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夜 ｜ 军警死亡事件（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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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口安吾看着面前墨发蓝眸的女子，心中难得浮沉起一点犹疑——他难得有这样举棋不定的时刻——当然安吾的面上丝毫不显，还是那一副沉静的神情。
他注意到，宫部看起来对即将安排给她的任务并不惊讶，安吾负责特务科的新人录用，所以他对这一点并不意外，虽然对方平时看上去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但安吾知道，这个任务是适合她的。
···但是，他想到对方特殊的异能，以及可以预见的、即将在横滨引出的一系列事端，不由得揉了揉紧皱的眉心。
***
木已成舟，拯救是没法拯救的。
虽然我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的手掌摊开来、放在坂口前辈的面前，并且大声告诉上司：前辈，这只开枪也会因为后坐力吃痛的手并不是为有朝一日痛击黑手党而生的；比起这个，这只手更适合速记点信息，或者施展异能力，总之任何证明它的废物程度的事都可以，但绝对不会是像鸡蛋碰撞石头一样撞上某个人的下颌骨。
但是，任务并不是一盘菜肴，特务科也不是食客想点什么就能上什么的餐厅…我努力打断自己正在变得不正常的思路。
接下来，坂口前辈详细地向我介绍了这次的任务—「军警连续死亡事件」
上个月，有目击者第一次在横滨山下公园的垃圾箱内发现一条齐肘而断、失去手掌的女性右臂。自从第一起事件之后，横滨各处陆陆续续地发现失去手掌的断臂，最终被发现分离尸首的人数，其实已达七人。
军警成立搜查本部已过一个月，可惜至今都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根据媒体的报道，被害者之间的共同点，仅有作为在横滨地区任职的军警，以及自行消失后身首异处这两点。是连解决的线索都掌握不到的疑难事件。
当然，以上只是能够披露给大众的信息，事实上，新闻媒体之所以语焉不详，是因为背后的情况并非如此简单——这些失踪者的身份格外特殊，都是和异能特务科曾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军警。
换言之，站在异能特务科的角度，更倾向于是异能犯罪者对特务科的报复；明目张胆的报复。
顺便一提，因为事件其中的内情不明，剖去一事手掌又过于骇人听闻，也有一些捕风捉影的市井小报，将这位连环杀手称之为“手藏家”，听说现在有不少报刊杂志都采用了这个猎奇的说法，以期最大限度地调动人们娱乐至死的神经。
“异能犯罪吗？”我叹了口气，一线危险的直觉如同本能支配般刺穿脑海。地下的空间意味着沉闷，占据整块墙壁的数字屏幕无间断地闪烁着泠泠的幽光，就连一丝微风也显得了无生气。
很明显，凶手对异能特务科怀恨在心，碎尸泄愤，说是深仇大恨也不为过，但这也衍生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凶手到底是怎么得知这些受害人与异能特务科的联系的——尤其在这种联系多数时候是隐晦的、不见光的大前提下？
——是泄密。
想通其中的关节，我再度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呼吸停了一下，这次是真正浸泡在焦头烂额里。所以，我才不想去横滨。
我有点明白坂口前辈为什么要让我去执行这个任务了。
坂口前辈将身体往前倾，直到与我面对面相距只有不到几十厘米。我定定地看着上司圆框眼镜后琥珀色的眼瞳，那双眼睛的深处仿佛涌动着氤氲的雾岚。
“因为事发地点在横滨，所以横滨的市警、军警都会配合你进行调查，同时，这次行动，需要你和【武装侦探社】一起行动，他们会协助你进行调查。”
“武装侦探社？”
前面提到，异能犯罪从未停止过，其中，形成组织的异能犯罪集团更是令特务科头疼不已。话虽如此。当然并非所有的异能者都是恶人。异能者组织中也有获得特务科许可，获得异能开业许可证后，从事合法活动的情形。我听过的传闻，是有个小规模且尽是精英的异能侦探组织确实存在，也持续活动着。没记错的话，组织所在地就是横滨，大概就是坂口前辈所说的【武装侦探社】。
实际上，特务科与武装侦探社并非完全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很多特务课不方便出面的事件，都会委托给武装侦探社进行调查。
