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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三章 ...

  •   “醒了?”
      赵鹊炎下意识抬手,牵扯着手背上的钳制惹得他眉头一皱,沿着细的输液管,瓶内的药液一滴滴渗入静脉,他试图起身,腹部却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嘶——”
      他咳嗽几声,身上也跟着一起痛,望向身边的人,心头微动,“怎么是你...肖牧野呢?”
      封鹤眯着眼睛,半个身子靠在隔壁床位上,抬了抬鸭舌帽,没起身,只是懒散道:“医生找他拿药,走了好一会儿了。”暗亮手机屏幕,她的眼皮又耷拉下来,困倦的模样整一个刻在脸上,“你伤得严重,医生说至少一周,下午我去你们学院,帮你请假。”
      早晨的阳光洒在床位上,窗外树影摇动,明黄色的光线被拉扯成一个又一个光斑。封鹤随手推开窗户,露出一条缝隙,微风吹过,她额前的碎发飘动,在阳光下有些晃眼。
      赵鹊炎下意识低头,他单手攥着被单,闷闷说了句,“谢谢,谢谢你。”他的手心渗出了汗,脸颊也是,经过昨晚的折腾,他的头发早已经散开,失去了形状,丝缕贴在脖颈上,黏腻得厉害。这感觉不舒服,就好像漂浮在水面,贴在石头侧壁上摇晃的水草。
      封鹤摆了摆手,随口道:“哎哎,小事儿,正赶巧了吗这不是?”
      结果就是,这一挥手让她右手那层厚纱布明晃晃地暴露了出来。她嘴角一抽,下意识收回手,困意顿时消散了大半,瞬间跳下床正准备开溜。
      这人可比肖牧野还要婆婆妈妈。
      “你受伤了?”声音从背后传来。
      得,完了。
      封鹤嘴角一抽,尴尬停住脚步,她回过头,试探性地问道:“我如果说,是我昨晚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的,你信不?”
      赵鹊炎深呼吸,试图让自己保持平静,但太阳穴依旧直突突,他皱起眉,苍白失去血色的唇动了动,“我...肖牧野,他,他会担心。”
      “呵,他啊?”封鹤顺势坐下,她一摊,直接从座椅靠背上滑了下去,语气中夹杂着十足的不耐,“我是真怕他,要是伤得再严重点儿,保不齐这蠢货真会哭。”
      她轻嗤一声,双手环绕胸前,顺手从左手边口袋里翻出一个橘子,三两下就剥好了皮,果肉橙黄色,看起来就新鲜,这可是她在楼下水果店选了好久的。
      封鹤边嚼着边夸,“不错啊。”刚想把手里剩下的一半递给床上那人,但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作恍然大悟道:“啊,对了,医生说了,这几天你得吃流食。”
      “...”赵鹊炎换了个方向,盯着封鹤手里的橘子,无奈道:“这,真是给病人买的?”
      封鹤摊摊手,咽下最后一瓣,淡淡道:“不是,给我自己买的。”她转身去洗手间冲了个手,橘汁沾到指甲里特难洗,连揉带搓,洗手液挤了两泵,可算是洗干净了。
      “你喜欢...吃橘子?”赵鹊炎扯了扯被单,随口问着。
      “一般。”封鹤舔了舔嘴唇,笑的特鸡贼,“方便,省得洗和削皮。”
      床上的人听到这回答丝毫也不觉得意外,他跟着笑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嘴角会扯得心脏抽痛。也许是眼前景象虽然算得上是美好,但就跟泡沫似的,轻轻一戳,就破了。
      赵鹊炎垂下眼眸,眼底的黯然一闪而过,“她还会来找我的,也会牵扯到你。”略微停顿,他又缓缓开口,“你就不该被牵扯进来,所以,下回遇见这事儿,要先想着保全自己。”
      一次开口说这么多话确实累人,他深呼吸,拳头也下意识攥紧,“封鹤,趋利避害这道理你不可能不明白。有无数种面对这事情的选择,你选错了,你...甚至选了,最坏的那个。”
      空气陡然安静,整个房间只能听见药瓶滴答的声响。
      呼吸可闻。
      她靠在椅子上,头缓缓上扬,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痕。装修有一定年头了,自上面开裂的第一条缝隙开始,就已经延伸出了不止一条的裂痕,沿着墙面向下,蔓延到墙壁,有深有浅,像是印证时间发生的一道道沟壑。
      封鹤似乎怔忡了一瞬,她神情微舒,嘴角牵起一抹虚弱的笑,自喉咙里缓缓挤出几个干涩的字,“是啊,也是…最愚蠢的。”
      赵鹊炎重重地吸了口气才让自己不至于失态,藏在被单下的掌心出了汗,连问话的声音都止不住颤抖,“你明明,都知道。”
      “当然知道。”她轻声说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忽而,封鹤停下动作,她轻叹息,“可总有万千道路,还没走的那条,谁又能知道对错呢。也许,命运早已经把最好的那条路铺好了呢。”
      “那外一,不是呢,不是最好的那条呢?”他语气颤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哭腔。
      封鹤摊开双手,嘴角翘起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笑,轻松道:“那就不是呗,所以,赌一把吧。”她停顿几秒,认真道:“和这个狗屁世界,和那些人,赌一把。”
      语罢,她看了一眼时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全然没了刚才那副认真的模样,她困了。眼角挤出点泪水,湿乎乎的,眼皮只睁开半条缝,额头重重抵在座椅靠背上,封鹤了然地瞥了一眼左后方位,淡淡道:“喂,门口那小屁孩儿,听够没?”
