:“属下已经吃饱了。”
      齐纵满意的点点头,递给她:“那你帮我烤好吃一点。”
      …
      “可这…”林莫正想严词拒绝。
      “你喝了我的粥。”齐纵提醒道。
      …
      林莫暗暗叹气,让玉树帮忙添柴,又用刀将那焦黑处剃掉,重新架在火上烧了起来。
      齐纵悠闲坐在一旁,喝了一碗粥,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林莫将辣椒撒在表皮上,撒了一层又一层。
      “烤好了!”林莫大呼一声,齐纵半天才回过神提起头来,慢悠悠走过去。

      林莫望了望躲在云层里的月亮,朦胧散着淡淡光芒,院子里还剩一堆火,也快熄灭。
      添了一小堆柴火,林莫将衣领拉紧了些,感觉每次大病初愈后,心境与此时此刻更加贴近了。这种带着侥幸活下来的感受,某种程度上让林莫更加珍惜当下。
      伸出手去感触火燃烧时带来的暖意,手心也被拱热起来。
      仔细听还能听见棚子一处马咀嚼食物的声响,今日它们被喂得饱饱的,明日齐纵他们便要启程了。
      林莫回想拒绝玉树要跟随她那一刻时,玉树一直强忍即将别离的那种不舍,眼眶里眼泪打转着,却始终未让它淌下。
      这次别离,意义如何,她们内心彼此都明白。
      无论前线战况如何,玉树心中林莫此番前去身体必然承受不住,而在林莫心中,她此番前去,就是归途。
      不想让玉树跟随,正如当初在院子里那般。
      张宁远从齐青房屋先退了出来,此时靠着屋檐一处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直到齐纵走出屋,张宁远才回屋。

      齐纵目光朝向她,步伐缓缓走来,带着一股质问:“你知道我刚才喝了几壶茶水吗?”
      林莫佯装不知,好奇道:“几壶?”
      齐纵坐下,望着火苗,伸出双手轻轻抬去:“三壶。”
      难怪张宁远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林莫心中憋笑不敢显露出来。
      见林莫不搭理,齐纵又道:“但味道不错。”
      林莫瞥了一眼他侧脸,这几日伙食不佳,他看上去也明显消瘦了一些,更显的人锋锐且冷酷了些,平日开口时,在气势上便先让那些士兵们先感到了一股魄力,这样的人,刚才差点被辣出眼泪连连咳嗽也强忍着说无事,事后还回味那味道觉得不错,林莫心想,这帝王之心,果然难以揣测。
      林莫轻描淡写道:“刚才玉树已经替太子问过如何烤制了,今后太子想何时吃便何时吃。”
      “嗯。”齐纵道。
      两个人沉默着,眼前只有一团终要燃尽的火焰。
      那火焰轻轻跳跃在齐纵的眼中,像一个跳舞的人,让人目不转睛盯久了眼睛又感觉刺痛,收回目光,这短暂的平静即将要结束。
      内心并不平静,此时也在逐渐翻滚,一旁的林莫轻松的不像一个即将要奔赴战场的人。
      齐纵打破平静,道:“明天便要各自启程了,你无话要说?”
      林莫转过头来望了望,顺口道:“太子一路保重。”
      “还有吗?”齐纵又问。
      “路上玉树与张护卫一定会照料好太子,属下没什么好担忧的。”林莫认真回复。
      齐纵下意识道:“其实我并不想去。”
      林莫听了愣了一下,“为何?”
      齐纵道:“在京城数年,我曾经不止一次请求过阿姐带我去京城外看看,我不想等到将来成了皇上,又被终日束缚在那宫殿里,从别人身上得到外面的信息,又要判断身边人是否忠诚,这一次,阿姐带我出来,让我亲眼去看,亲身去感受,无外乎是让我将来别被人心轻易蒙蔽,真正去体恤民间疾苦。”
      “这样不好吗?”林莫感到疑惑。
      齐纵目光轻缓望着林莫,脸上明明带着笑意却有几分苦涩,“刚开始我也觉得很好,可是我现在感觉阿姐好像在将她所经历和担忧的一并交代于我。”
      林莫不由的诧异了一下,她轻轻摇头,“太子多心了,齐将军一心为民,一定会一直陪在太子身边。”
      “那你呢?”齐纵注视着林莫时,眉头却是微微蹙着。
      林莫欲言又止半响。
      齐纵看出她的沉默来,忽然道:“有件事要交代给你。”
      “太子吩咐。”林莫有些恍惚道。
      齐纵表情略有些严肃起来:“阿姐近日来身体状况不好,你日日帮我监督她,并写信告知我。”
      林莫便道:“属下照办。”
      齐纵低沉平静道:“我会尽快与你们会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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