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光的愿望》白卡拉

13、雪落

　　这下，是彻底不说话了。

　　那天，还想着邀请她，一起去买些喜欢的食材呢。

　　现在却是……

　　「昨晚被狠狠推开了，被冰冷的视线瞪视的那眼，破裂的心脏都快彻底坏了。」

　　凌晨的窗外，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雪。但和心里的痛楚相比，打开窗户的寒冷也不算什么了。

　　脑袋里后悔的小人跳个不停，但假若还有第二次机会，他还是不愿向任何人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诸伏景光，他还有长野县的哥哥和玩伴。一个人孤独地死去，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可还有围绕在他身边，许许多多需要保护的人。为了不给他们造成困扰，他心甘情愿背负每一次的误解和痛苦。

　　抑制焦虑的爆珠烟又点燃了，压抑着吐出了一层烟圈，低着头的苏格兰就倚在了窗台边。

　　差不多就要天亮了，可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昼夜的变化。长到如今的岁数，从没有哪个夜晚像昨天那般漫长。

　　或许现在的烦恼与忧愁，连不断摄取的尼古丁都无法抑制了。

　　那么，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其实，还有那封邮件的缘故。

　　就在香织彻底不理他的一小时后，苏格兰收到了波本的情报联络。他虽然还在因为别的事生他的气，但挚友的情谊和公安的职责到底是无法摆脱的。

　　简短利落的一句话，却让苏格兰更加地陷入了沉郁的心境。

　　「苏格兰，你最好小心点，听说琴酒中途会加入此次任务的指挥行动。」

　　他已经无法理解组织对于抓捕源香织的执着了。为了一颗普通的宝石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或许隐藏在这背后的还有更为波云诡谲的阴谋，倘若香织真的被……

　　竟连想象都难以持续下去，和她有关的一幕幕记忆不断闪现，最后全部流淌至了那个绚烂而又哀伤的夜晚。

　　祭典。

　　以绿川光的身份与她误结羁绊，耳边是穿梭不停的人群。他们似乎总是在欢笑与争吵着，无限活跃的生命力，然而这一切的光辉灿烂都与戴着兜帽的他毫无关系。一步一个脚印地踏过死者曾经稍作停留的场所，父母生前的笑靥就无法自抑地从内心的阴霾里浮现了。

　　“小哥，需要来尝试捞金鱼吗？”

　　或许是发呆的时间有些长了，犹豫着看向他的摊主主动递来了薄脆的纸网。

　　「……不想接过。」

　　「一个人捞起再多的金鱼，也无法生起积极的情绪了。」

　　灰蓝的眼瞳安静地看着晃动的纸网，绿川光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而就在真实渴望的内心在持续动摇时，摊位的另一边传来了清脆的坠落声。

　　或许就在那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她攫取了。

　　冷若冰霜的脸缓慢地侧了过来，她厌倦的眼底没有任何人的存在，嘲讽着的湖蓝水色，生气着的湖蓝水色。

　　和那名少女彻底对视的时刻，竟连无法抉择的犹豫与过往的伤痛都忘却了。

　　有很多的人在看着她，也有很多的人不敢上前。

　　生活在光明里的男人都如此，更别提一直介于阴影里的苏格兰了。

　　但是，没关系，他现在是双手干净的绿川光。

　　所以，可以大大方方地伸出手。

　　所以，可以不顾一切地走近她。

　　疾速行走携带来了飒飒的风声，愈来愈柔和下来的面孔，他就在一瞬间完成了狙击手与普通人的转换。

　　心甘情愿地俯下身，努力克制涌起畏惧的心，他就为她捡起了扔掉的纸网。

　　“它，是你的吗？”

　　“……”

　　没有和他说话。但看着他表现出温柔的脸庞，那双冷冰冰的眼眸却恍惚了一瞬。

　　……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类似的人吗？

　　其实，他也有相似的情感。

　　迎着头顶刹那绽放的烟花，再也无法见到的几人同时映入了浑浑噩噩的意识海。

　　想要和她说话的情感于是产生了。

　　想要和她结缘的想法于是浮现了。

　　沉默着拒绝也没有关系。用更温柔无害的姿态，再问一遍就可以了。

　　压低了有些锋利的眼神，回想着诸伏景光过去的青涩模样，他用更柔软的嗓音问出了关心的话。

　　“你，还好吗？”

　　“这个纸网，还需要吗？”

　　“……”

