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命不可违》兔子越狱

9、下山

　　秦夙安抚般摩挲着小腿，仰头看着神隐峰的上空满目清凉。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个地方，第一次来这还是上辈子的事。

　　那时在太灵峰，莫长泽也是让他跪着，居高临下质问他：“为师闭关前可曾与你说过，凡事谦卑，切莫惹事，好好待在晓云峰等为师出关。”

　　“说过。”

　　听着他掷地有声地回答，莫长泽又问道：“知错吗？”

　　他没有回复，抿着唇沉默。

　　别人辱没师尊在先，他维护在后，再者，他人轻视师门在前，他自证晓云峰实力其后，青蘅真君打压在前，他万不得已以下犯上，与太灵峰主剑芒相对。

　　桩桩件件，没有哪一件是他要先惹事的，何以有错，他不明白。

　　可他怕忤逆莫长泽而导致被厌恶，故选择了忍气吞声，压下了所有的不甘，谦卑道：“弟子，知错。”

　　莫长泽没有说话，眼神冰冷盯着秦夙，指尖微动，下一刻秦夙便痛呼一声倒地匍匐在莫长泽脚下，额头汗珠滚落，滴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坑，伴随着莫长泽话砸在他的心上，也是一个又一个的坑。

　　“为师还说过，若违师命，为师出关便将你的腿打断。”

　　秦夙抽搐着身体，额头的青筋突出，疼痛使得他一瞬间有些精神恍惚，唯有疼，钻心刺骨地疼。

　　再后来，他便被带到了神隐峰治伤。

　　－－

　　“小师兄怎么跪在这？犯错了呀。”

　　青色鸟羽飘落，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响起，火红衣裙在他眼前晃动，将他深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啊，犯了错，惹师尊不高兴了。”他轻笑，想起了这次跪在这儿的缘由，太黏自己家师尊，让他恶心了。

　　“没事的小师兄，我也常常惹我爹生气，罚跪嘛，算最安逸的了。我告诉你啊，等会儿没人了，你就找个替身扔在这，反正没人管的，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来，没人发现的。”

　　秦夙侧目，感受到身后气息，看着毫无察觉，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如何躲过那些烦人的惩罚的人，张口欲言，却听得姜瑶指尖轻敲腰间九骨鞭的声音，微微抬头，在姜瑶冷艳的神情下闭了口。

　　小师妹呀，不是师兄我不帮你，而是你师姐真的不好惹，自求多福了呀。

　　“戚常乐，挺熟悉的啊，此前罚你就是这么糊弄我的？”

　　粗犷的声线自两人身后突兀地响起，戚常乐一个激灵，当即毫不犹豫就顺势跪在了秦夙身边，欲哭无泪。

　　幽幽地抬头看了身侧的姜瑶一眼，见得姜瑶掩嘴而笑，不由得悲愤了起来，你真是我的好师姐。

　　“不是，爹，常乐没有，刚刚是胡言乱语的。”

　　“胡言乱语？我看你巧言令色得很。安逸是吧？你就给我跪在这，跪满一个时辰。”戚无涯说着一道千斤坠打在戚常乐双脚，恨铁不成钢地走了。

　　他作为一宗之主，也不是不知道自家女儿那些小把戏，但终归是自己的孩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这缺心眼的孩子可长点心吧，自己还在她身后呢，这让他如何放水？何况旁边还跪着一个小弟子，他不要面子的啊？

　　“阿瑶师姐～”

　　姜瑶笑吟吟地摇了摇头，忽略了那求饶的眼神，别有深意地看了秦夙一眼，“早跪晚跪的事，反正回御兽峰你也得跪，现在有个人陪着你，也省得你一个人无聊。这次好好长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春心萌动，擅作主张去帮外人。”

　　“阿瑶师姐！”戚常乐娇斥，“你还是快走吧。”

　　她可真是怕了阿瑶师姐这张嘴，生怕她再说着惹人误会的话，她对这小师兄可没有半点私情。

　　她只是一眼看到这个小师兄，就有一种直觉，这个小师兄与旁人不一样。

　　“是是是，这就不打扰你二人罚跪思过了。”姜瑶跟着戚无涯的脚步而去，剩下两人并排跪在神隐峰的露台。

　　一个脸色微红，低头局促缴着手指。另一个身背正直，清风霁月般的偏偏少年郎。

　　“小师兄，常乐没有任何意思，完全没有的。”

　　“我知道。”秦夙转而看向她，依旧是浅浅笑意。“小师妹是心中有黑白，明是非，知善恶，惩恶扬善对吗？”

