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鹤牧歌 [gb]》江欲一

13、第十二章

　　封鹤室友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一进门，陈京杭就看见了在床上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封某人，她笑了笑，把包丢在桌上。没等凑上前，床上的某人随即转头，她吓了一跳，“哎，你没睡啊？”
　　“睡着了，又醒了。”封鹤说话闷闷的，她目色倦怠，看起来像是没睡醒。
　　陈京杭知道这人向来睡眠充足，她摇摇头，拽起自己的大衣，忍不住“咦”了一声。
　　这会儿封鹤也闻见她身上的酒味儿了，她没起身，而是换了个方向躺，“去MEET了？”
　　“嗯啊。”对方脸颊微微泛红，倒没喝多少酒，但酒吧的酒混得厉害，刚喝下去不觉得怎么，这会儿还真有点上头。
　　她打了个嗝，然后随口说道：“今晚可热闹了。”
　　“怎么个热闹法儿？”封鹤这会儿困意也醒了大半，她揉了揉头发，起身准备喝口水，手还没等抬起来，陈京杭就帮她递了过去，“东阳美院儿姓林的你知道吧，就家里巨有钱那位。”
　　封鹤心脏咯噔一下，还没等说什么，对方又继续说着：“她喝多了，在遇见闹了一阵儿，非要给自己前男友打电话，说人不来她就不走。”
　　“那赵...那她前男友来了吗？”封鹤抿了抿唇，下意识追问。
　　“来了啊，那都闹成这样能不来吗？”陈京杭摆摆手，“原来以为这林家那位玩儿的花，没想到还挺专一的，她还哭了呢，说自己不该冲动打人，还跟她前男友道歉了...”
　　封鹤轻嗤了声，脑子里蹦出了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剩下的她没兴趣听了。
　　打了个巴掌又给了个枣，谁接受呢？鳄鱼的眼泪而已，惹上她也算是倒了大霉。
　　但接下来陈京杭就把她打击了，“她前男友就跟她走了。”
　　“啥？”封鹤忽然从床上跳起来，她太阳穴直突突，忍不住“啧”了一声，刚想拿起手机告诉肖牧野你那赵鹊炎又疯了。短信都编辑好了，她又开始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开这口，毕竟当事人都接受道歉了，他们俩跟着瞎掺和个什么劲儿。
　　她闭了闭眼睛，正值思考间歇，陈京杭忽然叹了口气，“倒也不怪那姓林的。”
　　“她男朋友，可是真好看，我就没见过真人能长成这样的。”她扶额，回想了一下，忍不住道：“那长相，那身段儿，简直人间绝色啊。”
　　陈京杭不知道自己跟赵鹊炎认识这事儿，封鹤叹了口气，忍不住道：“行了，人家已经有主儿了，东阳市的富三代，您没希望了。”
　　“也是。”陈京杭边洗漱边笑，“洗洗睡吧。”
　　封鹤就在到底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肖牧野的思想斗争中睡着了，她第二天是被闹钟震醒的，在按掉闹钟的同时，顺便骂了一句早八真不是人上的。她用生平最快速度洗漱好，随便套了个外套就从宿舍跑出去了。
　　在教室座位上坐好，封鹤才发现自己里面还穿着昨天的短袖。
　　封鹤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听课，读土木的女生本来就寥寥无几，他们班一共就四个人，她和陈京杭已经占了俩。
　　东大土木专业全国第一。但女生也少，前几年房地产行业蒸蒸日上。每逢谁人问起她为什么选这专业，封鹤就说以后能赚钱，可是其中缘由，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封鹤叹了口气，被陈京杭听见了，“咋了？”
　　“疯了。”她趴在桌上，时不时地盯一眼黑板，这时候手机响了。
　　封鹤还惦记着昨晚那事儿，下意识以为对方是肖牧野，所以看见屏幕那串陌生数字，她还一怔，差点没把对方当成骚扰电话挂了。这时，她脑中突然蹦出昨晚的消息，尾号是...4888，心脏没忍住咯噔了一下。
　　我靠，来真的啊。
　　挂断电话，封鹤却越来越感觉不对劲，尤其背后。她目光一斜，于是彻底被教室角落的人吓着了。