上司的眼瞳颜色很浅，在地下室暗淡的灯光下隐隐透出一点溢彩的流光，然而，坂口前辈的声线在岑寂无声里却浸润着全然的森冷、近乎一种无情的冷峻。
“查明真相，找到凶手，并且用你的异能，提前一步将发现的证据销毁。”
“证据啊···”
坐上通往横滨行过铁轨“嘎吱嘎吱”作响的国铁，也许是工作日的缘故，火车上的乘客并不多——三五个靠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年轻人，后排娴静地靠在窗边欣赏风景的白裙少女，还有斜前方一个带着棒球帽，挎着双肩包，似乎是在低着头睡觉的男人。
编辑完一条信息后，我打开记录「军警连续死亡事件」的纸质档案袋，几张照片旋即散花似的、乱七八糟地同一张横滨地图册一齐掉落在桌面垫着的报纸上。血肉模糊的女人的手，落在河渠里泡得肿胀青紫、生蛆的断肢，触目惊心的喷溅状血迹···
凶案现场的照片落在靠近窗边狭长的光带里，连色感和记录都带着阴沉诡异的意味，如同跗骨之疽般的阴冷一路沿着脊柱攀缘而上。这一瞬间仿佛和脑海中来自旧日血淋淋的虚影重合，给人一种恍惚的怔忪。
“第一位受害者、军警古川鞠子*，尸检表明死者出现迟缓性麻痹和发绀症状，疑似神经性毒素，抛尸地点为山下公园…死者的右手处有一个黑色的蝴蝶纹身，完整的遗体去向不知…
第二位受害者嘉浦舞衣···抛尸地点横滨港···
第三位···
“奇怪···”我完全张开那张横滨地图，用随身携带的万宝龙钢笔圈出七位受害人被发现碎尸的地点。
按照常理，连环杀手的作案地点具有规律性；但这起军警连续死亡事件，尸体被发现的地点看起来没有任何图形或者地名上的特殊规律，而是格外散乱。
“是因为最终呈现的，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的原因吗？”我捏着一张张照片，一行行看下去文字资料，最终重新规整、将照片一齐夹好，不经意间，视线的落点停在桌面随意摊开的报纸上。
那明显是一期旧报纸，日期大概是一个月之前，可能是垫在火车桌面上的缘故，遍布干涸的油渍、不知哪一位旅客留下的脏污和毛扬扬的灰尘，因为日期久远，连油印的铅字似乎都在日久天长、风吹雨淋的磨蚀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除了大名鼎鼎的“手藏家”之外，在头条上依稀还能认出什么“堪为市井侦探社之鉴、民间侦探社再立新功…”
这大概是市面上流行的那种八卦小报，字里行间净是些捕风捉影的坊间传闻，而非是那种正儿八经、信源准确的新闻周刊。
话虽如此，吸引我注意的却并非是那种故意描摹得暧昧不清的文字或是取得吸睛的标题——像是什么“民间侦探社”、“震惊！男子牵手幼女的真相竟为这般！”之类的噱头，而是边角一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栏目。
鲜明的“大安吉日”“一攫千金”之类的、快要花掉了的艺术字。那个栏目记录的应该是彩票开奖的数字。
但是，尽管已经有些模糊，那串头彩的数字却显得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不像是常规的六位，反而像是多出了一两位。同时，不知道是不是磨损已久的缘故，字体的颜色也很奇异，像是那种带着驳杂锈迹的暗红。
——“是数字啊。”我喃喃道。
这种三流小报上微不足道的错漏，如果只是一眼草草扫过去，大概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关键就是数字。”
······
火车即将进站，远处拉长的汽笛声近了又远，明明是工作日，月台上的人群却密密麻麻，出乎意料地多。我解除随身手枪的保险装置，目光扫过窗外一圈，最终落在斜前方那个戴着棒球帽、突然回头又转头过去的男人身上。仔细观察那个男人的姿势就会发现：他的脊背佝偻，身体却略微前倾，呈现出戒备状态。肩背，手臂的肌肉绷紧，似是激动，手肘处还在微微发颤。
但这些都不是我关注他的原因；男人可能对人的视线非常敏感——刚刚在他回头看过来时，我发现他的下颌处有一块巴掌大的黑斑。——那个下颌有黑斑的男人是···凉宫龙二？！银行爆炸事件的教唆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的脑海中回想起深月告诉我的信息，随即用余光不动声色地再次确认了一遍。
男人身量瘦削，脸颊上有青灰的胡茬，下颌处还有一块明显的黑斑。是他。凉宫龙二。
火车缓缓减速，最终停靠在站台上。车上的乘客开始收拾东西，有序下车。与无知无觉的乘客们不同，在确定男人身份的那一刻，一种危险的战栗如同本能，沿着我的脊骨缓缓攀缘，直到拨动脑海中那根名为预警的弦。
我看到凉宫龙二像是要从双肩包里掏出什么——漆黑的东西——是手枪。
