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世纪钓金龟婿》麦米晶子

8、第 8 章

　　胖胖的克雷克医生毫不示弱，抢先发难：“即使你这么说，我也认为需要两名医生同时进行死亡诊断。克雷姆斯先生，你没有医生执照，就请把所有的话都留到警官面前吧！我对这些半点也不关心。”

　　穆里奇医生显然知道自己这位老朋友的脾性，拍了拍手里的医生药箱，微笑着说：“如果你坚持的话，那么好吧！请诸位先出去一趟。”

　　南希、戴眼镜的克雷姆斯律师先生和一同过来的侍者被一同清了出去。

　　戴眼镜的克雷姆斯律师有些不忿：“克雷克先生真是的，应该听听我们的话才对，明伊小姐的债务这么高，而且逾期未支付，他如果能认真地看一眼债券上的日期，就知道即使这里不是她的最终归宿，她也迟早会因为债务逾期而名誉破产，在纽约也过不下去，这也是迟早的事情。”

　　黑外套的男侍者累了一身，听闻这话，膝盖一软，忙不迭地懊悔：“唉呀！竹篮打水一场空，早知如此，我就不去巴结她了，早早地去舞厅服务得点小费也好过待在这儿，我说她这趟给的钱愈发不爽利，想着她虽然同那位罗克韦尔先生分手，银行存折的数字应该也还有几个零才是。”

　　南希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踟蹰着在门口打旋，他们聊的每一句话都不偏不倚地进了她耳朵。

　　“不知道她剩下的财产强制拍卖后，够不够支付我的律师费。”克雷姆斯律师苦着脸，撇嘴不满道，“这件事也要我来负责，还好罗克韦尔先生听闻这件事，特地指派我来负责处理他这位小情人的身后事，看在那张支票的份上，我想上帝会原谅她之前对我的无礼行为。”

　　他们哼哼呵呵地聊了许多，南希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两位先生，看在上帝份上，可怜可怜我脆弱的神经，安静些可以么？”

　　两位先生瞥她一眼，向她致歉，说不该没有考虑到女士的心情，方才静默片刻。

　　南希轻易地放过他们，开始纳闷，为什么都过了这么久，这片区域的舱室没有一个人出声。

　　她们居住的地方属于单身女士的特有区域，和男士的船舱隔着一个混合区域，只有这片区域的房客、女侍者和特定的男侍者才可以进去。

　　就像伏侍她们房间的这位男侍者，是经过重重考验，人品和行为都受认可的一位先生，但他也只能在规定时间进入。

　　现在早就超过限定时间，就连这位男侍者也能进来，为什么身边还是没有什么声音。

　　南希正这样想，就看见一个红头发的女士正揉着眼，身上披着一件羊毛披肩，趿着拖鞋，轻一脚重一脚地推开门，平淡而美丽的脸因为愤怒的情绪，语气非常刻薄：“哦！让我瞧瞧，难道是这艘船要沉没了吗？还是要发动战争了，从六点钟开始一直吵个不停，你们不知道在昨夜的舞会后，绝大部分的女士最需要充足的睡眠吗？我真的不太理解，墙上的注意事项都是给死人看的吗？”

　　这位男侍者处理这件事很娴熟，先是陈恳道歉，解释说会代表船公司为她送上一份歉意礼物，打搅她的睡眠很不该，不过船上确实有突发事件发生，不得不这样做。

　　红头发女士哦了一声，没打算陆续听他的分辩，反而眯着眼望了望克雷姆斯律师的公文包，又打量了她一眼。

　　“你不是船公司的员工，为什么可以进来？”

　　克雷姆斯律师用手指着鼻子，撇嘴说道：“我是一名律师，是受到嘱托……”

　　“我管你是谁！”红头发女士的耐心显然到了极限，“既然不是服务员，可以请你出去吗？你又没有得到特别许可，可以随意进入女士的居住区。如果有，请你出示，我一句废话也不多说。”

　　克雷姆斯律师嘴角翻腾着怒火，很努力地克制压抑。

　　“这位女士，是这样的，克雷姆斯律师是因为有一位小姐离奇死亡，所以才过来协助我们工作。因为他手里有这位小姐的银行资料和遗嘱，或许……”男侍者有意解围，出声解释。

　　“是吗？”红头发女士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火机，优雅地剥下香烟头，点燃后吸了一口烟，冷笑道，“我只记得医生可以事权从急，没听说律师也能这样做，你又能做什么呢？还是你以为那位小姐的箱笼里总该有几枚戒指、几条项链是不是？”

　　克雷姆斯律师听见她当着众人的面子这样说，一时脸上下不来，心里又给她说中鬼，便刷的变了脸色，索性直接离开，连男侍者的挽留也不听。

　　红头发女士冲着他的背影，又吐出一个烟圈，脸上的不屑透过白溶溶的烟雾也一清二楚。

　　“请问你是……”南希想问几句。

　　她却忽地发问：“明伊死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里的女士大部分都参加了昨夜的交谊舞会，跳到凌晨两三点，踢踏舞鞋都脱了胶，才睡了三个小时不到，这会当然安静得吓人。再说了，我们附近房间的女士有不少昨夜都待在了头等舱，一夜未归，我又没去，醒得又早，这块大的地方又那么安静，即使船公司宣传隔音效果良好，但你早前那么吵，我又住在对面，当然能听到。”

