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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往事今朝 ...

  •   闹到夜深流水居里才恢复了平静,几人吃饱喝足,各自散去。
      由于近来身体状况好转了许多,毒医便减了晚上的那味药,楼羲玄终于不用再伴着苦涩药味入眠。
      “今日闹的太晚,早些睡吧。”他握住身侧少年的手。
      少年格外沉默,也格外乖巧,他顺从的跟着男人回了屋里,顺从的转入内室。
      然而刚刚踏入内室就突然发了难,从后抱.住男人,又翻转过来,往上一提,把人狠狠抵向了柱子。
      看着年轻,腰背和双臂却都很有力量,维持着这种姿.势也不见辛苦,修长的身躯与英气的眉眼都在给人以侵.略感,他的乖巧顺从只是一种假象,就像那英气之间未褪的一点稚.嫩一样,都是为了迷.惑人。
      那侵.略感则恰到好处,不会令人不适,反倒让人觉得可爱。
      真是矛盾的气质。
      ……

      天命一出群雄惧,寻心剑起四方平。
      这是一句很久远的话了。
      霍池没见过天命剑,也没怎么见过寻心剑出鞘时的锋芒,因为在他记事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太用剑,他带着妻子隐于市井之中,两人有了孩子,一直靠着写书养家糊口,偶尔教孩子剑术也是以木剑为主,寻心则落了灰尘。
      原本该是平平淡淡一生,再与剑道扯不上关系,最后却死在了万剑穿心之下,只留给他们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谁杀了他?
      这是娘亲至死都在疑惑的谜团。
      霍池最为怀疑最为明确的目标是浣飞烟。
      并且娘亲最后的死也跟浣飞烟有一定的关系。
      ……

      刚刚那一下突然,楼羲玄的背大约是被擦出了伤.痕,火.辣辣的疼,他全都忍下了,背倚着柱子,静静地看着霍池,面不改色道:“粗鲁。”
      霍池说:“对不起。”
      楼羲玄推了他一下:“别胡闹。”
      然而霍池不想松开。
      钳着他,又往上提了提,仰脸看着他道:“我和司空涧的那个赌约,其实你想看我输吧?因为照顾我的面子才说算赢?”
      “嗯,想听你学狗叫。”尚江王如是说。
      霍池弯了弯嘴角:“我是狼。”
      楼羲玄:“狼嚎也行。”
      霍池蹭.了蹭:“狼.嚎之前得先吃.肉,或者你让我磨牙。”
      两人对视。
      烛火晕染的温和光影里,年轻男子的脸明俊逼人,就像光芒大盛的宝剑,所有看到剑光的人都心驰神往,恨不能一试锋芒。
      尚江王是嗜剑之人。
      尤其爱剑刃上所附着的危险。
      他抬手,似是想触摸少年眼底匿着的那抹邪,却只是虚虚拂过,改为抚.摸他的耳垂,轻轻道:“给你吃吧。”
      霍池呼.吸一紧,再也等不及了。
      ……

      浣飞烟远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它不止是一个视人命为青菜萝卜的杀手组织,只有真正接触了它才会知道它背景雄厚、势力庞大、高手如云。
      表面上最难对付的是五大弑奴,因为他们行事毫无顾忌,“杀人如麻”于他们来说是最平常的形容。
      与他们相比,传说中实力强悍的飞烟首领反而没有那么危险了,因为根本无法追踪这个人的行迹。
      ……

      烛火跳动,光影摇曳,此处明明没有烟花炸响,却是如此的喧嚣吵闹,吵闹的是他们的心跳,喧嚣的是他们的呼.吸。
      霍池用出了比平常练剑时还要专注刻苦的劲头,愿把自己的一身热力献给尚江王,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技巧,他的热情即是技巧。
      并且,尚江王嘴上嫌他粗鲁,其实却喜欢这样的粗鲁,越痛越好,这是他发现的一个小秘密。
      他的牙齿尖利,又在很多地方咬出了血.痕。
      而血.腥和疼痛带来的不是痛苦,而是触及到灵魂的极致的沉.溺。
      雍容尊贵的男人在他面前似乎袒.露了一切真实,又似乎仍在迷雾之中隐藏,他在保护自己。
      霍池也在保护自己,所以他也并不真实。
      ……
      唯有触及彼此的温.热才是真实。
      ……