　　“……不需要。”

　　终于回答了。但是却奇怪地避开了他的眼神，长长的睫毛一点一点地垂下，这个人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种被别人用过的东西，随便扔掉就好了。”

　　扔掉啊。性格似乎和很多人不同呢。

　　按照那些男人的低劣本性，如果不是被这张脸迷惑了，应该是相当厌憎这般具备攻击性的女性吧。

　　选取更柔顺一些的，更忍气吞声一些的，再无法反驳一些的，或许还能为了他与同性斗得死去活来，倘若能做到这个地步，内心肮脏的征服与胜利感都要满腔溢出了。

　　以丑陋的姿容与心灵随便地评判着路过的每一位女性，他们打量货物的眼神还久久地停留在香织的身上。

　　不过，你也不可直接坚强着语气厉声指责他。因为，这些男人总会说些“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谁会看着你啊。”

　　或者诸如“年纪轻轻就疑神疑鬼的，有病就要去治啊。”

　　身为男性，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们的恶劣本性。所以，在这名少女受到伤害之前，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选择成为绿川光的他站了出来。

　　有时候，就是无辜毫无感觉地站着一动不动，在他们的眼里，其实也是一种错误。

　　所以，在“可笑的错误”还未酿成“可悲的惨案”前，实际上抱有私心的诸伏景光，站了出来。

　　光明正大地朝着她看来，光明正大地捡起地上的纸网，他心甘情愿地陷入这场危险至极的追逐。

　　她似乎很喜欢他这副温柔青涩的模样，即使低下头沉默着跟上这名少女，想象中厌恶至极的呵斥也没有发生。

　　奇怪的纵容滋生出了心底更大的渴求，已经很久没有做回这样无拘束的普通人了。不知不觉间轻轻踩上了她形状姣好的影子，他全然忘记的畅快笑容就从弯起的嘴角流了出来。

　　而她，就在他彻底放下内心的犹豫抵抗时，真正地朝他转身看了过来。

　　微微地仰着头，雪白的脸颊上还是很可惜的一片冰凉，不爱笑的绮丽少女轻轻地说出了奇怪的话。

　　“讨厌你烦人的性别，但你的气度又奇怪地令香织不讨厌。暂且当作打发无聊的替代品吧，不讨厌的人，你叫什么名字呢？”

　　非常怪异的内容。无法理解。

　　替代品是指同性别的那些玩伴吗？这点更加无法理解了。

　　可，此刻的她毫无疑问地向他做出了邀请。

　　犹豫只在一秒间，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颇为腼腆地说出了“绿川光”的姓名。

　　她一点都没有怀疑，莫名其妙地在唇齿间轻念着“小光”，又奇奇怪怪地轻笑起来。

　　很浅的笑靥弧度。但那波光粼粼的可爱眼瞳，却令他冰封许久的心都要融化了。

　　“小……光？我想这样称呼你的名字。”没有了第二次询问，她直接地表现出了愿望。那般的直率可爱，苏格兰……不，是绿川光忍不住展露了更为温柔的笑。

　　他点头又摇头，泛着些许红色的脸颊不好意思地发着烫。

　　“可以……是可以，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小心翼翼的口吻，稍作停顿的羞涩寡静。他努力回想着诸伏景光过去的模样，勉强恢复了五六分的原来本性。如果是还未进入警校生活的他，的确要更为腼腆纯真些。

　　其实这些特质是很好的闪光点，即便是现在，他也很难摆脱与放弃。

　　努力压制着负面涌动的情绪，也相当努力地将右手往背后藏去，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不久前沾染上的血腥气，他不想被这名少女发觉。

　　而她漫不经心的回复，也终于沿着瑟瑟作响的风声传到了他的耳边。

　　痛苦而隐隐欢愉的心，就在霎那间剧烈跳动起来。

　　因为，她说自己叫“源香织”。

　　“我啊，是香织哦。姓氏是不喜欢的‘源’姓呢。”

　　“小光，你的表情似乎有点阴沉啊。是和香织一样很讨厌这个姓氏吗？”

　　“……”

