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之外》间时

4、第 4 章

　　木嘉和阳灮并不是同一次航班。他笑嘻嘻地送走起飞时间稍早的阳灮，然后期待着时隔一年后重回祖国怀抱。
　　当飞机跨完七八个小时的飞行距离，稳稳落在华夏的土地上时，木嘉难得地感觉到一丝狂欢之后的疲惫感。
　　甩甩头，做完入境安检的木嘉拖着行李准备坐机场地铁回学校时，手机响了。
　　游燕旋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来：“Welcome home，吾友。”
　　木嘉挑挑眉：“你也回国了？”
　　“哈哈哈并没有，我只是怕你在外面一年了，忘了中文怎么说了。”
　　木嘉：“滚犊子，你这只三年读博五年毕业还不成功的海外野龟，你可没资格这么说我。”
　　游燕旋笑声爽朗：“诶很快就不是了哦，我刚换了个导师，他执行力超强，关键是还很帅！毫不夸张地说，每次看到他我就看到毕业的希望！”
　　“Uh-huh .”木嘉靠墙站好，“所以，你有什么忙要我帮的？”
　　“NO !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游燕旋不满地叫出来，“我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用声音给你接个机，与祖国母亲阔别已一年的重逢，难道不应该有人给你欢迎吗？你怎么这样对我的好意！白眼狼！”
　　木嘉语气中的嫌弃不加掩饰：“……你脑袋终于坏掉了吗？你这人前科好多，总是骗我去当你的药剂小白鼠。”
　　游燕旋：“冤枉啊！我给你的那些药在D国已经上市了，只是在华夏还没有而已，我这不是想你试一试新药嘛，而且事实证明，它对你效果显著啊。”说着，他又开始嘤嘤作怪：“呜呜，你再一次伤到我的小心灵了木小嘉。”
　　木嘉：“那你去找你那帅气的导师做个疗程就好了。”
　　“好主意，你说他会不会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降低我的毕业要求？”
　　木嘉：“Nice try （想得挺美）. 好啦，我要扫码坐地铁了，回去再聊。”
　　挂掉电话后，木嘉便走进阔别一年的华夏地铁站。
　　一年的时间对地铁站没有什么明显的影响，对夜晚中的学校似乎也没有，暑假里的数栋实验楼里仍有星星点点亮着灯的窗户。
　　木嘉对这如同静止的一年的感慨一直持续到推开宿舍的门前一刻。
　　他看着自己床梯上挂着的运动鞋和袜子，以及桌子上摆放的垃圾废纸，眉头紧锁，爆出一声：“SHIT！”
　　他倏地转身，用力地走到宿舍的落地窗前，忍住不动作粗暴地推开，站在阳台做了好几组深呼吸。
　　还好，控制住了，不然他肯定会情绪暴走，摔了宿舍里的大部分东西。
　　最后，木嘉在衣柜里翻出自己的一年前的毛巾，把快到肩膀的头发扎起来，然后清理自己桌上的卫生，再连宿舍整体卫生一并解决。
　　打扫完宿舍后，木嘉赶紧洗一个澡清爽一下，走出洗浴间时，电子手表上的时间数字刚好全部清零。
　　这时的木嘉才真正感受到情绪稳定下来，同样的，肚子也感受到了饥饿。木嘉才想起，自己在早上和阳灮吃完一顿简单的早餐后，就没有再进食了。
　　这可不行，回国了还不吃点美食犒劳自己辛苦了一年的胃，属实笨蛋行为！
　　木嘉几乎想都没想就抓起钥匙出门。他记得学校对面有一条美食街，一年前，即便是凌晨了那里也还是一片香气四溢的灯火通明，B大学子称之为“堕落街”。
　　是为体重的堕落街，钱包的堕落街，嘴与胃叛逃的堕落街。