      他在接下白玉戮牌之前,先得知了刺杀尚江王的踏野阁被尚江五府粉碎,尚江王是任何势力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所以他入清隐别院一开始就是想利用尚江王粉碎浣飞烟,毕竟以他的能力对抗不了整个浣飞烟。
      琴奴很容易就被杀死了,那剩下的那些人呢?
      尚江王对浣飞烟有了点兴趣,他想利用浣飞烟做一些事情,所以没有立即展开报复。
      霍池有的是耐心,况且他的目的也不止是为了摧毁浣飞烟……后来就是他与清隐别院的默契合作。
      ……
      而在最初算计之时,他并没有考虑归茫一派与浣飞烟之间的恩怨,因为丝毫不记得,他对归茫山庄仅有的印象是不爽,也不知道踏野阁被粉碎只是一个假象,更不知道尚江王就是他梦中百转千回之人。
      后来记忆恢复了一些,也逐渐知道了很多事,可他也只能顺着原先的规划走下去。
      他不可能放弃复仇,他余生唯一应做之事便是复仇,在这个目标面前,他的情感、他的痛苦、他的奢望都只能隐藏下去。
      他有时会觉得愧对尚江王,但尚江王告诉他不用愧疚,因为他正想利用浣飞烟,因为浣飞烟正是他要铲除的目标。
      他们对此没有太多的交流,但他们不谋而合、默契前行。
      ……

      心跳平复了很长时间才恢复正常。
      尚江王终于被放了下去,他有点惊讶于霍池的失常,少年人在这种事上平时便很热情,这一回的热情则更为凶.猛,凶猛的几乎要把控不住了。
      霍池有些口渴,又感觉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不想再思考。
      被他折.腾了许久的人正拥抱着他:“你的狼嚎呢?”
      霍池:“汪。”
      男人失笑,低低的笑声令人耳朵发麻:“好傻。”
      霍池道:“……过头了,才显得傻。”
      “去睡觉?”
      霍池没动,抱.紧他。
      楼羲玄道:“明日还要去静成寺。”
      霍池道:“谭羲,我是个混蛋。”
      楼羲玄一顿:“那你对自己认识不清,我不记得你哪里混了?”
      “是你太过纵容,没见过你这样的,我做什么事情跟什么人见面你都不说我错,明明我……”
      楼羲玄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霍池:“……有些事情我是一定要去做的,不要怪我。”
      “嗯。”
      楼羲玄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有时也会过分,你也不要怪我。”
      霍池点了点头。
      两人平静地相.拥了一会儿,霍池突然道:“你不觉得咱们两个都太冷静克制了吗?”
      “嗯?”
      “……我是说刚刚那事,就一次是不是太克制了?”
      被.咬的到处都是牙.印的尚江王默然不语。
      这叫冷静克制?
      霍池晃了晃他。
      楼羲玄道:“适可而止。”

      霍池把声音放低:“我……很喜欢你碰到我背上的疤痕。”
      他有些不好意思。
      楼羲玄眸色一暗。

      霍池忍着心底那点微.妙的羞.耻,彻底豁出去了,再接再厉道:“王爷……经过刚刚那一场,你没力气了吗?”
      话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推了出去。
      霍池顺势半跪在地毯上。

      那让他无时无刻不在着迷的声音道:“原来你喜欢这样。”
      霍池声音很低:“我以为你喜欢。”
      “我当然喜欢……”

