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绝症患者的故事》顾慎川

92、致明日的舞-2

　　今天看了一部电影，电影里面的主人公原本过得浑浑噩噩，后来他得了治不好的病，就问自己：“你最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他想了很久，想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震惊的答案：“我想要在死之前，拉一个坏人同归于尽。”

　　他觉得很震惊，我也觉得很震惊。

　　怎么会有人的愿望是这种事情啊？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知道自己快要死的时候，想的居然是跟某个坏人一起死呢？可电影后来回溯了一些事情，我才明白，原来主人公过得不仅仅是浑浑噩噩，如果只是没有目标也没有希望，人顶多是颓废。可如果他一直忘不掉某些非常糟糕的事情，心里也充满了恨，被法律和刑罚压下了想要做某事的欲望，那么这些念头，将会在他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的时候死灰复燃，他已经没有别的心愿了，看日出日落，看海看山，看月亮看星星……这些都被压在了已经复苏的仇恨之下，也许他的心里还存有一些使命感，有些事情他必须去做，不然就没有人会做了。

　　我想的是，如果我也像他那样想的话，那么那个人会是谁？

　　羞辱过我的人，欺负过我的人，压榨过我的人，嘲讽过我的人，伤害过我的人……那么多那么多，可是程度又都不那么深，因此我想不出来到底要“除掉”谁。我想我是没有使命感的人，在生命的尽头，我一点也不想别的人，不管是爱还是恨，我只能想到自己，我只在乎自己。

　　也许这是一件好事，专注自我有什么不好？犯错的人要么会在某一天幡然醒悟，要么一辈子都自以为是，又或者知错不改。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有那么强的正义感，起码现在的我没有。

　　但如果换一个问题呢？如果说我可以用一个坏人的寿命来换取我的寿命呢？那么刚刚出现在我心里的所有人，都可以成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天啊，那我可能会万寿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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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看到了隔壁商场的一家奢侈品店有招兼职的，工资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偷偷拍下了海报上的经理电话号码。

　　我加了经理的微信，也许是因为有很多人都加了她的微信吧，所以她通过了我的好友请求之后，根本等不到我问，就发了一段话过来。

　　那是关于工作内容的一段话，我看到里面还有一条内容是“需要检查奢侈品的瑕疵，跟客户商量合适的价格”，我心想，不是，我这辈子都没有走进过奢侈品店，更别说近距离地观察奢侈品甚至检查了，我凭什么做这样的工作啊？

　　可我又想，既然工作要求里面没有写上奢侈品相关专业或者丰富的奢侈品行业经验，就说明这应该是有培训的。我自认为不是多笨的人，如果有人教的话，我应该是可以学会的。

　　我再看了一眼日薪，决定不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我问经理：“我没有接触过奢侈品，也不知道怎么鉴定奢侈品，也可以做这个兼职吗？”

　　经理的话打消了我的疑虑：“可以的，放心，我们会有老带新的。而且也不需要鉴定，只是检查奢侈品的瑕疵而已。”

　　我说：“好的。”

　　经理问：“你的身高体重是多少，生活照有吗？发一些过来看看，这个岗位要求相貌中上哦。”

　　相貌中上是什么意思？谁来给别人的相貌打分？最权威的面部整容医生也没有资格给别人的脸打分吧。那一瞬间我放弃了做这份工作的念头，愤怒熊熊燃烧，我属于相貌中下的女孩吗？要不要让等级更加分明一些？分个ABCD出来？让全世界的人为全世界的人的相貌分等级，再平均所有人的分数，获得九十分以上的人就是A等相貌，七十分到九十分就是B等相貌，五十分到七十分就是C等相貌，五十分以下就是D等相貌。

　　多贴切啊，D等就是低等。

　　如果有人要采纳我的提议的话，希望能给我一些版权费。如果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的话，希望这些钱能给到我的父母手上。如果我们都不在的话，那就将这些钱捐给得了尿毒症的人吧。谢谢。

