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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章 ...

  •   街道人来人往,汽车鸣笛声像被穿进一根根细线,缠绕,穿入人的四肢百骸,麻痹之感,实在让人动弹不得,就好像硬生生往心脏里注入了一记强效麻药。
      那一刻,封鹤似乎终于明白,为何将言语称为锋锐的匕首。高悬在头顶上,是封勇口中那一句又一句。他说自己坏了他的好事,他说如果没有封鹤这个人,该有多好。
      “滴滴——”
      司机瞧见人行道的中间站着个人,他猛踩刹车,愤怒地降下车窗,朝外面的人大喊,“让开啊我靠!急着自杀别找上我啊。”
      可面前的人毫无反应。
      司机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交通指示灯,他妈的,是绿灯没错。有了底气之后,他直接探出半个身子,嘬了一口唾沫吐在那人脚边,近在咫尺,他骂着脏话警告着对方,“真有病!”
      站在原地等红灯的吃瓜群众互相看了看,也跟着吐槽,“我去?这人是不是疯了啊,什么情况。”
      “不知道,大白天戴着个帽子,瞧不见长相,也真是怪吓人的。”
      封鹤盯着沥青路面,石子被飞驰而过的一辆辆车震起,又再次落下。忽然,有人从她的身侧急速而过,攥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到路边。
      对方的呼吸尚未平静,但仍开口道: “封...呼...急死我了,我从很远就看见是你,你怎么...”
      那人发尾纷飞,蹭到了封鹤的手背,那触感,很痒。耳边阵阵熟悉的话音传来,她的手动了动,眼皮抬起,还是个熟人,封鹤深呼吸,目光在对方身上停顿几秒,又转而望向地面,“赵鹊炎啊,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在听见自己名字的一瞬,嘴角微动,“我,路过。”
      赵鹊炎还想说什么,却无意间瞥见她脸颊上的红肿。他目光一凛,皱了皱眉,心下暗暗认定了对方刚遭遇过的事,肯定不是小事。
      “路过啊...”封鹤的后背缓缓靠在人行道的广告牌上,身体像是脱了力。分明已经借了力,但她仍然控制不住地向下坠。她眼尾发抖,瞬间跌坐在地,她闭了闭眼,将头埋低,直到,看不见眼前的一切。
      赵鹊炎抖落牛仔裤上的灰,掏出外套口袋里的烟,点了一根,直接坐在了对方身边。他眯着眼睛,盯着那燃起的猩红,烟灰抖落,他的眼尾轻颤,“还是第二…第一次,见到你这样。”
      “能把你搞成这样的人,还真不多。”他边说着边吐了口烟圈,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在听,独自说着:“上次的外套,我实在洗不好,昨晚送到干洗店了,早上刚取回来,我瞧着跟新的一样,还想着晚上给你送去...对了,肖牧野回去了?”
      封鹤的指尖忽然动了动。
      赵鹊炎毫不意外这人的反应,他眨了眨眼,顺手将长发挽起,仰起头,盯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封鹤。”
      她的脑袋终于从臂弯抬起,开口回应道:“嗯?”
      “别不开心了。”赵鹊炎嘴角弯起,还想说什么,对方却一把抽走了自己怀里的烟盒,“这是...”
      “又是它,烦。”封鹤看了看那熟悉的烟盒,抬起头,夹了根烟叼在唇间,她摊了摊手,朝面前人说着:“火。”
      就在她望向自己的这一瞬间,赵鹊炎算是完整地瞧清了这人的模样,她的黑眼圈极重,脸颊一侧又红又肿,甚至刮破了口,血丝早已经凝固。
      无论怎么瞧着,那模样都狼狈极了。
      封鹤现在像极了伤心过度,接近麻木的模样。
      他侧过身给这人点火。两人距离近,赵鹊炎迎面撞上了对方的目光,只是短短几秒,他就打消了刚才为这人下定论——伤心过度。她眼底,分明就没有悲伤。
      那是一种,看透一切,却苦于无法挽救的无力感。
      赵鹊炎眉头微皱,握着打火机的手都不稳,火在风中晃了晃,眼尾燃烧。一瞬间,他好像被什么烫到似的,下意识地收回手,咽了口唾沫,“就,这一种味儿的。”
      上次被封鹤吐槽过的口味,好像是水蜜桃的。
      烟雾从对方鼻腔中钻出,她闷哼一声,目光空洞地望向前方,没来由地说了句,“谢谢。”
      赵鹊炎别过头,嗓音发哑道:“谢什么谢。”
      “虽然是路过,但如果不是你,我刚才就被车撞飞了。”说这话的时候,封鹤的表情云淡风轻,就好像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似的,“外套,不着急...肖牧野,他早上回去的。”
      原来,是在回答他刚刚的话,原来她,都在听吗。还,都记住了?
      封鹤的指尖夹着烟,无奈道:“好像,越来越糟了。”她下意识抹去眼角的湿润,声音低沉,“我妈说得果然对,如果可以,不要做先醒来的人。”
      她嘴角扯起一个弧度,出口的话却又实在苦涩,“好累。”
      赵鹊炎眼皮颤了颤,掐灭烟,直接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起身抖了抖裤子上的灰,还没等说什么,只听对方幽幽开口,“除了高中时候,还真是第一次见你穿裤子。”
      这话没什么毛病,尤其放在赵鹊炎身上,但乍一听,还真不是一般别扭。赵鹊炎缓缓转头,黑着脸盯向对方,“我一直,都穿裤子,没裸奔。”
      封鹤嘴角抿起,好像笑了。她单手搭在膝盖上,叼着烟,声音极轻,“都说人在死之前,会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我这还没死呢,怎么想起这么一堆高中时候的事儿,呵...”