　　一年的时间也没有减弱堕落街对附近居民的影响，其规模反而越来越大。各种小吃的香气争先恐后地引诱木嘉的胃，炒粉炒饭的香气更是强悍，直接让站在街口的木嘉嘴角留下不争气的眼泪。
　　他像条鱼一样钻进熙熙攘攘的深夜吃货群体中，活跃在各个摊位前。
　　他捧着一份满满的自选糖水，点了一份叉烧炒粉，把才炸好的臭豆腐放在旁边的小饭桌上，然后闪到瓦罐汤店里挑了碗鸡蛋肉饼汤，回来时看到桌上已经摆上了旁边的烧烤摊老板的一盆烤串。
　　大快朵颐后他又啃着一张辣牛肉锅盔，拎着一盒西瓜，以及一根淀粉场，乐呵呵离开这个美食天堂。
　　真是满足的一顿。真是怀念的一顿。
　　当然，也真是够撑的一顿。
　　不再身处异国的、不着急回校的木嘉慢悠悠地在附近闲逛，一边解决手里的吃食，一边消食。一阵风来，吹得木嘉半长的头发将将贴在淀粉肠上，他赶紧偏头，头发往另一个方向偏去，保护住了那份洒满辣椒粉和白芝麻的酥软烤肠。
　　优哉游哉的心情很快被不知从何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悉悉索索声掐断，接着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啃食声。最让木嘉心头一跳浑身僵硬的，是背后有被什么东西凝视，那种被逼近被压迫被控制的感觉。
　　鸡皮疙瘩从他的头皮蔓延到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
　　他几乎逃似的快步离开，一团白影从眼前闪过，接着又一只白影跟来。一声轻轻的“喵呜——”止住了他已经迈出几步的步子。
　　是猫。
　　还是白色的流浪猫。两只。
　　木嘉回头扫视周围一圈，身后空无一物。并且他目光还捕捉到不远处有亮着灯的、敞开大门的公安局，顿时安下心，叹出了口气。
　　刚刚虽然没有惊魂丧魄，但也惊慌失措了，派出所那蓝白色的外墙让他心跳平稳下来。
　　他好笑地蹲下来，看着面前完全不怕人的两只白猫，用温柔的语气笑骂道：“小家伙们，刚刚我还真是被你们吓到了！说，你们要怎么赔偿我呀？”
　　其中一只肚子肥肥的流浪猫慢条斯理地踱步到他面前，小鼻子耸动着，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好像寻找什么。
　　木嘉注意到这只流浪猫有一只耳朵缺了一个小口，像是被其他流浪猫咬的。
　　他以为流浪猫是看中自己手中那只剩下一口的淀粉肠，非常大气和两只猫分享：“想吃吗？来呀来呀。”
　　这只耳朵缺了一个口的、肥肥的流浪猫没有动，后面那只瘦瘦的流浪猫先动了。
　　它的步子缓慢且谨慎，有一条后腿是明显的瘸。它凑到淀粉肠前，耸动着鼻子确认这是食物后，咬了一口，再一口，然后转头看向那只不动的肥猫。
　　耳朵缺口的肥猫这才慢吞吞地走来，肚子圆滚而四腿纤细。木嘉才意识到，这不是一只肥猫，是一只怀孕的母猫。
　　木嘉身体不动，静静地等两只猫吃完这口淀粉肠后，又夹出两块西瓜放在地上。
　　即使知道猫咪听不懂人话，但他还是轻轻地说：“小家伙们饿坏了吧，今天哥哥请你们饱餐一顿。尤其是你哦准妈妈咪咪，要多吃哦。”
　　准妈妈咪咪用一声“喵”回应木嘉。
　　而这一声娇滴滴的“喵呜”一直回荡在木嘉的耳边，第二天躺在宿舍床上时，他仍不自控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两只流浪猫。
　　据说，白猫在猫咪世界地位是最低的，因为过于显眼的毛色会让猫群暴露在危险中，所以很容易被排挤、被欺负。
