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之上》燃情的托马斯全旋

6、梁家的训练

　　下马车后，红了眼的高贵人给那位嬷嬷吓得不轻。
　　梁依被带去洗漱，换了一身衣裳，梁瓷手持木梳在外等着。
　　她听见梁瓷高兴地同侍人说：“依依自小就喜欢自己乌黑的头发，还总跟他人炫耀，每日睡前都要我给她梳一遍。”
　　她的情绪似乎恢复了，李王依想。
　　见梁依出来，梁瓷收拾好情绪笑着说：“我来帮你梳发。”
　　梁依一脸惊色就想拒绝，她哪敢让这位有着身子的人站着给她梳头。
　　“依依...不跟我亲了吗？”梁瓷小心试探着，言语中不乏担忧。
　　最后梁依乖乖坐下给她梳了。
　　梁瓷一手托着，一手自上而下用木梳顺着头发。侍人都被遣至屋外，梁瓷说：“依依，待会我就走了，有些不好听的话，我得说。”
　　“姐姐你说。”
　　梁瓷被她一声姐姐喊的心中发暖，压了压嗓子才开口：“梁家人不是在你的婚事上捞到好处就会停手，日子有多长啊，他们就像是吸人血的蚂蟥，至死方休。所以依依，可别再对婚事抱有期待了，这只能是一场交易。”
　　梁依点点头，梁瓷给她梳着头继续：“你若能狠下心来，也把婚事看做一笔生意，会...好过很多。然后慢慢往上爬，积蓄力量...”
　　梁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慨叹道：“要细说都是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跟菟丝子一样攀附他人，实际上内里早黑了心，梁瓷想起梁依小时候看话本被气到的样子，她苦笑：“这要是放在话本里得被正经人家骂个几日。”
　　“我不愿你伤心难过，只是...只是，这是我能想到的...”梁瓷顿住，忽然想起一路走来的谩骂。

　　“又是一副委屈模样，她还能摆出什么新鲜样来？”
　　“可真是黑了心，连狗都不得搭理！”
　　“她天天活着图什么劲，宫里哪有瞧得起的...”

　　就算习以为常，将之与尊严同弃，污秽的言语也会留下人无法抹除痕迹。
　　梁瓷觉着自己错了。万一梁依嫌弃她没有正骨，万一她梁依愿去死也不想...
　　梁瓷又觉着自己没错。都讨的日子而已，他人若是置于此地，还不一定能活下来。
　　“依依会不会觉得我太...”她有自己的私心，只要梁依不提离开，她就要把梁依留在身边，就算她可能会招致厌恶。
　　活在世上的理由能有几种呢？权力、金钱、名誉、家人？
　　一定是家人了。
　　梁瓷能挺过那些无边的黑夜，靠的不是和皇帝相处间的温情时光，而是梁依小时候带着甜音的一声声姐姐。
　　“不会，”梁依没等她说完，坚定看着铜镜中梳发的人说：“姐姐，如此之困，方法无好坏。”李王依还没完全接受梁瓷亲妹妹的身份，就挑了个迂回点的方式表达立场。
　　不像，梁瓷愣住。当时她囿于梁家人的逼迫才接受这条路，学会放下自己的尊严，练就八面玲珑的本事，低头朝着高台上的人一步步走去。
　　梁瓷心底一直都知道的，她的妹妹和她不像，因为梁依更狠心。从家人团聚的喜悦中抽出神思，梁瓷对于梁依的认识逐渐清晰。

　　其实梁依从小就不爱哭，反倒是姐姐每次掉着眼泪还要被妹妹安慰着。
　　“依依，你、你怎么忍得住不苦的？”小梁瓷撇着嘴，手里握着被梁依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抢回来的银镯子。
　　“因为没有用呀。”小梁依奶声奶气，双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红，她拿着沥好水的毛巾小步朝梁瓷走过来，手腕上也有一对银镯子。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梁瓷听过梁依哭过，她不愿向他人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这一点倒是和梁瓷一样，小梁依当时哭着发誓再也不会在人前掉眼泪，之后梁瓷就真的再没见过。

　　“姐姐，你是不是有身孕了？”梁依转移话题，想要多了解这位的情况，但仰头间却不自觉的笑了。
　　梁瓷这才回过神，笑着回：“是啊，眼还挺尖。你要当姨母了啦！”她摸摸梁瓷消瘦的侧脸。
　　李王依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梁依，高贵妃的亲妹妹。忽然间，她有些局促不安，因为现在自己脸上的笑容都是包含真情实感，直达心底的。
　　“怎么了依依？”梁瓷问。
　　梁依起身，环顾四周，扶着梁瓷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坐下。
　　梁瓷被她紧张的小模样逗笑了，牵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
　　梁依：“！”
　　被踢了一下后她当即抽手，不知所措，慌乱之下摸到自己的银镯子，梁依脱了左手的银镯子生硬道：“...小姨的见面礼。”
　　屋外传来催促声，梁瓷含着笑应了，侍人听一颤。
　　“好！我先替这个孩子收下了。”
　　本来梁瓷也有一双银镯子，后来在宫中求人办事的时候给了出去。
　　梁瓷牵着她双手，仰头正色说：“你的婚事梁家人定是要插一脚，但我不会让他们随意把你送出去的。半个月后，赵氏父子回京，他家的公子一个不错的选择。”
　　梁依诧异：“他不是有...”
　　“他有心上人又如何？”梁瓷反驳说，“他喜欢的女子可不一定就是赵家少主母。依依，记住婚姻永远是一笔交易，而你要让大家觉得，这个位子除了你再无人可配了。”
　　“也不要觉得抢了别人什么，”梁瓷面色如常，她知道这条路上的女子会想些什么，“不要抬高对方的身价，你面对的可不是男人，而是一次交易。别人拿感情坐庄，还甚至有人拿脸蛋身子来抵押，但是依依你不能，这些都太无用了。你要做到只是站在那，别人就会觉得你是这个位子的人。”
　　“既然站在这一步上，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事了。屋外马上就会有梁家人来盯着你，记住要给他们作态，顺从和反抗你自己把握，但暗地里照我安排的去做。”
　　梁瓷说了很多，梁依只顾点头。
　　之后梁依送走了梁瓷，她说半个月后宴会上见。
　　临走前，梁依惦记着自己的任务，跟梁瓷咬了几句耳朵：“姐姐，皇后也没有为难过你啊？”
　　这样高的位子，八面受敌。
　　梁瓷被她逗乐了，故意眨眨眼说：“反正我为难过她的。”
　　梁依：“！”

