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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告别 ...

  •   栖若剥花生的动作顿了一顿,心中生出欣喜,只听禾汐又道:“菊崖岭地处荒泽中心,最为多彩热闹,住着才不无聊。”

      栖若此刻终于眉开眼笑,心下兴然,“确实,菊崖岭待得久了,倒真是不想回我那瑶珊殿,大人真心,我可真就赖着不走了!”

      “那便住着,不要多想,这么大园子也不少你那间房。”说话间,禾汐已为栖若剥出一盘花生,推到她面前,而后转头看向青篱,道:“怎么不说话,今日太阳也未从西边出来,你却难得话少了?”

      青篱寻思了一会儿禾汐这话中之意,只觉怪异得很,平日里,禾汐是巴不得他不开口,嫌他话太多,太吵,眼下他难得懂避嘴,禾汐却是又有些不满意似的。

      青篱于是瞥了栖若一眼,回道:“没什么,你今日煮的茶太苦,喝得人没心情。”

      禾汐轻抿唇角,脸上似带着一抺笑意,“苦口回甘,有什要紧,再说这苦只是暂时,甘甜才是持久,你方才不过才抿了一小口,我不信你现在嘴里还苦。”

      青篱压了压口,只觉倒是如禾汐说的那般,便没再怼什么话,而是转向对栖若道:“若妹妹,别只顾着吃花生了啊,你也来尝尝,顺便评评理,这茶好喝吗?”

      栖若闻着茶味,笑道:“这茶我常喝,苦尽甘来,别有韵味,还不错的。”

      苦是真苦,甜也是真甜,这茶是喝它的人用短暂的苦换长久的甜,在遭罪与享利的时间差上来说,也不枉苦上那一遭。

      显然苦得刻苦,但终究是甜得更长。

      “青篱神主喝得太少,应当好好尝尝。”

      青篱瞥禾汐一眼,回栖若道:“那你怎么不喝?”

      栖若笑笑:“那是因为,比起茶,我更爱花生罢了。”

      于是青篱端起自己那杯未喝完的茶一口闷进嘴里,随即被苦得直皱眉头,他埋怨禾汐道:

      “你这家伙真是偏心偏得明目张胆,你知道若妹妹爱吃花生,便给准备了一篮花生,也知道我对花生过敏,却不给我准备一包粟子,煮壶茶还是苦的!”

      “出门逛了一圈回来,听闻你俩在找我,准备得急,来不及准备你的那份。”说着禾汐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厨房应该有你爱吃的,自己去取。”

      这时栖若起身,“我去取罢,就当补上对青篱的这份缺失。”

      青篱则在一旁单手撑着桌面支起下巴,悠哉笑道:“若妹妹有心,那就有劳了。”

      正当青篱准备等着栖若走开的时候问禾汐有关削神的话时,忽见刚起身才跨出两步的栖若身影一歪,竟晕倒了下去,他刚想伸手去扶,却见禾汐像是早有准备似的,极其顺畅的快他一步将栖若揽入了臂弯。

      “怎么?”青篱皱着眉头走到禾汐身旁去查看栖若的情况。

      “晕过去了。”禾汐回道。

      “刚刚还好好的人,精神状态也不错……”青篱说到这儿,突然顿住,他意思到了什么,而后对禾汐道:“你是故意的!”

      禾汐神色淡淡,他将栖若拦腰抱起,向亭下走去,边走边给青篱丢去一句话道:“你跟我来。”

      青篱不明所以,但想到削神一事,只得赶紧跟上,在禾汐身后问:“单独削去栖若沉溺人格的办法是什么,现在总该说了吧。”

      禾汐双手拦腰抱着栖若边走边道:“我第一次将削神台招出来时,一时疏忽,没有设上防障,让青也碰上了,好在青也人沉稳,没出什么意外。第二次便是你与长耳兔遇上的那一次,我设了防障,只你俩可入。今天我自然得再次招出削神台,上午我出门便是在削神台周边施设防障,以确保它今日的出现不会被其他小神民撞见,顺便在周边逛了逛风景。”

      说着,禾汐笑了笑,“不得不说,现下的世界发展得很好,昌盛祥和。”

      青篱顺嘴道,“那是你带得好。”

      “每一世界都是在摸索中前进,这一世界也不例外,总有以前未曾有过的新鲜事物发生,顺利才能昌盛祥和。”

      “这话什么意思,莫非今日削神之法凶险?”

      “真正的凶险是灭世,是连我也无法力挽狂澜的局面,削个神格而已,远不至于。”

      青篱终于松下一口气来,“没大事就好。”

      说着两人已进到了栖若房中,禾汐将栖若扶到榻上躺下,拉过被子替她盖好,然后转过身又对青篱道:“你在这里看着她,我得去做施法前的准备,倘若她有转醒迹象,你便想办法让她再次晕睡即可。”

      “好!”青篱满口应下。

      禾汐临出门前再次叮嘱青篱,“记住,一定看好,不要让她转醒过来。”

      “放心!”