      “你当时老逮住我,死活让我交作业,我真服了。”
      “学校为了让我读立刻,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儿。”赵鹊炎回过头,与对方猝不及防的对视。他脊背一僵,支支吾吾半天,总算憋出了一句,“谁他娘的让你不写的?”
      太阳落下,楼宇之间,夕阳倾泻而下,橙红色的光缓缓移动,刚好照射到两人之间。
      “封鹤,别睡了~太阳都要落山了~”周南推了推桌上人的胳膊,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身后的人冷冷打断,“她醒不来,我喊了一天了,作业也不交。”
      被这么一打断,周南转过身,疑惑道:“你谁啊你?封鹤不交作业,那是因为她都会,做了也是浪费时间,你懂个屁。”
      本以为对方被他这么句话就能怼过去,没想到,这人却丝毫不让。
      周南细细品味,这人一副小白脸模样,瞧着就不像什么好人。在淮滨十中,像他这种纯爷们全梳寸头,而面前这人,一大老爷们,梳什么长头发,还散着头发,瞧着就闹眼睛...
      “我操?”他退后几步,直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你是...是是是赵鹊炎?”
      赵鹊炎手里夹着一叠试卷,只是淡淡回了句,“嗯。”
      “你就是那个拒绝我女神的小白脸,我去?”周南上前一步,凑近仔细观察着对方,从上到下,“你可真行啊。”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选择了直接无视自己,赵鹊炎直接在封鹤对面寻了个空位坐好,不动了。
      “吵死了。”封鹤从桌上抬起头,她皱起眉,感受到身边剑拨弩张的氛围。余光一瞥,暗喊不妙,刚想开溜,没想到对方早已经预判到了自己的预判。
      赵鹊炎挡在她身前,伸出手,“交作业,全班就差你自己的,老师让我催你。”
      “他妈的。”封鹤一口脏话骂出口,“你是不是猴子专门派来折磨我的?”
      周南看着来气,尤其在女神的加持下,屈辱使他直接上前一步。本想把对方推开,但却没想到座位上的封鹤忽然站起,攥起周南的胳膊,淡淡道:“算了。”
      她与赵鹊炎擦肩而过,留下了句话,“明天补给你。”
      只在对方走后几分钟,赵鹊炎才缓缓松了口气,谁让班主任交给他这么个奇葩任务,甚至还特意交代,任务的主要目的是把封鹤搞烦,作业什么的都不重要。
      这看起来,烦是烦了,但似乎...赵鹊炎站在某人课桌前,正准备第无数遍开口“交作业”。
      封鹤猛地起身,她咬牙切齿,死死按住狂跳的太阳穴,无比烦躁道:“得得得,你先停,我能问你个问题不?”
      只见对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不是科任老师,而是班主任让你这么干的?”封鹤淡淡道。
      赵鹊炎眼底闪过几丝惊讶,但转而消失,“是。”
      “倒是挺诚实。”她揉了揉眼睛,双手抱在脑后,若有所思,“行了,我知道了。”
      封鹤冲对方摆摆手,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从口袋里拿出两根棒棒糖,递给对方一根,剩下一根苹果的,她含在嘴里,说话含糊不清,“你的工作应该快到头了。”
      “什么?”赵鹊炎盯着手里的糖发呆,水蜜桃口味。他手一抖,眼皮抬了抬,终于确认对方不像是在拿自己开玩笑,他认真地说了句“谢谢”,才把糖塞进口袋。
      “你很快就知道了。”封鹤努努嘴,随意指着后黑板那张用A4纸打印出来的周考成绩单,“下次保证你文科第一。”
      赵鹊炎终于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抿了抿唇,“你...要走了?”
      “是啊,不玩了。”她盯着天花板上的电风扇,“也许范主任他们说的没错,他们是为了我。我现在似乎有些理解了,这样漫无目的,也有些无聊啊。”
      封鹤拖着下巴,目光略过自己满分的数学和地理成绩,轻声道:“从你第一天魔怔似的开始收我作业,我就知道,学校的用意在这儿。”她嘴角勾起,无奈叹气,“要不是我的数学成绩挡在你前面,你早就是第一了。”
      赵鹊炎的手紧了紧,掌心里的真知棒硌手,他心里忽而顿生出一种说不清楚的莫名滋味,他张了张嘴,“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因为周南那大嗓门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站在了两人班级门口,他冲教室和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什么特别的,于是喊道:“封鹤,干嘛呢?这么慢。”
      封鹤起身,拎起书包正准备走,就在迈出教室的最后一步前,她突然回头,目光对上站在原地发呆的赵鹊炎,她笑了笑,“那提前祝你成为淮滨十中的文科状元。”
      赵鹊炎一动未动,因为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谢谢。”他最后说。
      不过封鹤并没有听见。
      当然,这只是他们记忆里的一段小插曲,封鹤在转入理科班之前,曾与赵鹊炎有过那么一段交集。高中三年,一共一百零二周,他们之间的相处只有如此短暂的一段。
      封鹤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她这人向来这样,懂得多,忘得快。她只记得赵鹊炎那烦人的家伙,在范主任和班任的威逼利诱下,整天催自己交作业。
      虽然这是极其愚蠢的招数,却也真正把自己推向了另一条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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