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图国》白如是

29、扫地机器人

　　红毛多希望自己也能像其他人一样灰飞烟灭，这样他就不会恐惧了，那些恐惧让他浑浑噩噩，那些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在黑焱随着他的飞行器消失的那晚，黄莺跑来凡人居提醒众人不要启动脑能和绡幕，她最后转向红毛，“你应该是安全的，因为你不会使用脑能和绡幕。”

　　“你的意思是我们头顶那串数字跟脑能有关？”欧拉挥手关闭绡幕，“有人企图通过绡幕控制我们？”

　　黄莺点头，“我们正在想办法删除绡幕的数据库，但是效果不太理想，如果……”话音未落，她整个人瞬间就化作了微尘。

　　恐惧宛如空气进入红毛的大脑和血液，他望着其他人头顶上的那串数字，突然有一种伸手去拿掉的冲动，他走到欧拉面前，抬手去捉那串数字，眼见自己的右手穿过那串数字，他又伸出左手想把数字捏进手心，可能是他的动作太过滑稽，欧拉突然笑了。

　　“笨蛋，”花骨朵咯咯笑着，“笨蛋红毛。”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红毛却笑不出来，他想姨妈，他想家了，随着他的思念越来越深，他越来越怕，也是在这种担惊受怕中，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在他眼前消散了。

　　红毛缓慢地走在街上，路过一个书店时，他发现书店的门窗被砸烂了，书架倒在地上，书本散落一地，就跟大街上其他无数个商店一样，放眼望去都是被□□烧的痕迹，唯一不同的时，书店门口有一个原木花架，上面摆着几盆多肉、一盆月季和一盆绣球，那个花架的上方歪歪扭扭地写着“叶子幼儿园”。

　　“呵。”偷窥嗤笑一声。

　　红毛回过神，蹲下来摸了摸其中一盆最小的多肉，在这次由冬芽行动引发的□□烧事件中，除了那些事先被编号标记的人体被消失了，还有众多不相关的商店、工具和物件遭到了毁灭，但是那些由孩子们种下的绿植却没有人去动一下，就像那些烂尾楼上攀爬着的高山绿萝，没有人会去动它们一根手指。

　　红毛抬头，望着眼前这栋绿意盎然的希望之都总部，他静立在门口，脑海里忽然就浮现了他刚到拉图国时，在欧拉的住处，他拿着一个望远镜观看米博辩在这里的楼上给一群孩子讲解希望之都的场景。

　　米博辩也消散了，他昨天上午九点公开发表了一场演说，强烈谴责拉图国正在上演的暴行，他说这是人类历史上的耻辱，是背叛人类的逆行，整个现场只有他一个人，他站在那里慷慨激昂，仿佛台下有着成千上万的观众，等到他结束演讲话音刚落，整个人就散成粉末了。

　　红毛依旧仰着头，这栋高耸入云的烂尾楼从前人类社会活到了拉图社会，不知道将来又会见证怎样的社会，他听到动静后转头，只见不远处的大街上有一群机器人在清扫粉末，他抬脚朝着那些扫地机器人走去。

　　“你们在干吗？”红毛一把推开一个扫地机器人。

　　扫地机器人嘿嘿两声，“暴躁的人类，请不要妨碍我工作。”

　　“你们收集这些干什么？”红毛颤抖着手脚，冲到另一个扫地机器人前面，“你们要干什么？”

　　“这些粉末垃圾能成为冬芽的养分是他们的荣幸。”

　　“去他妈的养分。”红毛扑过去想制止另一台正在清扫粉末的扫地机器人，“他们是人，不是什么养分，不是养分，不是……”

　　偷窥站在一旁，她抬起相机记录着发生的一切，她拍了几张后，抬头望向希望之都总部的顶层，她知道他们现在肯定坐在那里看着这里的实时录像，她举起相机，对着顶部拍了几张照片。

　　红毛还在驱散着那些扫地机器人，那些机器音冰冷的语气刺激着红毛的神经，他不想听，他脑海里浮现出诗人号的女声，他居然还记得诗人跟他说过“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永恒的惊喜，虽然绡幕连接失败，但这就是生活”。

　　那些在这里经历的一幕又一幕轮番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眉心突突跳着，像有人拿着一个锥子在那里钉钉子，每敲一下，他就疼得紧闭双眼，他四处冲撞开那些扫地机器人，他挥舞着双手，两个脚不停地移动，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冷静下来，一只手突从背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归零。”

　　红毛愣了一下，转头，只见花草正对着自己，她静静地看着红毛，红毛瞟了一眼那些安静排成一排立在一旁的扫地机器人，收了一句“走吧”，随机朝着希望之都总部走去，花草和偷窥跟在后面，谁都没说话。

　　到了希望之都顶楼，推开门的一瞬间，红毛又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竟然是你。”

　　云霄摇头，“不，我只是绡幕的执行人而已。”

　　“绡幕还不是由你们这些自诩文明的人控制的。”红毛走到云霄面前坐下。

　　云霄伸手请花草和偷窥坐下，“文明不文明也不是我们说了算，”她把一碟营养棒推到红毛面前，“慧心新出的系列，你尝尝。”

　　红毛盯着云霄，“利用所谓的技术对付自己同胞的人就不配提文明这两个字。”

　　云霄咧嘴，“在拉图国这里，议事大会和我们都是摆设而已，天幕是民意的体现，让那些反对第三条和群婚协议的人烟消云散的，是人心，不是我们，也不是技术。”她转向花草，“留下你，也是民意所定。”

　　“为什么？”花草嗤笑，“让我来写故事给你们歌功颂德？”

　　“那到不必，你想写什么都可以，我们不会阻拦，我们需要一个会写故事的人，物质富足了，精神的需求就多了，你讲的故事很有趣，所以大家选择让你留下来。”云霄顿了顿，“我们不会干涉你写的内容，你写了那么多关于前人类社会的故事，你猜拉图国这里真正又有多少人会相信你写的那些前人类纪实故事呢。”

　　花草不再多言，她转向红毛，红毛正望着窗外，顺着他的视线，只见那里飘着一只风筝。

　　云霄转向红毛，“至于你……”她也望了那只风筝一眼，“我们会送你回去告诉他们，人类的未来是难以预测的，我们是不受他们控制的。”

　　走出希望之都总部后，红毛见到十多个机器人正对着高山绿萝的根部喷洒着一种粉末状的东西，他走过去，发现其中一个机器人竟然是胡落落。

　　“胡落落？”

　　胡落落咯咯笑了几声，“啊呀，终于遇到一个熟人了，小方不见了，严沿盐和连廉说他去了一个新的国度，严沿盐和连廉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都不陪我玩，我就自己跑出来打工赚钱了，等小方回来发现我能给他苦钱了，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你知道打工是什么意思吗？”花草上前一步。

　　“连廉说，打工是前人类社会的人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换取金钱的一种行为。”胡落落又喷洒了一波粉末。

　　红毛和花草盯着胡落落喷洒出来的粉末，偷窥掏出相机，拍下了一组照片。

　　偷窥说她还要再去多拍一些影像，到时候想办法让红毛带回去前人类社会，看着她一个人离去的背影，红毛揉了揉眉心。

　　“归零，你其实是女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