      禾汐最后再深深看了青篱一眼,才跨出门去,仔细将房门关上。

      因为天寒,怕榻上的栖若被冻醒,青篱关严了房间的窗户,只留了他座旁的一扇,让寒风喂他一头一脸,以驱赶他逐渐上头的瞌睡之意。

      然而尽管如此,他却还是睡着了。睡得不知今昔何夕,猛然间惊醒时,栖若还在榻上安睡,一旁桌上计时的沙漏提示他睡了不过半个时辰。

      他起身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碧桃花树,大概是因为睡了一觉的缘故,此刻他脑子异常清楚。

      于是他开始感觉事有不对。

      他想啊:禾汐做事的准备从来不与人说,在人不知不觉下他便已经做好了所有,今日似乎显得有些刻意了。看栖若睡得那么沉,压根没有要转醒的迹象,禾汐却要他千万留意她的转醒,这叮嘱也似乎有点唬骗的意味。还有,要守栖若大可以让青也花娘来守,以禾汐的本事教给青也花娘让栖若在转醒之迹继续晕睡的法子也不难,却为何偏偏要他来守,像极了在用栖若为借口牵制他行动的意思。

      很怪,事情很怪。

      青篱继而一想,又想到了禾汐今日说的那些话,他当时听着就有些怪怪的,现在回想起来,确实不太对劲,那些话像是在感慨、交待、叮嘱,甚至是有些不明所以的遗憾感怀。

      他说什么来着?

      苦口回甘,有什要紧,苦只是暂时,甘甜才是持久。

      总有以前未曾有过的新鲜事物发生,顺利才能祥和。

      真正的凶险是灭世,是我也无法力挽狂澜的局面,削个神而已,远不至于。

      这些话是为何意?

      远不至于?那至于的又是何种境地?

      还有他最后临出门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青篱当时只当作是他对此事的重视,眼下想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青篱心中突然便有了某种大胆的猜测,而这猜测他之前便有过,只是一直太过信任于禾汐,便没将它太当回事。

      此刻,他望着窗外的碧桃花,片刻不殆,急忙运出神力要去试揽那一树花中灵气,果然,不出他所料,满树的碧桃花灵气早已被一倾而空。

      于是青篱赶忙看回榻上,他一咬牙,大着胆子,一道掌力朝着榻上沉睡着的栖若探扫过去,瞬息之间,榻上之人化作一阵烟云,竟消散得无影无踪。

      假象,竟全是假象!

      禾汐最后给他的那个眼神竟是——

      告别。

      青篱心中霎时咯噔一下,形式容不得他再有半分耽搁,走门太慢,火红的大袖一甩,一抺红影朝空一掠,转瞬消失无踪。

      *
      削神台这次开启的位置在一片云端,四下布了坚固的结界,另飞鸟不见,鸿鹄不闻,云下过往的神民丝毫不觉。这便是禾汐上午准备的结果。

      削神台现出不可开半分玩笑,更何况是要在其上动法。

      若在寻常之地,没采取特殊措施,在动法时牵引到台下的雷霆云海所激荡出的削神之力,轻则在临近周边地界掀起一阵狂潮,重则吞卷生灵削神去骨,故而禾汐才会提前费了心思将它布在了这片云端至高之处。

      禾汐骗了栖若,他将安魂散下在了栖若爱吃的花生里,用最后一次关怀的方式同栖若告这一次的别。

      禾汐也骗了青篱,他将迷幻术施在了青篱那杯苦茶中,用劝说青篱喝茶的方式告知他苦尽甘来的道理。

      其实青篱担心得没错,在削神雷霆之中若想保下神源,除了护换,哪有其它更好的办法。

      禾汐将栖若送上削神台上方一朵浅色紫莲花座上,莲花四周有灵力罩护笼着她的全身,她一副熟睡模样,神色安甜。四下浮云缭绕,有寒风过,轻轻扬起她那一头海藻般美丽的长发。

      刚才他已经先施了法借助万年碧桃花灵的固爱消恨之力的最后一步,终于彻底将栖若的沉溺人格完全剥离了出来,此刻那桀骜不驯疯狂猖獗的凶勇之气正被疾恶如仇的万年碧桃花灵狠狠压在她身体的一个角落。哐哐敲打意欲挣脱。

      只是受禾汐生命源力滋养万年的碧桃不是吃素的,虽然或许压制不了那沉溺劣性千秋万代,但至少眼下足以另它无处可逃。
      结界内很静,只听得偶来的风声,以及削神台下雷霆漩涡发出的呼啸阴鸣声。

      禾汐再过了一遍防御,以确保待会他施法时外界不会受到半分干扰,以及法术落成时确保削神台能自行隐匿,栖若能安然无恙落至地面醒过来。

      青篱总说他日理万机,忙忙碌碌,平日里看似云淡风轻悠闲至极,内心却从未偷闲片刻。

      他是水泽之灵,生命之源,万物苍生之引,只要世界开启,便再离不开他的操持。凡人皇帝在群臣协助下仅打理一片国土尚且费精耗神难以长寿,更何况他打理的是一整个世界,天、地、人,三间,有生命的地方便有他应尽的职责,需要他操心的事太多太多。

      他命如此,没有推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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