      毕竟最喜欢你背脊的轮廓。
      ……

      西平州,圻南之地。
      “死一个人而已,又不是他直接杀死的,老头子真是越老越矫情,为这么点事遗憾。”
      荀墨临从公孙雄嘴里得知了那些往事,很是不屑。
      “我也不懂,我只记得师父跟我说:很多事情发生的时候不以为然,过后就算后悔也都来不及了,人皆要有这么一个体验。”公孙雄回想了一下,“师父年轻时的对手从来不是素印秋,而是那个人,当年那人开创了归茫寻心一派,风头更在素印秋之上,那是真正的武学奇才,师父说他一辈子也就见过这一个。”
      荀墨临嗤笑了一声:“比我还天才?”
      公孙雄:“……瞎凑什么热闹?都不是一辈的人。”
      荀墨临冷哼:“再是风头无两,最后还不是声名狼藉众叛亲离?他跟池宴雪结成了夫妻,正邪两道便都不容他,不是说当时归茫山庄都跟他划清了界限吗?可笑至极,后来又假惺惺的寻仇,只能说不愧是楼羲玄的师门,都一样的虚伪,呵,他们大雍不忌讳雪霁妖女,偏偏对霍翾的名字提都不敢提。”
      公孙雄道:“他们不敢提霍翾,不是为这些,而是惧怕大雍霍氏。”
      寻心剑霍翾出身公侯世家,乃是大雍三朝元老镇国公的长子,大雍皇后与定北大将军的兄长,他幼时极得靖元帝的喜爱,获赐琼华玉,后来又颇得天鼎帝的重用,授以天命剑,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一向被寄予厚望,若是不入江湖,不拿起寻心之剑,今时今日必定已是大雍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霍氏?”荀墨临道,“霍氏不是把他逐出家门了吗?听说那个镇国公对外宣扬早就和霍翾断绝了父子关系。”
      “你不懂……”
      “尸骨都已经腐朽了的人,有什么好说的。”荀墨临不耐烦再谈这个话题,喝完了热水,打着哈欠要回房间去补觉。
      “小临,”公孙雄唤住他,“咱们什么时候离开圻南?你放在会陵江东的人都没人管了。”
      “就放那吧,让他们都先别动,楼羲玄已经察觉,现在有什么动静就是找死,再说就那么点人对着黑甲军也干不了什么大事,都低调。”
      荀墨临非要跑到大雍溜达,荀氏不放心,便挑了许多好手在他身边护卫,他嫌麻烦,让这些人都藏了起来,后来他们的行迹被尚江的人察觉,荀墨临便让他们都退到了会陵江东。
      他身在圻南,并不知道这夜的会陵江边风波不停,东岸所驻的夷沆大船轰然爆.炸,余波滚到了会陵江上,尚江五府的百姓皆嗅到了烟尘的味道。
      ……

      北境,驻防大营。
      大雍重兵之下,北川已经没有什么把戏可施展,很快就要迎来最后一战。
      与诸位将军议完了军情,北境主帅霍弈走出营帐,凝眉望向北川的旷野。
      在战场上杀再多北川人也消解不了他的仇恨,他只恨鹿尘烟不能死在他的兵器之下。
      然这仇恨即便再深重也不能让旁人看出来,他只能以家国的名义去恨,毕竟那个人在世人眼中早已成了大雍和霍氏的叛徒。
      他就是这般纠结。
      亲情如此,面对友人和爱人时也一样。
      霍弈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轻轻抚摸上面的暗纹,他立于凄寒的夜风之中,沉默着回忆往事。
      ……

      楼羲玄走出浴室,披着件宽松的袍子回到了内间,正看到霍池立在灯烛前注视着藏锋剑,不知道发呆了多久,肩上的发还是湿的,把内袍都浸.湿了。
      “怎么不睡?”
      霍池回神:“等你一起。”
      楼羲玄取了块布巾:“过来。”
      霍池这才注意到自己肩头都湿了半截,他干脆把上衣一脱,只穿着亵.裤爬进了床榻帷幔中,背对着楼羲玄盘膝坐下。
      楼羲玄用布巾包住他的发尾慢慢开始擦拭。
      霍池揪着胸.前挂着的玉雕小狼继续发呆,楼羲玄本不想打扰他,擦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困了?”
      “嗯?”霍池仰了仰脸,想以这样的角度看到他,“有点。”
      今天熬的太晚了。
      “明早起晚一些,不必那么辛苦。”
      霍池不愿意:“我的习惯不能被打乱。”
      “这么自律?”楼羲玄戳了下他的腰,“疼吗?”
      腰.上全是还没消下去的印子,霍池微微不自在:“手劲真大。”
      楼羲玄:“在收着,实际力不从心。”
      这会儿倒是愿意袒.露自己的弱势了。
      没错,毒医可是特特叮嘱过他不要太过分太激烈的,他可不是要收着吗?
      霍池平常不爱聊这种话题,但是跟他聊就还好:“你若没收着……该是什么状况?”
      他想象不出来。
      楼羲玄:“你的腰会断。”
      霍池:“……”
      楼羲玄:“我在开玩笑。”
      霍池又仰了仰脸:“其实我也在收着,怕太莽撞了弄.伤你,也怕你不舒服,而且……”
      “而且?”
      霍池笑了一下:“我悄悄学了些东西,若时常同你磨炼,技艺定然不差的。”
      “你愿继续磨炼吗?”
      霍池的笑一闪即逝,垂下眸子:“你对我太好了。”
      楼羲玄道:“不再要了?”
      霍池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做梦一般,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你要走的是哪条路?”
      “我不知道。”
      太暗了。
      楼羲玄的手掌抚过他的下颌,轻轻抬起他的脸,低头亲.吻他的嘴.唇。
      霍池闭上眼睛:“谭羲,明日我不能陪你去踏雪赏梅了。”
      楼羲玄一顿,沉默了很长时间,道:“你的剑术磨炼到如今,藏锋已经不太适合,想要别的剑吗?”
      他在挽留。
      霍池摇头:“我觉得藏锋正好,别的东西……还请你帮忙保管。”

