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之上》燃情的托马斯全旋

11、逃离

　　呼...呼...
　　梦魇中，李王依谨慎小口呼吸着，蜷缩在地。
　　她刚睁眼，肋间神经就犯痛。尖锐的胸痛像是被刀一次又一次地插入心脏，不经意的呼吸都能拉扯到神经，她得憋一会气再偷偷吸一口气。也不敢动，或者说动不了，幸好醒来时她是躺着的。现在只能干瞪眼撑过一轮又一轮的刺痛。
　　呼...呼...
　　在疼痛消失后，她起身扶着沙发慢吞吞地躺下，摸着心脏的位置，几分钟前有人真的把刀送入这里。
　　被第三梦境弹出后李王依的神志并不清楚，耳边甚至能捕捉到杂乱的脚步声。
　　她没去管，意识沉浮，恍惚间又睡了过去...
　　...
　　王澄和赵贺乾从第三梦境出来的时候李王依仍睡着。
　　两人静静坐下，低头无言。
　　沙发有些窄导致李王依转身有些勉强。赵贺乾拍拍王澄的胳膊，低声道：“我拿张床出来，你抱她上去吧。”
　　赵贺乾增加几盏落地灯来扩大他们的活动范围，给每个人置了张床，还有一些可能用得上的用具。
　　王澄轻缓托起李王依，眸中无波，被蛮压下来的情绪自觉冻结成块，像夜里从屋檐掉下来的冰锥，轰然坠落于心。
　　李王依似乎睡得太沉了，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被挪地儿。
　　无梦的睡眠总让人觉得时间没过多久。李王依缓了一会才坐起，发现自己在床上，而王澄和赵贺乾也回到了梦魇。
　　“任务...完成了？”刚睡醒的声音还有些哑，赵贺乾端了杯热水递过来。
　　赵贺乾：“嗯，完成了，多谢。”
　　热流唤醒不久前还在冰天雪地里的身子，李王依逐渐清明，那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太过奇怪她放下水杯便问：“怎么了？”
　　赵贺乾和王澄在李王依睡着的时候就商量好了，他们决定对她隐藏一部分的事实。他解释：“没什么事，只是你在梦中死了一次，王澄有些担心你。”
　　“我没事。”死亡在一瞬之间，当时李王依反应不及，等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回到梦魇，紧接着肋间神经就犯痛了。
　　李王依问：“梁...高贵妃之后找到自己的孩子了吧？”
　　应该能来得及，她当时离孩子不远，只要侍卫有心搜索就能发现。她只希望那些五大三粗的侍卫们能护好刚生产完的梁瓷，她身边又没个贴心的，刚生产完若是受了风可不好受...
　　赵贺乾自然道：“啊啊，之前忘记说了，在离开之后就不要再提起了有关的任何事了。最主要还是防止大家投入太多情感不能自拔。”
　　“...喔，好吧。”李王依也不是非要知道，毕竟任务完成了，梁瓷...她是贵妃，能得到的关照不会少。
　　“不过她确实找到了。”赵贺乾笑笑，“多亏你。”
　　李王依下了床，靠近坐在沙发上的王澄，踢踢他的小腿：“干嘛不说话。”
　　简直是诡异！因为李王依竟然从王澄习惯性的默不作声里品出一丝故意的性子。
　　“下次别这么拼命。”王澄不管赵贺乾就在身后听着直言：“你没必要那样做。”
　　王澄何止觉得没必要，他觉得李王依就不该为了这个破纠正搭上一条命。不是都说了吗，第一次任纠正难免会有不足，又不是说失败了会有什么后果。在得知梁依被杀害的消息后，他恨不得也一刀了解赵贺乾直接回到梦魇，还管个屁的纠正。
　　“那时我怀中可有个娃哎！”李王依还比划了一下抱娃的姿势。
　　王澄沉默。在李王依醒来前他就知晓了前因后果，恢复理性后明知不该生气，但总有情绪出现。他其实在恼自己，气自己任由私心胡作非为，游手好闲混沌度日，在另一个环境中找到自己的舒适圈就忘记了一切，享受着王府优渥的生活，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时至今日，他居然还希望李王依像他能松散懒惰一点，更加颓废一点。因为那样的话他的愧疚就会少几分。
　　真正把话说出来之后王澄意识到，原来他把对自己的气也撒在了李王依身上。
　　如此隐晦无踪的自私。
　　李王依：“...难得你发脾气。”
　　从小和王澄一起长大的李王依自然发现了王澄在给她冷脸，虽然她搞不明白原因。
　　当然，李王依的自尊心是教唆她冷回去的，但王澄的话语里总还是存在关心她的话，她自我消化后...觉着还是免了此次的死罪吧：“这次不跟你吵，下次要再给脾气...”
　　“嗯。”王澄及时接上话茬，踩灭了没能燃起来的硝烟。
　　赵贺乾见两人谈好了及时从沙发背面窜出来：“哎！我们可是首战告捷！必须得有点形式来庆祝一下！”
　　他拿出了扎啤杯装的汽水橙汁，喜滋滋地给两人递过去，看起来像是啤酒。
　　李王依心情还算不错，足了面子接过长杯站起，王澄也起身，不再管刚才的破事。
　　赵贺乾兴奋道：“这次任务完美完成，得特别——感谢李大美女！”
　　赵贺乾瞄了李王依一眼，心中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她现在的气色可比那具尸体好多了。
　　“让我们一起...”