“都别动。”凉宫龙二一声大喊，扣下扳机开出一枪。子弹打在月台边的玻璃门上，整面玻璃墙“哗啦——”一声散花一般开裂、粉碎，无数碎片向外迸溅。趁着周围人反应不及，凉宫用手狠狠箍住前方那个白裙少女纤瘦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前用力一拉。黢黑的枪管倏地抵上少女纤细的脖颈。突遭无妄之灾的女孩惊叫一声，脸上顿时浮现出恐慌的神情，苍白的面色衬得她像瓷器一样易碎。
看清两人的动作，我皱起眉。
“你···你是那个在逃的通缉犯。”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凉宫龙二，发颤着开口，仿佛给这场闹剧配上最恰当的注脚。不少人因为这句话想起这个名字和不久前发生的银行爆炸案，无数诧异和恐慌的视线像闪光灯一样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月台上的乘客纷纷开始四下逃散，给凉宫龙二和那个被劫持的白裙少女留出一大片空地。
当然，仍有一些人站在原地不动，双目紧盯着凉宫，维持着基本的镇定。是穿着制服的横滨市警。因为那条上车前就编辑好的短信，我比现在在这里的任何人都清楚市警为什么而来···但很明显，他们现在来得不是时候。
像是发现月台上突然出现、将他和那少女团团包围的警察，凉宫面色森寒，下颌上的那块黑斑似乎都延伸出狰狞的纹路。男人怒吼道：“都别动——再动我就！”
“砰——”
没有时间上演什么威胁和对峙的戏码，凉宫龙二的威胁还未说完，“砰”地一声枪响，金属子弹快如闪电，从远处擦过少女的墨发，正中凉宫龙二左胸心脏的位置，他的胸前霎时绽开一朵猩红血花。滚烫的鲜血飞溅到少女的白裙上，一路蜿蜒流淌，像是被涂抹上斑驳的色块。
人群因为突发的意外惊呼一片。比凉宫龙二抬枪的动作更快的，是从我的枪管中激射而出的子弹。
——“都说了，我讨厌后坐力。”在人群中一击即中，我毫无迟疑地收起手枪，趁乱奔出月台，不再分给倒地的凉宫一点余光。
——“喂！你等等！”身后传来市警的呼喊声，趁着市警还在四处搜寻突如其来的冷枪，我脚步不停。
没有时间和横滨市警解释了。准备还不够，必须要现在就跑。在脑海中产生这个念头的那一刹那，我仿佛达到了身随心至的玄妙状态。忽略前面乘客“你这人怎么回事”的抱怨，三两下抢步逃下站台，抬腿在喧闹的人群间灵活穿行。
我一面奔跑，脑海中快速回闪过刚才射杀凉宫龙二的画面。
其实，硬要说的话，给我带来危机感的，并不是持械挟持的凉宫龙二；而是被他挟持的、恍若温室中不堪一折的、娇花一般的少女。人下意识的本能反应骗不了别人。在被凉宫龙二抓住肩膀的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她黑白的眼瞳中一闪而过冰冷的杀意。
那少女仿佛比凉宫龙二更像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身经百战的杀手。
刺目的折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照射进来，从远处能遥遥看见天幕之下高耸入云的五栋黑色大楼。
——谋略也好，圈套也罢，在看到那名少女的一刻，线索串珠成线，真相的最后一块拼图被彻底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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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火车站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站前的红蓝警灯交替闪烁，恐慌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与此同时，惊慌的人群中，一名戴单片镜、配白手套的优雅绅士却仿佛散步一般，显得不疾不徐，格外突兀，如同人群中的异类。
——“芥川阁下，小银的伪装失败了，目标格外敏锐，好像提前发现了我们的追踪。”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的景象对于男人来说，确实算得上是小场面。广津柳浪，「Port Mafia」武斗派“黑蜥蜴”的百人长。异能力名为「落椿」——可以将接触到的物体用斥力弹飞——此刻紧盯着女人匆忙穿行的身影，按下了接听键，沉声道。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一夜 ｜ 军警死亡事件（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