　　戚常乐对上那双明亮双眸，嘴角也不自觉上扬了起来，“若见不公之事不断是非过错，冷眼旁观趋炎附势，与施暴者无甚区别。”

　　秦夙想起了上一世在归墟境时，这个姑娘坚定不移信他，站在他身边，想要拯救他。

　　当时他还想自己与她几乎没有什么过深的交集，不明白她为何做到如此地步。如今再看小姑娘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听她口中说着宗门训诫，才知道，这是小姑娘的道心啊。

　　两人互相接话，相视一笑，端端正正并排而跪，此方天地之间，风轻云淡，一派清明。

　　莫长泽站在远处净明殿的阴影里，看着露台上从样貌到气质以及处事态度都极为登对的两个人，意味深长起来。

　　是他想多了，小徒弟不是有特殊癖好的人。

　　他舒了一口气，可他不知，身后的姜瑶却是黑了一张脸。

　　她本是替戚峰主去看看本峰弟子受伤情况，却无意听到莫峰主在警告容筝不准再靠近小师弟，更不准给他看乱七八糟的画本子，尤其是那些断袖之癖的。

　　她脸色顿时一黑，晓云峰果然乌烟瘴气！那个少年看上去唇红齿白，清隽俊逸，原来竟是个断袖，还是与自己师兄，简直伤风败俗。

　　“小师妹，咱们先回御兽峰，不用等峰主了。”姜瑶撤去了戚常乐的千斤坠咒，将人从地上捞起护在怀里，深深剐了秦夙一眼，眼神带刀。

　　“可小师兄．．．”

　　“那小弟子你就别惦记了，他自有别的男人惦记。记着，你没有小师兄，只有大师姐。”姜瑶扳正戚常乐的头，笑眯眯地说着，可语气里尽是压抑的怒气。

　　戚常乐则只抓住了那句他有别的男人惦记，一脸错愕。

　　侧身越过姜瑶，看到后面冷脸走来的莫长泽，陡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回望跪着的秦夙，回想起来刚刚他说的那句话：嗯，犯了错，惹师尊不高兴了。

　　“阿瑶师姐，小师兄他？”

　　姜瑶看着戚常乐眼中的不可置信，肯定回复道：“对，是这样！所以，走吧，别惦记你不该惦记的了。”

　　戚常乐扬起眉头，可看到那个一身冷冽之意的莫峰主，再瞧瞧乖巧隐忍又好看的小师兄，却又抿起了唇。

　　这莫峰主一看就是个不会怜惜的人，她的小师兄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啊。她筹措再三，对着秦夙道：“小师兄你...保重，身体重要。”

　　他不知道戚常乐说的什么没头没脑的，只当她是关心自己，含笑目送她离开。

　　“在想什么？”

　　“想你。”他随口的话脱口而出，全然未觉问话的人有一瞬间肉眼可见的慌了神。

　　莫长泽原本释怀的内心此刻莫名一堵，该是他认为的那个想吗？

　　“你下山吧，为师替你接了宗门委托，与那个御兽峰的女弟子一起。”

　　啊？他愣了一会，仰头不确定道：“师尊让我下山？”

　　见莫长泽微微点头回应郁闷极了，他如今有点摸不准莫长泽的态度，明明总是拘着他哪也不准去的人，现在却主动让他下山了。

　　是不是黏得太紧了，所以在找理由让他离得远远的？这怎么行，离开了他还怎么膈应人。

　　他跪着膝行了几步就抱住了那人的腿委委屈屈：“师尊，你是不是不要弟子了，弟子错了，真错了，您别赶我走行吗？”

　　莫长泽僵硬，小徒弟抱着他膝弯的手夹带着温热之感，脸部蹭过他的腿，掀起一阵酥麻痒意，让他极度不适应。

　　强忍着想要将人扔出去的冲动，摁住了乱动的头，咬着牙冷漠道：“宗门任务，不可胡闹。”

　　见撒娇不管用了，他恹恹地放开了莫长泽的腿，小声要求：“那师尊与弟子同去可好？”

　　“理由。”

　　“弟子连基础御剑都不会，下山用时几个月，那委托人怕是等不得弟子的。弟子还学艺不精，下山只怕给师尊丢人。”

　　莫长泽冷眼垂眸不语，小徒弟转而软软地揪着他的衣角，仰头看他，眼眸里倒映出他冷漠的脸。

　　“师尊？”他再次期许询问。

　　“好，仅此一次。”莫长泽还是心软了，想着就这一次吧，只要小徒弟能跟那个女弟子多接触接触，应该是能正常一些的。

　　容筝经验丰富，他说得应该是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