　　封鹤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东大怎么能随便放人进来，门口的保安这时候还不管了，她真有理由怀疑自己的人身安全正在受到严重的威胁。
　　她嘴唇微动，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陈京杭，“你掐我一下吧。”
　　“啊？”陈京杭顺着对方目光看去，也确实，角落那人实在难以让人忽略。无论从穿着打扮还是气质，看起来都是个有钱人，还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她不禁发出联想，连忙凑到封鹤耳边，“你男朋友？”
　　“追求者？”她一脸八卦地问。
　　“口香糖。”封鹤把脸埋在书桌上，幽怨地说。
　　“四号，封鹤同学在吗？”老教授推了推眼镜，摊开书本，他指着黑板上的公式，“这里明白吗？”
　　这教定性结构力学的教授是出了名的尽责，上课上半小时就要停下来挑个同学问听懂没有，倒霉的还要被喊上去把他讲的内容复述一遍。
　　陈京杭“噗嗤”一下笑了，其中的嘲笑意味过于明显。她绷住笑，故作严肃坐好，一副看戏吃瓜的状态。
　　封鹤一脸“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的表情，她把书向后翻了一页，起身，“老师我在。”停顿几秒，她认真点点头：“明白。”
　　教授点头，“那上来把我刚刚给同学们讲过的再重复一遍吧。“
　　黑板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公式，封鹤走下阶梯教室，抬起头，顺着刚才自己溜号那地方往下看了看，大概能理解。她接过老教授的教具，后退半步，在黑板上指着：“第一步，定性分析，单片结构左右对称，截取半边分析，受弯梁模型受压，下弦杠杆受拉，分析结点可知，各腹点均受压；第二步，计算轴力理论值...得出试验结论，轴力相对误差百分之23，对称性误差百分之33和15。”
　　老教授推了推眼镜，点头，“很好，是完整的讨论过程，看来大家都听懂了。”
　　封鹤咽了口唾沫，实在再不敢做妖。她抿了抿唇，故作严肃点了点头，“老师讲得好。”
　　角落里那人自始至终目光灼灼。
　　老教授继续讲课，封鹤这回集中了注意力，也懒得再想那人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反正她管不了，也不管了。
　　直到下课，教室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往外走。
　　陈京杭看出情况不对，迅速收拾东西跟封鹤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封鹤来到萧时远身边，坐下，与对方开门见山，“说吧，你到底要干嘛？”
　　萧时远盯着她，笑了，声音却轻，“你聪明，难道...还猜不到吗？”
　　“猜不到。”她摊了摊手，翘起二郎腿，扣紧外套帽子，摆出一副随时要离开的架势。
　　萧时远目光灼灼，像是要在对方脸上盯出个洞：“我喜欢你，我在追你。”
　　...现在的人，都流行这样表白吗？
　　两人近在咫尺，封鹤向后一仰，忽然笑了。对方坦然，她更坦然：“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对方点点头，“所以是在追你，而不是我们在一起。”
　　“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封鹤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面前人。她目空一切，嘴角勾起，凑近对方，俯下身，在萧时远耳边说：“这是一个，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萧时远笑了，“我试试。”
　　“随你。”封鹤歪过头，她抓起座位上的外套，同身侧人说着：“不是说要去过生日？我现在刚好有空。”
　　过呗。
　　除了生老病死与意料之外，封鹤自诩还没碰见能难倒她的事情。