      手里的塑料袋抖了抖,差点丢在地上。肖牧野一怔,反应了好几秒,才推门径直走进来,他看着椅子上的封鹤,又望向床上的人,还是决定先说正事儿,“医生说,这些药要等这几天的吊瓶打完之后再吃...”
      肖牧野站在封鹤身侧,舔了舔嘴唇,刚要开口,就被对方打断。
      “从那句‘趋利避害’开始,我知道你在那儿了。”封鹤眼皮都没抬,却对某人想问的话一清二楚。
      不过这已经是常规操作,肖牧野习以为常,床上那人也是。
      肖牧野盯着装水果的袋子,从里面拿了个橘子,剥好皮,递到封鹤手边,“吃不吃?”
      “呵——”封鹤翻了个白眼,“晚了,吃过了。”
      肖牧野刚好看见垃圾桶里的橘皮残骸,他刚想收回手,谁知道对方直接一把将他手里的橘子抢过来,随口说道:“多一个也行。”
      “我先走了。”封鹤把橘子炫完后才站起身,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冲两人挥了挥手,但没走开两步,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她回过头,对上两人好奇的目光,“不是,我一会儿有课,干嘛这样看我?”
      “噗。”床上的人嘴角一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抬手,将身侧傻愣愣站着的某人推向了封鹤,他揉了揉太阳穴,似作烦恼道:“嘶,肖牧野你有话出去说,别在我面前碍眼啊。”
      肖牧野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刚想说什么,却被封鹤猛地一下拽了出去。临关门前,她还冲床上的人笑了笑,“拜拜啊,赵美人。”
      赵鹊炎熟练地打着哈哈,随口附和道:“嗯,拜。”
      门缓缓阖上。
      床上的人闭了闭眼睛,轻飘飘地再次重复着,“再见,封鹤。”
      出门后,封鹤就一把将肖牧野按在座位上,认真道:“我就说一次,你听好了,要是有人来找事儿的话,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然后,等我,我一定来。”
      两人贴得极近,近得肖牧野能清楚地听见她的呼吸,以及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他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没想到对方压根没给自己这个机会,封鹤眨眨眼,跟看傻子似的与面前人对视,“我跟你说话呢,听没听见?”
      “听,听见了。”肖牧野呼吸仿佛已经停滞,他不敢呼吸,目光顺着她的嘴唇望去,心头一抖,从那上面匆匆扫过,眼睛瞪大,他强迫自己别开目光,只好机械般点头,“知道。”
      “这话别让里面的听见,他这人别别扭扭的,跟他说了也没用。”封鹤松开他的领口,轻飘飘地说。
      肖牧野平稳着内心的波动,他垂下眼眸,不敢看对方,“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听你的?”
      封鹤轻嗤一声,淡淡道:“你刚刚不是答应我了吗?”
      “你这人虽然轴,但,好在说话算话。”她嘴角噙起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勾起小拇指,和他印了个章,“成交。”
      肖牧野眼尾颤抖,指腹缓缓贴上对方的炽热,“成,交。”
      得到这话,封鹤才放心与对方拉开距离,她迈开脚步,走出几米,冲对方挥了挥手,声音懒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阳光投射进来,她逆光离开那条长走廊,医院外面人来人往,阳光始终打在她一个人的身上,也许是被上天眷顾着,也许在他的眼里,这人本就闪闪发光。
      独一份,耀眼的,封鹤。
      肖牧野的唇角缓缓勾起,对着早已消失在人群的某人轻声说着,“不变。”如果存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去相信的,封鹤就算一个。
      他轻抿着小拇指那仿佛未散去的温热,热度被揉碎,一寸寸钻进他的皮肉里,渗透血液,滋养着他的每一寸神经,连接中枢神经,直冲大脑皮层,然后,“砰”地一声爆开了。
      等肖牧野再次折回病房,手边夹着一打用A4纸打印出的数学竞赛题,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黑笔,坐在空床位上,看了一眼吊瓶,随即收回了目光。
      赵鹊炎脱臼的下巴差点没装回去,他眯起眼睛,伸出一只手,不禁感叹道:“不是吧,您能再认真点吗?跑我这儿做题?”
      肖牧野眉头微皱,瞧着对方手上的青筋透过苍白近乎失去血色的皮肤凸出,怎么瞧着都是病恹恹的,无奈叹了口气,拿起笔对着这人的手杵了杵,“收回去,吊着瓶怎么也不安静。”
      “我无聊嘛。”即使这样说着,床上的人还是怏怏收回了手,他眼尾垂着,缓缓抬眸,“你说,我是不是活该。”
      “活该。”肖牧野空着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3,6561。”
      他抬起笔,写下一串数字。
      赵鹊炎眉头一皱,他一辈子和数字没什么缘分,高中的时候要不是因为数学只有一百一,也不至于每次都考不过封鹤。他直了直身子,凑近肖牧野跟前,往他那张试卷上瞧了一眼,“啥,这都写的是啥?”
      肖牧野笔尖一顿,双腿半搭在凳子上,轻轻“嗯”了声,“-3的(n-1)次方。”
      “...”床上的人不禁感叹:“算了,我忽然觉得发呆也挺有意思的,你别给我解释答案。”
      “数学竞赛,一般人都没办法在规定时间内写完的。”已经到嘴边的话忽然一滞,肖牧野嘴角轻轻翘起,“但我们数学老师说,曾经不止一次,封鹤做模拟的时候,提前二十几分交卷。”
      他晃了晃手里的A4纸,不急不缓道:“这是她当时做过的卷子。”
      “鹊炎,你信我。”
      “我信她。”肖牧野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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