　　竟然是明晚暗杀目标的女儿吗？还是说，这个姓名只是巧合？

　　如果他足够清醒，就应该在此时果断地斩断这份羁绊。

　　可……没有可是。从这个人无知无觉地轻唤着“小光”时，他就彻底无法从沉沦中苏醒了。

　　忍下一切的忧愁朝她温和地笑着，他毫无犹豫地选择了纵容她想要的一切。

　　再没有停止过的点头，他竭尽所能地做出了一次次肯定。

　　尽管这名奇怪的少女会有不耐的时刻，但她冷淡的脸却始终没有拒绝他的伴随。

　　难得的一次笑，就叫他苦涩的心重新快活了。但矛盾的心却总害怕叫她失望，更怕他无意识间将煎熬了许久的疼痛泄露，再忍受些吧，不要给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造成困扰。

　　「或许她心里也有许多难过呢，我不想叫自己的可悲经历给她人不痛快。」

　　就这样多些陪伴吧。其实我的时间不多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死去呢。

　　但是，这一件事需要好好瞒着，不想让其它人也感到负面的苦涩。想让眼前的她快乐些。

　　暂时忘记现在痛苦的灵魂，一直笑着随口说出逗趣与幽默的话吧，但也要掌握好合适的度。如果你觉得唠叨无趣了，我一定会卑怯地立刻停止的；如果你能真正地笑了，那我挣扎的心便能得到救赎。

　　「……所以，再多露出些表情吧，香织。」

　　只一眼初见，他就陷入了暗恋的漩涡。不管不顾地追逐着，柔软的灵魂露出了噙着泪的笑，在一无所有的世界，他遇见了比太阳光还要明亮的香织。

　　目光被攫取的时候，竟然有了继续苟延残喘的动力。

　　长野县的哥哥与玩伴，并肩作战的挚友同期，还有……从小时候就写下的梦想。

　　「我，想要成为正义的伙伴！」

　　可光明前的无穷黑暗真的好漫长啊，在阴影里的默默无闻与等待真的好累啊。

　　不是肉/体上的疲惫，而是被血色一次次浸透的无尽悲哀。

　　脸上是轻松温柔的笑，没有一丝的阴霾。但混沌的内心，又一次地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创伤。

　　脚下的步伐于是终于出现了力不从心的错乱。

　　强大的任务量与不得不进行的兼职，他和zero早已忘记正常人该如何生活了。

　　停下来的时刻，脸上的笑突然地僵硬了。

　　因为，自称是“源香织”的少女，为他递来了自己舍不得的章鱼烧。

　　她闪着光芒的眼瞳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它，明显是非常难以割舍的模样。

　　但那张微微张开的薄红嘴唇，却在一瞬轻飘飘地说出了，让他极力遏制眼泪的话。

　　她说：“不想笑，就别笑了。我又不喜欢欺负你这样的人，看你都这么难过了，勉强送你剩余的章鱼烧吧。”

　　“可，这也不是免费的晚餐。你要继续陪我逛下去。香织，很讨厌被那群人随意打量的视线。小光在的话，我总感觉身体有一种熟悉的，热乎乎的感觉呢。”

　　“唔……好像是认识了很久的人呢。香织喜欢温柔善良的人。最喜欢了。”

　　眼底的雾气，就在接过章鱼烧的时候，可怜地掉进了单薄的纸盒里。

　　「香织……从这一刻起，你也是我最喜欢的人了。」

　　「即使是死在这冰冷孤苦的黑夜，我也会无怨无悔地，一直……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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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很抱歉，昨晚没有按照约定24点前补全字数，高估各方面状态了呃，凌晨才醒置顶通知下（今晚已补全，上章昨晚有增加后续一些剧情）。作话也是，这几次超过约定更新时间了，对可能在等的小天使感到抱歉。这本请假归来会改下几个怪癖，比如太过随心所欲临时起意和超过约定时间的发布，太废话的作话等。这本最迟大概会请假一个多月（5.2我会挂出请假条通知），因为隔壁的那本两周假后要准备下完结，近期的身心状况大概只能一本一本来。实际五月三次元也请了假，需要在医院呆一段时间，但不是大事，没有关系。就是上章和这章可能太赶了质量很差（希望大家没被俺污染到），请假回来后会重修看下前文所有，在看的小天使可以到时候来。如果恢复得快和隔壁写得快，会提前销假写这本。
2.预收暂时全部收了起来，下一本考虑写时才会放出，其实俺有在后悔第二本和第三本呃，谢谢小天使们鼓励支持之前俺那种写法，回来后再写大概会更好看一点，四月没有之前的稳更挠头，后面回来会恢复了，这本恐怕得六月见了，中途还可以会提前销假和写点别的。pps ：也祝各位天使五一节假日快乐，六月见（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