　　萧时远却自觉跟上，他笑了笑，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人的真实想法。也许他以为自己有大把时间跟她耗，喜欢更是早晚的事儿。
　　这人还真预定了饭店，中午十二点，在东大附近新开的法餐店。
　　封鹤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好，这儿是繁华区，人来人往，大多都是学生。餐馆里放着看似高级实则乱七八糟的歌曲，她目光有意无意望向窗外，脱掉外套，内侧手臂纹身露出。
　　萧时远无意瞥见，目色一滞。
　　她没注意到，却被窗外一家三口吸引住了。小女孩被爸妈托起又放下，妈妈跑在前面，小女孩牵着爸爸的手追赶自己的妈妈。
　　封鹤眼底闪过转瞬的光，她淡淡别过头。
　　对面的人将眼前的一切都收至眼底，似若有所思：“看看喜不喜欢吃。”
　　封鹤随手叉了块红酒牛肉，放在嘴里干巴巴嚼了几下。
　　“还行吧。”
　　“那多吃点。”萧时远笑了，将自己那盘也推到封鹤面前。动作一滞，他下意识往窗外看去，对面公交车站牌底下站着个人，距离很远，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在看两人这边，但他仍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封鹤感觉不对，于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瞧见一个背影。那身型...她太阳穴一跳，声音却平淡，“在看什么？”
　　“没什么。不好意思，分神了。”萧时远不露痕迹收回目光，用手帕擦了擦手，将其中一杯红酒推给封鹤。
　　她没看错。
　　也不可能看错。
　　刚刚那人分明就是，肖牧野。
　　他怎么会在这儿，难道已经知道了...赵鹊炎的事儿？
　　接下来的饭封鹤吃的没滋没味，她随意拿出手机，翻看手机里的未读消息，却始终显示着零。
　　没有消息。
　　难道刚才，自己出现幻觉了？
　　萧时远瞥见封鹤的细微动作，不禁眯眯眼，盯着那人消失的地方，偏过头，面色阴沉。
　　两人吃完饭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一点，走出饭店的时候，封鹤不在心思，差点被门口的台阶绊倒。萧时远的车停在对面，司机早已经等候多时。
　　“送你。”萧时远笑着说。
　　话音刚落，封鹤刚要说“可别”，手臂却忽然被某人攥住。她瞪大眼睛，瞧着这不知从哪儿跑来的人，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这人打断。
　　“我在等你。”
　　等我，等我干嘛，咱俩有约吗。
　　封鹤彻底懵逼了。
　　肖牧野垂下眼睫，他手却始终未松开，三人僵持在原地。先打破这段沉默的却是萧时远，他笑道：“好啊。”
　　他眯起眼睛，盯着肖牧野看了半天，嘴边挑起一抹微笑，冲对方伸出手。
　　“你好，我叫萧时远。”
　　“肖牧野。”开口的人神色倦怠，声音中透着不耐。
　　“这么巧。”萧时远冲他挥手，“走了，下回见。”
　　直到那辆车的尾巴彻底消失不见，封鹤才忍不住“啧”了一声，她转过身，准备和身边这人好好算账：“不是，你什么时候和我约的？”
　　肖牧野眸色微动，他单手插兜，语气闷闷，“刚刚。”
　　“你来找我，怎么也不说一声。”封鹤无奈望着他，“就傻不拉几站在外面等？”
　　“对不起。”肖牧野抿了抿唇，声音发哑，“我昨天也遇见了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所以心情很差。”
　　封鹤想说的话卡在一半，对方原来是因为情绪低落...才来找自己的吗？她咽了口唾沫，深呼吸，整理好情绪，按住对方手腕，“行了。”
　　肖牧野低下头，又说：“打扰了你的约会。”
　　封鹤掏出口袋里的烟，点了一根，站在路边抽，“没事儿，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那我呢？”他抬起头问。
　　“什么？”封鹤烟灰一抖，心脏也跟着漏了一拍。
　　肖牧野对上她的眼睛，目光灼灼，一字一顿问道：“那我呢？”
　　“你，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