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世纪钓金龟婿》麦米晶子

11、第 11 章

　　这样一个人，也要凑这趟热闹吗？

　　他脸圆圆的，仪容俊秀，却因为穿的很暖和，看上去比别人虚弱很多，他直视南希时，眼睛中微微露出一丝吃惊的神色，很快又消失。

　　他用夹杂着英语的西班牙语简略地同南希打了一个招呼，随后就不再说话了。

　　热浪如沸，一只只小艇低低地浮在水上，太阳很亮，波光粼粼，一阵浪花随洋流排开，本来整齐的队列很快就散开了。

　　南希看着和自己一起的人掏出一副黑色镜片戴上，而她因为强烈的光线，眼睛火辣辣得疼痛，不得不低着头看海面。

　　“15号！15号！”侍者在高声呼喊，用眼神逐一扫视每一位可能是这条小艇的主人。

　　“这里……”南希因为眼痛，眯着眼睛注视着一个个模糊光圈，她甚至快分不清那个是人，那个是船了，但她记得自己被分配的数字。

　　等她终于感觉不刺眼的时候，看着桅杆下的东西，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这是一条长舢板，空间不算大，胜在很舒适，可以容得下两三个人坐下。船上摆着一只渔线木箱，渔线是尼龙绳，棕黄色的，可以用两股编成一股更结实、更耐用的渔线。

　　还有一只木箱放着些食物，非常常见的玉米甜饼干、一盏煤油灯、三罐子的淡水、一把锋利的小刀。

　　南希唯独对鱼饵非常诧异，木箱里的鱼饵不算太新鲜，对于她来说只能说是不得已的鱼饵，实在没有新鲜鱼饵的情况下，才愿意用用盐腌过的鱼。

　　它们看上去完好如初，但对于大鱼来说，美味程度大打折扣，况且，它们看上去就很像从厨房里淘汰下来的材料。

　　南希锐利地俯视这其他船只上的东西，她的视野里只有三两只船，其他的都已经远离海岸线了，她能看见三角帆被风吹成半个向海面进发的椭圆小点，再细节的东西却没有办法看清楚了。

　　“可以换一些新鲜的鱼饵么？”南希有些不甘心。

　　“这已经是我们能找到最好的了。”侍者说。

　　“但是……”

　　“一壶苦咖啡呢？”他碰了碰南希的肩膀，视线却越过侍者油光锃亮的发型，紧紧地盯着上层甲板上的一抹白色身影。

　　“这个当然。”侍者表情木木的，显得很僵硬，但还是点头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南希扭过头去看他，很勉强地说着话，头顶只堪堪在距离他下巴一拳距离的时候停下，她能闻到剃须泡沫和很淡的橙花香皂的味道。

　　他沉默地打量了南希一会儿，才用很低沉的声音平静地道出事实：“因为你的要求不太可能办到，我们一共有那么多人，分配的东西有差距是很正常的。与其这样，不去在别的方面提一点不会被拒绝的要求。”

　　南希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不免腹诽几句，又见他气色不太好，就不再说话了。

　　一壶苦咖啡被送了过来，距离第一位离开的小艇，南希他们已经远远落后了。

　　但正如圣地安列斯说的那样，与大鱼的搏斗不在于时间的长短，更在于耐心，和一点玄乎的运气。

　　而他们今天，可能就是撞上了血霉。

　　一旦上了船，南希想把桨划得又快又稳，可惜风势并不好，顺着风的方向反而是她并不愿意去的地方，这也是早前杰西卡和罗斯告诉她，那个高手选择的海面。

　　“不能再远了。”他突然说，“我们没有指南针。”

　　飞鱼凌空飞起，在蓝得发紫的海面，能看清楚它呼吸的腮在抽搐，鱼鳍和鱼身在阳光下是奇异的彩虹色。

　　他看着飞鱼一再跃出，仔细地数着距离海岸的距离。

　　南希不愿意这话，她低头看到了很多浮游生物在蓝色的水里游动，一只军舰鸟将翅膀向后掠，向下俯冲猛地点一下水面，喙上就多了一条飞鱼。

　　她敢肯定，这里的鱼一定不少，虽然水面上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就是感觉，这里的大鱼不少，许多次，她都是凭借这样的直觉成功。