　　不行，我还是想要吐槽这件事。当然，奢侈品行业当然有资格要求工作者是五官端正的、漂亮的，但非得用上“相貌中上”这个搭配吗？我建议这个经理换掉这句话，因为经理也不知道我是谁（我还没发我的名字给她），所以我就直接说了。

　　我说：“可否不要用相貌中上这句话？你有没有体会到这句话里面包含了浓浓的嘲讽？”

　　经理可能在忙，过了半小时她才回我：“你就是达不到‘相貌中上’标准的女人？所以你觉得这句话里面包含了浓浓的嘲讽？”

　　我觉得很离谱，所以我回了一个问号。

　　她说：“这工作你不做多的是人做，做不了就找别的工作，你破防什么？”

　　某一刻，我居然觉得她说得对，相貌普通的我真的破防了，不然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如果我是一个很漂亮的人，也许我只会自信地甩给她一些照片，我根本不会生气。

　　可我不愿意就此罢休，我说：“我只是提醒你注意一下你的话，你又在破防什么？”

　　她没再跟我说话，而是干脆利落地删了我。看来她是不准备采纳我的建议了，她觉得我很烦吧，人人都可以接受的话，凭什么就我觉得有问题呢？在大家都觉得没问题的情况下，其实有问题的人是我，提出问题的人就是有问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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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无语，真的很无语。

　　今天看了一部爱情电影，我居然产生了想要谈恋爱的欲望，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明明不相信爱情，恋爱就是短暂地表达“我与你最亲密”的宣言，让自己活得有种轻飘飘的底气，仅此而已。我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啊？

　　可能是电影里面的男主角太帅了，嗯，一定是这样的。我期待的不是爱情，而是一张完美击中我的心的脸。现在应该去看一部悬疑电影冷静一下，你们有什么好推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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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跟隔壁病床透析的大哥聊上了。

　　他说他是四十岁的时候查出的尿毒症，那个时候觉得天都要塌了。

　　我说不管是多少岁查出的尿毒症，估计都会觉得天要塌了。

　　大哥说是的，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因为尿毒症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比起癌症，尿毒症已经很温柔了。

　　我惊讶于大哥居然用了“温柔”这个词。

　　大哥说他现在也没有工作，但是他有个很孝顺的女儿，女儿让他不要担心，只需要好好治病就好了，剩下的都交给她。

　　我说你有一个很好的女儿，我就不一样了，我还是那个需要父母天天担心的女儿。

　　大哥说别这么想，得了这个病是谁都不想的事情，你爸妈也不会责怪你。

　　我说我知道，但我还是觉得愧疚，他们辛辛苦苦将我养大，不是为了让我得绝症的。

　　大哥说你还是太年轻了，再多活十几年，就觉得这没什么的。

　　我说好，如果我能再活十几年的话，也许我就看开了。

　　我们聊了很久……

　　有人陪我聊天，我感觉透析的时间都过得快了很多，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大哥。大哥说他也是，也许下次他还在我隔壁，我们还可以继续聊下去。

　　……

　　有的时候，徐梦蝶其实没有太多的表达欲，她不是每个星期都能很顺畅地写出两篇公众号文章的，可是为了流量，为了钱，她在不想写东西的时候，仍然强迫自己写些东西出来。

　　为了能写出东西，她又必须参与生活，而不是每天无聊地活着。如果她活得太无聊，那么她就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写，写来写去都是那些伤春悲秋的话，而她也不是什么文采斐然的人，没法把伤感写出一百朵不同的花。她觉得如果她一直写千篇一律的事情，那么公众号的粉丝可能很快就会涨到顶峰，之后就会一直往下跌。

　　她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局面。别人都是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她是有一双逼迫自己善于观察的眼睛，她简直快要疯魔了，看到一只蟑螂的时候，她居然想能不能写一只蟑螂的一生这样的故事。幸好她还没有彻底疯掉，还知道写这种东西只会弊大于利。

　　可是生活真的很无聊，起码她的生活很无聊，所以徐梦蝶不得不编一些故事出来。故事是假的也没所谓，不是吗？只要表达是真的，那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