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骨》苏流年啊

25、岩缝

　　夏奚石背着纪鹤秋在前方带路。
　　为了防止被人觉察出异常，纪鹤秋引路的时候，一旦发现精魂路线有变动，就会凑近夏奚石的耳边低语，给他指路。
　　姿势和动作在外人看来颇为亲密，却也没人说道什么。
　　“师傅，你难道看不到精魂么？”纪鹤秋一直想问。
　　他能看到精魂还是夏奚石带他祓禊之后，按理夏奚石自己应该也能看到才对。
　　夏奚石脚步轻快：“能看见，但我得使用探灵，步骤太繁琐。你比我更方便，肉眼就能看到。”
　　纪鹤秋回想起在归墟阵法和在酒店里师傅使用探灵的场景——食指轻点眉心，漆黑深邃的瞳孔变成金色。
　　多帅啊！
　　就是太招摇。
　　“师傅得使用探灵才能看到，我就不用。”纪鹤秋心里窃喜，“那以后，由我来保护你吧！”
　　夏奚石才不搭理这小猴子说的玩笑话，笑着骂他：“看路！”
　　“是！”
　　纪鹤秋语气激昂。

　　碎金色的精魂散落在地上，加之这一片草木长势茂盛，把精魂遮挡和稀释得七七八八。
　　越往后走，得瞪大眼睛仔细观察，才能看清精魂的走向。
　　半个小时后，奄奄一息的精魂终于不堪重负，消失在了一条纵横千里的狭长岩裂之中。
　　众人停下脚步，纷纷打量这条深不见底的岩缝。

　　杜渐显扯开拉链，从装备包里取了根照明荧光棒扔下去。
　　随着荧光棒的坠落深入，内部环境一下就清晰明朗起来——岩裂深处宛若一个巨大的漏斗垂直插入地表。
　　岩石表层看似是一条一人宽的缝隙，可越往下，内部空间就越大，深入十多米的位置时，荧光棒的光芒已经照射不到四周的岩石面了。
　　再往下，光芒如豆，最后彻底隐没于黑暗之中。

　　杜渐显传递了一个不好的信号：“从荧光棒探测来看，里面的空间很大，而且缝隙极深，下去要面临的危险无从得知。”
　　这话一出，众人不自觉地身体一紧。
　　他是想告诉大家，得权衡一下利弊。
　　下去可以，但得考虑一个问题——万一找不到切索那湖，很可能彻底被困死在裂缝深处。

　　大龙迟疑了，召集了身边三位兄弟开了个短会。
　　两分钟后，大龙说了他们的讨论结果。
　　断臂那位有伤，不宜下岩缝，而且万一没找到湖，上面得有人接应。剩下的两位兄弟和他一起下。
　　杜渐显跟夏奚石对视了一眼后，便加入到跟大龙一起布置绳索的行列之中。

　　大龙戴了个头戴式探照灯，为做表率，先下了裂缝。
　　内部光线晃来晃去，绳索下降到接近十五米的位置时，绳索突然卸了力。
　　末端松了！
　　一个壮汉吓得趴在缝隙边，焦急地吼：“龙哥！！！”

　　内里很快传回了他的回声，却独独没有大龙的声音。
　　他慌了神，赶紧把绳索往上拽，试图确定是不是绳索被割断。
　　这时，绳索晃动了一下。
　　绳索又晃动了几下，那是底下传出的信号。
　　壮汉欣喜若狂，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人没事！”
　　“那我们继续。”杜渐显也松了一口气。
　　忽然，那位壮汉一改常态，恶狠狠地推了杜渐显一把：“你先下。”
　　“你干什么？！”
　　“我叫你先下，你听不见么？！”
　　他们是怕自己的人全下去了之后，夏奚石他们会反水。
　　还挺谨慎。
　　无奈之下，杜渐显只得第二个下去。
　　两名壮汉这才打消了顾虑，下去了一个。

