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俗 [相声]》养鹅的热心市民

29、第 29 章

　　接人的大巴车在院门口滴滴按了两下。
　　十几分钟后才陆陆续续有声传来，算盘站在车门口数人，像只还未褪下绒毛的小企鹅一样，拼命地踮脚往前张望。
　　其实肖霖一早就看见他了，假借着低头俯冲的姿势正准备蒙混过关，没想到背后还是响起他的名字，这才尴尬转身，“我来晚了。”
　　算盘将他的名字在名单上划去，上下扫了一眼，又嗅了嗅，“昨晚没回家？”
　　“别瞎猜！”
　　“得了吧你。”算盘抱着手臂啧声，“衣服没换，鞋也没换，蹦迪还是泡网吧了？日子滋润啊？有好事不告诉兄弟？”
　　肖霖还在试图狡辩又无从下嘴，战火燎原，一触即发。
　　路的尽头，夏瑞卿依旧是昨日那身长至小腿的大衣，走来时整个人的线条在风中紧绷成一条线。他径直上了车，看见肖霖偷偷蹿红的耳根，算盘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句，没留个他半个解释的机会也跟着坐到了车上。

　　白禹还是不大放心，又嘱咐了一遍。至于肖霖，他被单独拎到旁边，从头到尾又仔仔细细、条条框框地梳理了整个巡演的过程。
　　“听到了吗？”
　　“听到了。”
　　“那我刚刚说了什么？”
　　“……”
　　白禹骂道：“我就知道你又没听！”
　　严惊羽路过，一下子勾住肖霖的脖子，捏着嗓子喊了一声白妈妈，引来白禹的一记白眼。肖霖夹在两人中间，感觉自己上方盘踞着一团一触即发的小型热带风暴，大巴车滴滴一声提醒，才得以逃之夭夭。
　　候机大厅，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严惊羽带头，一队十五六个齐刷刷一溜排，个个肩宽个高，怒刷了一波存在感，人潮汹涌扑来，一波一波的尖叫如海浪排石般动魄。
　　所谓“捧角”都得经历这一刻，比起落后的传统艺术，这就是现代社会与新媒体网络时代给予他们的强心剂。
　　肖霖也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大的阵势，虽然知道不是冲自己而来，但也莫名的开始心潮澎湃起来。口罩把他的脸遮去了一半，但看着眉眼弯弯的傻样都知道这人的嘴定是咧到天上去了。
　　为了维持秩序，他们临时分成了两拨人，一队由夏瑞卿带着先从VIP通道登了机，二队留下了白禹和算盘在这里应付记者和粉丝。焦点走后，人群的目光自然全都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落下了肖霖一人坐在这里，但他心里还是有期待的，墨镜也不舍得摘，假装看风景的样子开始观察起四周。
　　终于不负他望，忽地肩膀一沉，接着从身后传来一串清亮的笑声，“你好，新来的？”
　　眼前的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头发高高扎起，随着动作左右摇晃。肖霖紧张地将墨镜往上一推，若无其事地说道：“对，我叫肖泽翎。您是？”
　　“别管我啦，你懂的。”姑娘晃了晃手里的相机，“‘泽’字辈的大师兄？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肖霖挠头道：“这……说来话长。你也是来看巡演的吗？”
　　“还说呢，到处都在传夏瑞卿的新搭档，谁还能抢到票啊！”姑娘在他身边坐下，无奈地叹了口气，“给个消息呗，到底是谁？等会儿，你，别走，怎么跑了啊……”
　　落地后已经是深夜，正是年轻人们的黄金时间，酒店的大堂里笑声不断，有几个勾肩搭背又打车离开，往另一个灯红酒绿的世界赶去。
　　肖霖坐在行李箱上，双腿一蹬，无聊得开始在大厅里玩起人型冰球。只有白禹一人困到差点在沙发上打起盹来，半梦半醒之间，口袋里的震动一下子将他又拉回现实世界。
　　没说两句，他猛地从沙发深处挺身，脸色铁青，嘴巴里一直在念叨着完了完了。
　　“出啥事了吗？”肖霖问道。
　　“阿荣没到。”白禹抓着头发开始满地乱走，“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不不不，估计这小子又是期中考没考好被留了堂，再来肯定是明天！”