　　嗞哇炸开的气泡相撞，带来清脆的碰杯声。
　　“干杯！”
　　这尝起来像汽水，但很甜，也没有酒精，李王依又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甜食、甜饮总能让王澄的心情变得好些，不过这下他依旧默着声。
　　好了，他不得不认同王晋对赵贺乾的评价了。
　　好假。
　　怎么会有人能做到撒谎就和呼吸一样自然？
　　赵贺乾哼着调子，挥手召出卡牌开始整理。
　　王澄选中的卡牌已经亮了起来，闪着淡淡的橙光，和其相邻的几张卡牌也泛出微弱的光芒。
　　赵贺乾把冒着光的全都整理好，最亮的置于顶，然后让它领着剩下的卡牌向头顶的黑暗飘去。
　　李王依还喝着汽水，看着空中的排队的卡牌问：“这其他的是什么？”
　　赵贺乾：“其他被纠正的梦。算是干涉复原后的连锁反应，我们解决的那个梦不算太混乱，但是被插入了很多小问题，那些我在空闲的时候解决了。”
　　“它们...”李王依视线跟着它们：“这是往第三梦境飞去？”
　　“对，让他们去第三梦境，覆盖那些错误的梦。”赵贺乾唤出新的卡牌：“哦，对了，我发现在被干涉少的梦境，你们受到的限制会小一点。然后下把，咱们还选一个古时空吧，毕竟一回生二回熟。”
　　赵贺乾挑选着符合标准的，一张一张卡牌被弹出，竖在李王依的面前。
　　“等会吧。”王澄担心李王依的身体受不了，心脏上一刀，脖颈又被划开。
　　“哦，对了，我回去后身体不会有后遗症吧？”李王依问他，肋间隐隐作痛，让她仍有心悸。
　　“当然不会！正常运作的第三梦境连梦魇都不能影响到，等你回去后更不可能有后遗症！”赵贺乾似乎很有底气，再配合他一贯开朗的性格，可信度直线上升。
　　“不过你先休息着，什么时候感觉好点我们再准备下一次的纠正。这些都是备选，你们先看看选什么好。”
　　卡牌依声拉开距离一字排开，来到两人面前。
　　王澄倒是认真挑选着，银质的卡牌质地微凉，触摸后能接收到赵贺乾在一个梦中情绪。当初喜悦先一步悲伤被王澄感受到，他才选中那张卡牌。
　　不过这次赵贺乾对他们开放了权限，触摸就能接受到一些记忆。这还得归功于梁依的牺牲，让赵贺乾稍稍放下提防。
　　或许，这次真的能结束呢？赵贺乾想，王澄虽然是个懒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只要他认真起来还是有用处的，而李王依可以看出她确实把这些荒谬的事放在心上。
　　“你不急啊?”李王依随手划拉卡牌，把它们都推到王澄的面前，话语里情绪不明。
　　“这有什么急的，你们慢慢看...”赵贺乾心情正好着，边分类其余的卡牌，边回答。
　　“啊？之前不说非常急的吗？”
　　“嗐，哪有，就是...”
　　李王依似笑非笑，“就是什么？”
　　完了，他不应该就因为梁依的一次牺牲放下警惕的。
　　“就是什么...？”王澄从卡牌的回忆中抽神，懒洋洋附和着李王依的话，放下手中的牌。
　　赵贺乾心里悄悄骂了几句脏话，迅速思考着对策，回答若不严谨很可能导致他们之间才建立的信任崩塌。
　　“说实话。”李王依直言，“都在你的梦魇里了，再骗人就没有意思了。”
　　王澄换了一张卡心不在焉重复李王依的话：“嗯，没有意思。”
　　故意的！王澄绝对是故意的！
　　为虎作伥！
　　怎么在他妹前就是另一面孔！
　　“没骗人...有些信息过于隐私，你们知道太多就不太好回去了...”
　　离开身体后赵贺乾难得体验这么低的情绪。他不想让任何有关自己真实的一面被人知道，总是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不过话是真的，这两人知道太多确实不方便回去。
　　王澄自然也不再纠结这个人，听他回答的语气，这种问题好像过于直白，像是踏足赵贺乾的禁区了。
　　“那现在你的第三梦境好些了吗？”李王依并不打算死缠烂打揭人面具。
　　赵贺乾换了面孔：“老样子，不过有你们在，总算能看见希望了！”
　　“那还得要多久？”王澄问。
　　“呃，看情况吧...”
　　三人沉默下来。
　　“那要是...”李王依目光如炬。
　　“不会！可别胡思乱想，赶快纠正完我们就回去了。来来来，选一个梦！”
　　“赵贺乾，”李王依认真道：“不然僵持下去谁也得不到好处，我不想在梦里又死一次。你得证明自己是可以信的。”
　　李王依疑心不消。
　　赵贺乾的性格问题就在于他太过开朗豁达。然而实际上却把心事藏匿起来，有时连他自己也找不到，于是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忽视自己真正的想法。像电池没电后再次充满，实际在运行过程中不断损耗，使用者却不察。
　　李王依能隐约感觉到他习惯性笑容的背后酝酿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近似颓废感，离自暴自弃一步之遥，而她害怕到时赵贺乾拉他们一起下水。
　　赵贺乾和王澄不同。王澄是懒，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放弃。虽然王澄会逃避，但等事态不能再恶化无路可走的时候，他还是会尝试解决，尽管是不情愿的。而赵贺乾这样性格的人，在希望或信念都被碾碎后，只会倔强且坚决地放弃挣扎。因为这一刻的他相信了事实是无法再被改变了，而挣扎只是徒劳的。
　　一个人承受压力的阈值太高也不是好事，因为崩溃的瞬间往往过于平静。
　　而这时的平静是恐怖的。
　　王澄深有体会。
　　赵贺乾第一次拉回了在外撒野的情绪，看着掌心中厚厚的牌，平淡地问：
　　“你想我怎么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