　　“你俩下去一个！”
　　夏奚石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提醒纪鹤秋：“你腿有伤，你在上面呆着。”
　　“我得下去。”纪鹤秋不顾夏奚石的反对，凑到他耳边，“我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我下去更方便。”
　　夏奚石若想看到异常之处，得使用探灵，可在众人跟前使用术法，确实太过于扎眼，也不好解释。
　　“那你的腿能行么？”
　　“小意思，我可是猴儿。”纪鹤秋生怕夏奚石反悔，赶紧给自己身上套上安全绳索。
　　夏奚石对壮汉说：“他腿有伤，一个人下去肯定不行。如果你不信任我们，我跟他一起下。你殿后，怎么样？”
　　他跟那断了条胳膊的同伴对视了一眼，答应了这个提议。

　　夏奚石先下，纪鹤秋尾随。
　　底下探照灯的光源已经完全暗下来，为了确保照明，夏奚石只得单手拽绳，另外一只手举着手电，徐徐下降。

　　各异的岩石层呈现在眼前，还是会被震撼到，夏奚石看得目不转睛。
　　纪鹤秋因为伤势没痊愈，腿不敢使劲，稍微往下滑，就容易扯到伤，所以显得有些笨拙。
　　“师傅……”
　　夏奚石问：“你看到什么了？”
　　“阴气很浓郁……”纪鹤秋皱着眉。
　　他眼前雾蒙蒙的，像是涂了一片灰，起初还能勉强忽视，可越往下，阴气的浓度就越高，甚至都遮视线了。
　　“难道这底下真有东西？”夏奚石越发觉得匪夷所思，“你还能坚持么？”
　　“阴气蒙住了眼睛，很胀……”
　　纪鹤秋揉了揉眼睛，因为体力透支，他急速下滑了快半米的距离。

　　夏奚石思索片刻后，抬头一看，那壮汉还没下来，底下那壮汉也没了踪迹，刚好是个空档期。
　　“抓紧时间！”夏奚石沉声，“听我说，先凝神。”
　　纪鹤秋赶紧闭眼，根据夏奚石的话，调整状态。
　　“阴阳两气于你而言不是坏事，你得学会接纳。凝神后，尝试将你的意识沉入浓厚的阴气之中，用心感受阴气的流动，才不会被它遮蔽视线。”
　　声音低沉而有力，像一股暖流汇入了纪鹤秋的心中。
　　纪鹤秋依言而行，试图引导着自己的意识沉入阴气。

　　刚开始，丹田充斥着强烈的压抑和不适感，像有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挠。
　　纪鹤秋咬牙，强行将纳入体内的阴气流转至四肢百骸。
　　血液在触碰到阴气的瞬间高速流动，融入了阴冷之气。

　　几个周天后，阴气在身体内畅通无阻。
　　“怎么样？”夏奚石的声音传来。
　　纪鹤秋喃喃：“好像……成了？”
　　“睁眼看看。”
　　纪鹤秋徐徐睁眼，那一瞬，视线清晰了。
　　浓郁灰暗的阴气居然变得透明了，周遭各异的岩石层，像一幅幅古老的画卷，缓缓展开。
　　“现在怎么样？能不能看到什么？”
　　眼睛像被洗礼过一般焕然一新，甚至能看到裂缝底下的光景，纪鹤秋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眼睛。
　　“裂缝的底部，是一条怪石嶙峋的古道。古道中间立了个破烂的牌楼，再往里走……是一片湛蓝的湖泊，一望无际……”
　　“切索那湖？！”夏奚石激动地问。
　　“好像是……”纪鹤秋皱眉，想让自己看清牌楼上的文字，可还是不行，“文字已经糊了，看不出来究竟是不是。”
　　或许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个本领，才一会儿，眼睛里就已经布满了血丝。
　　实在支撑不住，他只好把目光收了回来，揉了揉眼睛。
　　“休息一下眼睛……”夏奚石安慰他，“第一次使用，累是正常的，习惯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