　　昨晚那只母猫虽然好像有公猫保护着，但是有怀孕、缺了口的耳朵、白毛夫妻、被欺负，这几个词一直环绕在木嘉的脑海里，最后凝成了它们离开时母猫回头的看着他的眼睛，以及一声娇滴滴的“喵呜——”。
　　木嘉从床上跃起，飞快又细致地洗漱完后，跑到学校生活区的便利超市逛了一圈。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抱着两袋低盐火腿肠从超市出来了。
　　木嘉对自己又一次的冲动行事无奈笑笑，离开生活区顺便买了杯奶茶，循着记忆走到昨晚遇到那两只流浪猫的地方。
　　他并没有找到那对白毛夫妻。
　　倒也正常，是他鲁莽了。流浪猫这个自由物种，哪是定时定点就能和它们见面的。更何况，猫本身战斗力就不弱，他完全没必要担心它们吃不饱。
　　但是木嘉不死心，他把四周都巡查一圈，只在垃圾桶附近看到一只流浪玳瑁猫，他朝那只玳瑁猫“咪咪”了一声，被吸引注意力的玳瑁猫好奇地搜索到木嘉，然后眼神警惕。
　　木嘉开了一根火腿肠，慢慢地靠近玳瑁猫。事实证明，他不仅狗缘好，猫缘也不错。
　　流浪的玳瑁猫接受了木嘉的投喂，吃饱后还蹭了蹭木嘉的裤腿，木嘉撸着猫头，玳瑁猫仰头一脸享受，最后竟因为动作太大，一不小心便仰着肚皮倒下。
　　木嘉被这小傻猫逗笑了。
　　“你怎么这么可爱呀~”木嘉趁机撸流浪猫的下巴，想起昨晚的两只白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身上的这三种颜色的基因是伴性染色体的，三个x染色体，所以你应该是女猫猫吧？”
　　说着，木嘉开这只小傻猫的玩笑：“因为你是男猫猫的话，因为基因缺陷，那你就是个小公公……”木嘉的声音减弱，若有所思地看着玳瑁猫。
　　这只大概率是雌性的玳瑁猫，还没有怀孕，也就是说，这里不会在两个月后多出几个小流浪猫。
　　有视线锁定在木嘉身上，他身体一抖，下意识寻着感觉望去，两只熟悉的白猫躲在绿化草丛里盯着他，其中一只肚子圆滚滚的。
　　刚刚还在撒娇的玳瑁猫立即起身，盯着那两只白猫，公白猫立即把母白猫护在身后，瞪着眼睛。
　　木嘉静静地观看这一场戏，最后笑着伸手挡住玳瑁猫的视线，“好啦，别这样不礼貌，人家和你一样，也是想吃点免费自助餐而已啦。”
　　母白猫娇滴滴的“喵”了一声。
　　木嘉伸出火腿肠：“咪咪过来，哥哥请你吃饱饭。”话音刚落，木嘉觉得他在公猫眼中看到了鄙视与嫌弃。
　　木嘉：“……？”他这是被人老公误会他勾引他媳妇儿了？
　　木嘉：“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小家伙们，吃了我的救济粮，要给报酬的哦！不过我人美心善，就只需要你们回答几个问题就好。”
　　他一边喂猫，一边自言自语：“你知道方圆两三里有多少流浪猫吗？大概多少个女猫猫多少个男猫猫呀？”他说着，冷不丁地戳了一下公白猫的两个小铃铛，见它警惕地机敏转身，坏心眼地笑笑：“你们会欺负没有雄性激素的男同胞吗？”
　　“喵——”白色母猫回应了木嘉。
　　木嘉听不懂猫语，只好遗憾道：“哎呀我听不懂猫语。算啦，这顿就请你们吃，我自己去调查。”
　　临走前木嘉又对母猫说：“我这段时间都会在这时候来这里，你这位准妈妈猫如果饿了，就带你老公来吧。”
　　玳瑁猫又蹭了蹭木嘉的裤脚，尾巴竖直地翘着。
　　“好好好，还有你。哦对了，小姑娘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哦，男猫都是坏东西，靠近会倒霉的。”木嘉补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