　　他又跑去问了酒店大堂是否可以给预定的房间延期，那边的经理为难地打了好几个电话，无果，他开始拿南京土话和人交涉起来，但等来的都是否定。
　　肖霖搭了一句：“那……等他来了再说呗。”
　　“我是可以等。”白禹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你跟谁住？”
　　房间都提前分配好的，酒店才不会为了照顾一个客人而放弃门外的一片草原的。那时，肖霖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此时此刻一人孤独地坐在大套间的沙发上才开始后悔。别人的搭档已经入睡，自己的搭档还在空中流浪，连带着他一起被抛弃在整个入住名单之外。
　　屋子里点上了香薰，他闻不出好坏，只觉得自己肾上腺素有点上头，脑子里像是有块不停抖动的果冻，无法消停。浴室里的水声清晰无比，听久了竟还有点口渴，桌上倒是放着一杯水，亮晶晶、冰冰凉的一杯纯净水。回头一看，衣服胡乱地堆放在床上，他不敢多看，更觉得口干舌燥了。
　　南京真的挺热的，肖霖起身往窗边走去，掀开衣服，任由十九层的冷风从肚皮上呼啸而过。
　　正惬意享受清凉时，忽地被人一拍。“喀拉”一声，浴室里的热气袭来，湿漉漉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自己的脚底，夏瑞卿散着湿发，系带宽宽松松地搭在腰间，露出精瘦的胸膛。他随手拿起桌上那杯水，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没，我有点热。” 肖霖一动不动地贴在窗框上，尴尬地转开视线。
　　夏瑞卿一拢湿发，皮肤几乎透明，那颗曾经见过的眼角红痣隐隐约约埋在阴影下，比之前更加明显。他喊了一声肖霖，又喊了一声，然后玩笑般掷出一个纸杯，肖霖被砸个正着，这才反应过来，“嗯？叫我？”
　　“头发，湿的。”
　　“……”
　　木头脑袋不开窍，夏瑞卿又加了一句，“帮我吹头发。”
　　他就这么盘腿坐下了，视角向下几乎一览无余。窗帘没拉，倒映出一张几近沸腾蒸发的脸，肖霖愣住片刻，支支吾吾地说道：“不、不太好吧。”
　　夏瑞卿举起伤残的右手，好像除了认命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柔软的发丝在指间穿梭，如在轻抚猫的背脊，奇怪的触感在心里慢慢发酵，肖霖心猿意马的，即使是泵压十足的水流，也无法浇灭那些污秽的想法。他从小就一个人住，洗完澡从来是大裤衩子配拖鞋，往空调前一站，完事就去睡觉，现在不得不穿上点衣服，别扭地坐在床上不知所措。
　　“准备的怎么样？”
　　“还、还行吧。”
　　话题突然一转正事，又戛然而止，再没有下文。夏瑞卿不断地倒水、喝水、看手机，很少见他也有这么紧张的时候，另一边，肖霖坐在床沿，浴巾耷拉在肩上，陷入了静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等杯里的水所剩无几，夏瑞卿开了口，“我先替阿荣跟你对对词吧。心中苦恼诸葛亮，你逼孤王去过江，龙潭虎穴孤去闯——”
　　肖霖接上，“山人送主公。”
　　“免。”
　　“山人再送主公。”
　　“自信点，大点声。”夏瑞卿提醒道。
　　肖霖稍作放松，停了一两秒才又起头，唱道：“主、主公上马心不爽，山人八卦袖内藏。将身且坐中军帐，等候涿州翼德张——”
　　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了，本来十分的把握，一到正儿八经唱的时候，他满头满脸都是汗，不由得挺直腰板平稳住声线，等夏瑞卿满意地拍手，才缓缓吐一口气。
　　“还行，‘翼德张’那里干脆一点，捧哏就是来给逗哏托底的，别害怕，放宽心唱。”
　　夏瑞卿从窗前的椅子起身，一边径直向肖霖走来，一边脱下自己的浴袍。肖霖本能地后退，连忙捂住眼睛。一个柔软的重物落下，他“哎哟”一声倒地，只觉得头上悬着一片阴影，夏瑞卿挑眉道：“小脑袋瓜子里整天想些什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