　　南希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拿出细渔线、铁丝导线和钓钩开始组装自己的武器。

　　她把鱼饵安在了渔线上，沉沉地放入水下，看着晒得发白的黄色马尾藻和大鼻涕泡一样惹人烦的水母紧紧地跟在船舷后，紫色的触须好奇地碰了碰棕色的渔线。

　　南希用桨把它拨开，这种紫色粘液有毒素，这是渔民都知道的事情，一旦触碰到它，皮肤会变得又红又肿，这感觉一点也不好受。

　　“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离海岸线太远。”他继续说。

　　先前南希用来改变他想法的说辞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他不愿意离岸上太远。

　　可这是钓鱼，如果不走得远一点，怎么能遇见梦寐以求的大鱼呢？

　　南希不太理解。

　　“事实上，我们没有走得太远，就算再远，我们也可以靠着灯塔的光线回来。”南希许下承诺，“只要有灯光，我一定能把你带回来。”

　　“可这不是哈瓦那！”他突然反驳，“你从来没有来过这，你怎么知道弗洛里达的灯塔会在哪里呢？”

　　南希听见头上盘旋的鸟儿急促地叫了一声，脑子嗡嗡得难受。

　　是了，这是第一次，她在海面上有这样古怪的情愫。

　　都是在湾流区域，呼吸着同一片空气，享受着一样美味的鱼肉，南希察觉到一种微妙的感觉，感觉她与哈瓦那的那根脐带被咔嚓剪断，她不可能靠着哈瓦那的灯光回家，就像她不可能靠着过去的知识回到弗洛里达的港口。

　　“可是……”南希想最后争取一下，“我们还没有钓到鱼呢！”

　　“钓到鱼也没有用。”他像看一头倔强的小牛牲一样，无奈地摇头，“就算你能钓上来几百磅的大鱼，我们也不可能拿到冠军。”

　　“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吗？”他又咳嗽了几声，“我和你是最晚出发的，我们一个虚弱，一个是女生，正常的随机分配，我们这样的组合很难见到吧！”

　　“嗯？”南希很认真地反驳，“虽然你很弱，但我很强，你只要安静地待在那里就好了。我和圣地安列斯曾经钓过连续三周的大鱼，是我用绳索拖上来的，几百磅的鱼对你来说可能很重，可对我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

　　南希冲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很得意地笑着说：“再厉害的鱼，也会败在我的手上。”

　　“你确定吗？”他露出苍白的笑容，“如果你坚持的话！那么好吧！你放开手脚去干吧！只是我们晚上必须得回去。”

　　“这个当然，不过。”南希好奇地看了会儿他的脸，一脸不解，“既然你那么虚弱，干嘛要来这儿呢？当然，我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

　　他脸色很坏，手就不是用来拿鱼叉的手，而是只适合放在钢琴上，一双赏心悦目的手。

　　南希鼓起勇气：“你是钢琴家吗？”

　　他摇了摇头：“算不上！”

　　他的语气很低沉，脸色也变得有些灰暗。南希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渔线却动了。

　　她放下桨，用双手捉住渔线，用一只脚轻轻地踩住渔线使力，好把上钩的鱼儿往回拉。

　　这回就不是横冲直撞的拔河，而是巧妙的战争，在不断地刺探中，一拉一放，让它以为可以游走的时候，死死地往回拉，一紧一松，等它彻底疲惫的时候，忽地一甩，一条几十磅的大鱼睁着大白鱼眼痴痴地望着天。

　　南希抽出放在船艄下的木棍，心里默念一声抱歉，像砍树一样敲着鱼脑子，它的尾巴胡乱拍打几声，彻底蔫了，甜丝丝的血腥味儿浑身都是。

　　南希用膝盖抵住鱼尾，用小刀从鱼嘴破开，一条雪白透亮的鱼肉就被割下来，递给了他：“要吃么？我带了点盐，你可以蘸这个吃，而且还有咖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