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不舍多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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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该明白，你所要对抗的，是什么了吧？”
加菲尔德语气算不上锋利，落在季从风耳里却有明晃晃的恶意，嘲笑着他的自不量力。
重启人类迁徙计划，当然有许多阻碍，迁徙成功的人类深知地球的可怕，没人愿意耗费新的生存资源去修补一个远在光年之外、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大洞，只为拯救那些躯体残破的人类，人的高尚是有限度的，一旦危及自身，那么卑鄙也不过只在一念之间。更何况在安乐窝里呆久了，健康和温暖就成了让人沉迷的药，让人更加惧怕清醒，惧怕一切不安的因素。
而现在所要对抗的不仅仅是这些，还有整个莱特星的颜面，那是一个太阳光辉照耀不到的黑暗面，是一个星球要将人置于死地的恶意。
办公室内转眼阴云密布，隐有雷鸣电闪。
“所以就要按照某些人的意愿就此将数亿性命掩埋吗！”
极大的震撼过后，是极盛的怒火。
“我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季从风转身走出办公室，加菲尔德注视着他的背影，最后凝视虚空，“年轻人呐，还是想得太简单。”
——
季从风刚出来，看见海伦在不远处站着，似乎是在等人，他此时心中烦乱，脸色也不太好看，朝着海伦略点头，便准备离开，却被后者叫住。
“议长留步，”海伦朝季从风走近几步，“有时间跟我去楼下坐坐吗？”
季从风眉间闪过一丝不解，但也没有拒绝。
两人一起去了莱特之舰的休息区，一人端了一杯咖啡坐下。
“议长对这里应该不陌生吧？”海伦女士微笑着开口，她一辈子都扑在工作上，虽然没有结婚生子，没有吃过操劳家庭的苦，却也被纷乱政务和复杂人事折腾得早早带上了皱纹，不过这些眼角眉梢的纹路反倒是为她平添一股亲切感。
“我也很久没到这一层来了，”季从风说，“小时候倒是偶尔会在这里写作业。”
季从风小时候偶尔会在这层一边写作业一边等父亲下班，年纪大些的工作人员都是见过的。
“提前恭喜秘书长了。”季从风说。
行政官大选进行过半，海伦女士担任新任行政官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谢谢，”海伦喝了一口咖啡，“有件事议长可能不知道。”
季从风有些疑惑。
“众所周知，我是加菲尔德执政官一手提拔起来的，但大家都不知道，当年我来莱特之舰参加选拔时，二十六个竞争者当中只有我一个女性。”海伦说。
季从风不明白海伦为什么跟他说这些，但还是礼貌回应，“不过您还是从中脱引而出了。”
“不，”海伦摇头说，“我当时已经被淘汰了，那场竞选能留在莱特之舰工作的名额只有三个，我对我那天的面试表现非常自信，看到名单的那一刻几近崩溃，还蹲在莱特之舰休息区的厕所里哭了很久，”海伦回想起自己当年的稚嫩与脆弱不禁笑了起来，“但我哭花了妆从厕所里出来时，却遇见了季奉言先生。”
“我父亲？”季从风很意外。
“他给我递了张纸，又给我端了杯咖啡，就是我们现在坐的这个位置。”
季从风眼睛微微睁大，“是吗？还…真巧。”
“不过我是故意带你坐在这儿的，”海伦女士狡黠一笑，从平时严肃正经的壳子里跳脱出来，“那天季先生告诉我，其实我表现得很好，在他看来是当天最出色的参选者。”
“那为什么会被淘汰呢？”
“我也问了他这个问题，季先生说是因为我锐气太重。”海伦女士抿了抿唇，继续说，“我作为一个女性，在那天的面试里，过于想表现自己，想把所有男性参选者踩在脚下的意图太过明显，令在场的男性评审们产生了不适。”
季从风皱了皱眉，他不是不懂锋芒太露的危险，不过女性在政/坛中长期受到歧视，海伦当年会产生这种心理也无可厚非，“可毫无疑问，你就是最出色的。”
“但他们宁愿选择不够出色的，也不愿意选择我。”海伦说。