      烛火猛然跳跃了几下,忽然熄灭,黑暗之中,楼羲玄把霍池的身体转过来:“你什么都不愿说,我理解,我不追问,但是有一件事我想知道答案。”
      霍池莫名有些紧张:“你问。”
      楼羲玄:“你能否保全自己的性命?”
      他始终都在担心霍池体内除流离散之外的那种毒,也担忧霍池将来要面临的种种状况。
      听到是这个问题,霍池松了口气,道:“在诛灭所有敌人之前,我会活得很好。”
      楼羲玄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只是揉了下他的发顶,温声道:“睡吧。”
      室内一片黑沉,两人躺下,各自睡去。
      却谁都没有睡意,静默良久,霍池在黑暗中低声道:“你教我的东西,我不会忘记。”
      “嗯。”
      “我……”霍池难得说这么稚气的话,“我这一辈子只会喜欢你一个人。”
      “你的一辈子还很长。”楼羲玄抬起手,在当下时刻却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
      霍池执拗道:“不管长短,都只会喜欢你。”
      “好。”楼羲玄记在心里。
      “你呢?”他今晚是孩子气到底了,平常不愿表露的想法全都要表露出来,似乎再无明日,“你都喜欢过谁?”
      楼羲玄:“就在身边。”
      霍池道:“说谎。”
      楼羲玄道:“我只来得及喜欢过一个人,这个人也要离开我了。”
      霍池此刻不仅执拗,还格外没心肺,坚持问:“当真?”
      “原来一直介意……”楼羲玄有些无奈,但包容了他的孩子气,默然片刻,把不想回顾的过往拿了出来,他的语气不是怀念,“我……那时跟你一样大,却远不如你清醒通透,在很多事情上都很愚笨,我和她的兄长曾一起去过北境的战场,并肩作战,结下朋友之谊,因此结识她,相互有欣赏之意,至此缘分已尽,嫁娶之说只是她的兄长一时兴起开的玩笑,并无婚约,时隔多年,没有遗憾。”
      至于多年不娶王妃,则是另有原因。
      世事总是阴差阳错,这也是一开始他觉得他与霍池不合适搅在一起的原因……当然一直也没怎么拒绝。
      “我信你的话,你说没有遗憾就是没有遗憾。”霍池像是喝醉了酒,又道,“希望我成为你心里的遗憾。”
      他大概是痛苦纠结到了极点。
      “……”
      楼羲玄忍了忍,没忍住,搂过他的腰.背把他翻到自己身上:“小混蛋。”
      “谭羲……”霍池与他交.颈相.拥,声音里倾注了所有的不舍,“羲玄。”
      尚不曾分离,却已经开始思念。
      楼羲玄冷了声音:“冷宴,我不会为过去之事停留,对你也一样……你若离开,便当我们从未遇见。”
      霍池为他这绝情的话发了狠,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痛苦于心间徘徊。
      可是他更绝情,即便羲玄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
      他只是祈求:“若是再见呢?”
      楼羲玄终究不忍心:“若有再见之时,告诉我你的名字。”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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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往事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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