　　接下来的时日梁依被锁在庄子上。白日被请来的嬷嬷纠正仪态，既要学习贵女的课程，还要了解那些风流女子所驭之术，在背诵各个王公贵族喜好时梁依才明白梁瓷的苦心，那真是事无巨细，小到某位年轻公子喜爱能诵会舞的，喜爱哪位诗人的诗以及什么颜色的舞衣，大到某位半截入土的偏爱热情奔放的，甚至连那方面偏爱的时间都有。嬷嬷就趁她练习仪态的时候抽查，背不出来就少一顿饭。夜晚还要照梁瓷的安排抄写成堆祈文，听说是一位才子写的，入仕不顺便隐于世，给人写写文章赚点日子钱。
　　梁依就在这个庄子上过着她魔幻的日子。她就快忘记时间，精神状态也逐渐混沌。甚至在背到某些人特殊的癖好时，她还能乐好一阵，在第二天和教导嬷嬷提出建设性的方法，不仅得了一顿夸，晚饭也格外丰富些。
　　也联系不到梁瓷，也打探不到王澄赵贺乾的消息，就这样每日训练，偶尔来个反抗被锁在屋子里。
　　梁依越接触越觉得梁家这贼船吃水太深，知道太多可不是好事。就在她怀疑梁家人要出手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一个生面孔。

　　某天她没背出来某位大人物可能喜爱的食物，被罚了饭，晚上一边面无神情地抄着字，一边在心中默念：
　　芹菜、韭菜、牛肉...
　　忽然门外有声传来，咚咚咚！
　　怎么会有人来！？
　　梁依一阵慌乱，这郊外庄子上的人晚上从来不会打扰她，是谁！
　　她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装作在背记的样子。
　　“哈喽？”赵贺乾推开点门缝探头。
　　心脏砰砰跳的梁依：“...”
　　“在忙啊？”赵贺乾关上门笑嘻嘻跨坐在梁依面前的长木凳，两手撑在凳面上，身子不自主前倾：“哎，你可真难找。”
　　“小心点，这庄子内外有一直人盯着。”梁依低声提醒，神色与放肆打量屋内陈设的赵贺乾截然相反。
　　“嗐，都处理了，放心放心，”赵贺乾挥挥手，见她放松下来便问：“怎么样？还能适应这的生活吗?”
　　梁依想说我甚至需要知道一个年纪能当我爷爷的某些喜好你知道吗？
　　“还行，不过有一个问题，高贵妃有意把我推进赵家，就在你回来的宴会上。”
　　赵贺乾拧了眉：“你尽量拒绝，她...她不会成功的。”
　　梁依点点头：“宴会什么时候开始，梁家最近似有把我送走的意愿。”
　　“不出意外还有个三天天。估计小皇子这边得由你来看着，我会和王澄先保证王韵的安全。”赵贺乾认真说。
　　梁依明了，赵贺乾又恢复了刚开始的神色笑吟吟地：“你肯定想不到，王澄的身份是我大舅子，哎他过得可滋润了，我在边疆吃黄沙的时候他居然在府里画画。”说着说着还有点委屈，随即却振奋道：“不过看你在这整的跟集训一样，我舒服多了。”
　　“...”看我过得比你好，比杀了你还难受是吧？
　　梁依懒得吐槽，拿出祈文开始开始抄写：“现在怎么办？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信息，比如小皇子什么的时候出事的？”
　　“大概...就在他出生后不久。我记不太清，可能那时他还被抱在怀里......也可能......”
　　梁依愕然抬头，那不是快了吗？梁瓷的孕肚已经很明显了，又隔了快半月没见，她生产日期绝对不会太远。
　　赵贺乾无奈说：“其他的我一概不知，你再看我也没用。”
　　梁依笔尖的速度慢了些，赵贺乾安慰她：“别担心，我安排了人看着高贵妃的。”
　　“先担心你的夫人。”
　　梁依不经怀疑那姑娘会不会被王澄给气到，毕竟王澄和外人说话从来就没有几分温度，就算和他熟悉之后也才能得到一两句回复。
　　赵贺乾没想到李王依是真正上了心的对待第一次的纠正。他带着轻松笑了两声，低着头看着撑在凳子上的手背，微微晃着上身：“哟，我还没想到你是在认真考虑纠正轮回，明明之前你和王澄都是一副不信任我的样子。”
　　梁依没有正面回答他，神色不改：“多注意你的夫人，也多注意高贵妃和皇后，离小皇子出生的日子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