　　“那？”

　　“虽然我听到了，但并不意味着我想帮你，因为我同和你一个屋子住的明伊小姐关系很差，谁知道这是不是她用来迷惑人的把戏。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克雷姆斯，我还不知道这是真的。”

　　“您似乎很讨厌他？”南希小心地斟酌用词。

　　“这么不明显么？”她又吸了一口，嘲讽道，“你知道他的外号叫什么吗？扒皮鬼、食腐者、该死的乌鸦……”

　　“这是什么意思？”

　　她笑出声，油润猩红的嘴唇衔着一根淡味香烟，笑起来很好看：“意思就是什么财产都不挑的清道夫，趴在妓女肚皮上吸血，死了也要剥下最后的衣服。他最爱做这种事，人不人鬼不鬼，只爱钱。当然喽！他处理这种事情驾轻就熟，能最大限度平安解决，愿意用他的人又厌恶他知道这么多，又喜欢他办事利落，可惜我就是讨厌他的那种人！”

　　“话说，里面的那个家伙真的死了吗？”

　　“是真的。”南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克雷克医生说她是士·的/宁中毒，他现在怀疑是她一次性喝下了太多含有士·的/宁的补药，所以才会这样。”

　　“原来是克雷克医生说的，那么就是真的了。”她的脸上出现难得的沉重神色，又吸了一大口烟，眉峰逐渐舒展，“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她至少会发出点动静出来，而且时间不会短，你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吗？”

　　“没有，一点也没有”南希斩钉截铁地说道，“现在克雷克医生和穆里奇医生正在讨论中。”

　　“我知道了，你进来吧！”她把门给打开，趿着鞋走进去，“进来和我说些话！”

　　南希赶紧跟着她步伐，望着乱哄哄的房间，拼命克制自己想要打理的手。

　　她吸尽了烟，随手掷进了玻璃杯，霎时燃出一片焦黄。

　　“我叫杰西卡，你叫什么名字？”

　　“南希。”

　　“哦！好吧，南希，既然你什么都没有听见，那你中途离开过吗？”

　　南希随便拣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这地方是二等舱少有的单人间，比起她们得三人间小一些，不过住一个人绰绰有余。

　　“是的，我八点多去洗澡了，直到九点多才回来。”

　　“这听上去可真糟糕！”杰西卡皱着眉头叹气，“虽然我和她不和，也没想过她走的这么早！你离开的时间刚好是舞会开始的时候，这里的女孩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去了楼上的舞厅，女侍者也到了中途休息的时间，会去到另一条走廊上的休息室，她无论发出什么动静，都不会有任何人听见。要是她真的决心这么做，不打扰别人听上去很好，却不像她的风格。”

　　“您不是没有去舞厅吗？您那个时间在这里吗？”

　　“我那时去休息室，这里一点也不方便写信，我动作一大，墨水瓶就被打翻，这里除了睡觉，一点别的用处也没有。”杰西卡很是嫌弃单人的布置，却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么看来，就是克雷克医生说的那样！”南希低着头，心里有些悲伤。

　　当时自己进屋子的时候多看她几眼就好了，自己还在纳闷明伊睡得这样早，而且居然不同她抢下铺的位置，背对着自己睡得这样沉。

　　“也许吧！”杰西卡耸了耸肩膀，脸上掠过一阵不解，“我同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对家，总觉得她的风格不是这样才是，也许是叫债务和后来的情人伤透了心！”

　　一提到这个，杰西卡脸上又出现了孩子般的神情：“这也是上帝对她惩罚，叫她之前那么嚣张跋扈，借那个罗克韦尔家族二儿子的权势，便在我们面前这样的刻薄尖酸，对着店员也是这样，不少人知道他们的关系给她赊账。这回罗克韦尔那个阔佬携着一张新脸，这消息在纽约怎么也瞒不住了，要债的只怕会挤满她的家门。”

　　“要是那样凄凉地走，还不如搞一场大的，说不定那个阔佬看在最后的情面上愿意给她处理后事。”杰西卡一面说，一面焦躁得难受，止不住拿脚去踢桌腿，想要洗去急躁，脸上又浮现落寞。

　　“那个罗克韦尔先生那么好心，愿意付清她的账单吗？”

　　“你在说什么蠢话？”杰西卡一骨碌地精神起来，“自然是委托那个臭扒皮检查她的遗产，通通拍卖干净，有多的钱进那个臭扒皮的裤兜，没有的话，他也不会拿出一个子，能送她最后一程已经很不错了。我想，再不济，牧师和棺材的钱，还有那个臭扒皮的律师费他总愿意给的，别的就别想了。”

　　南希待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杰西卡说的臭扒皮是谁，看她这样厌恶这个律师，南希对于杰西卡的职业也有所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