季从风想起了刚才在会议室加菲尔德对自己说的话，海伦或许是在点醒自己。
“不过感谢季先生惜才，他说加菲尔德先生身边正缺一个秘书，其实秘书的职位远比不上我去参选的职位，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能够到这栋楼里工作就是我那时的全部目标。”
“此后我就跟在加菲尔德先生身边，一边工作一边虚心学习，季先生身为执政官公务繁忙，我偶尔会帮加菲尔德先生去给季先生送文件，他不忙的时候还会问问我最近的工作情况，”海伦说到这里嘴角不自觉带上温柔的笑，“季先生真的是很好的人。”
季从风当然知道父亲是很好的人，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但是从他人嘴里听到父亲的温柔，还是会有别样的感觉，像是父亲穿越时光和生死，给现在的他带来一抹暖意。
“你和季先生很像，又很不像，但无论怎样，我希望你所愿皆成真。”
“谢谢。”
两字简单，但季从风说得认真。
海伦突然伸手端过季从风面前，一直没有被端起的咖啡碟，帮他把牛奶倒了进去，她拿勺子细细搅拌，又端回季从风面前，似有深意道：“喝两口吧，事还多呢，可要打起精神啊。”
季从风看得很清楚，海伦在放下乘放牛奶的小壶时，手指极快地往里塞了一张纸条。
眼前的女士依旧端庄优雅地坐着，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正端着自己的咖啡喝着。
季从风抬眼快速扫视一圈，看见了左前方的监控，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用杯子作为遮掩，迅速将那小小的纸条夹在指缝间。
两人对视一眼，海伦眼底泛起微不可查的笑意。
“和您聊天很开心，今天时间匆忙，我下次再来拜访。”季从风说。
海伦点点头，微笑说：“我也上楼工作了，议长慢走。”
季从风直到坐上车之后才敢将那纸条打开，上面只写着简简单单三个字——进化会。
他皱起眉，并没有听说过这个组织，于是发给赵行让他先去查查看，发完消息，他又给余迟发了一条消息，让他下班来自己家一趟，按加菲尔德所说，重启人类迁徙计划的工作一旦开始，必然会遇到很多阻碍，首当其冲的应该就是空间传送技术，这是计划是否能启动的根本所在，余迟已经调回信息技术部，两人需要通个气，以免被意外打得措手不及。
回到议会大厦，他让安迪组织开了个大会，虽然加菲尔德给了三个月的时间，但这毕竟是项浩大工程，必须争分夺秒。
“总结一下，这周之内向各大城市下发文件，完成投票前的宣传工作，尽可能做到全天候全覆盖。”
“之前拟好的重启人类迁徙计划企划书，我又加了一些新内容，你们加进去之后尽快打印出来进行宣发，多种语言多种版本都要顾及，包括听障、视障人员，同样不可以忽视。”
顾放在一旁坐着，看着台下的大家匆匆记录，好在虚拟键盘没有声音，否则这“哒哒”声一定会把他淹没。
“大家还有什么需要补充吗？”
季从风环视一圈，见无人发言，继续说：“那今天就散会吧，有什么建议也可以私下找我说，这是议会最近的头等大事，希望大家高度重视。”
他说完下了台，顾放跟着他回了办公室，看着季从风在办公桌前坐好，顾放立马从隔间的另一道门里出来，这场会开了三个小时，顾放早就被尿憋得快要炸裂，直接朝厕所冲去。
议会大楼为了方便，每层都有三个厕所，顾放一般喜欢去西侧尽头最远的那个，那里人少，他上起来舒服。
他刚脱下裤子开始愉快地释放，就听见大门被打开，有人进来了。
他不自觉收敛尿势，不想引起别人注意。
“真巧。”
顾放听见声音一哆嗦，扭头一看，“你怎么来这儿？”
季从风的办公室自带厕所，根本不用跑这么大老远。
他走到顾放身边，好整以暇地拉开拉链，“这边远，上厕所顺便散个步。”
顾放：“……”
什么鬼理由，谁信啊。
季从风朝着顾放下半身斜觑一眼，“别停啊，继续尿。”
顾放：“……”
季从风：“我又不是没看过。”
顾放：“…………”
双倍的沉默代表了顾放的无语，他很难想象这几年季从风到底经历了什么，能让他顶着这样一张正气凛然的脸说出这种轻佻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隐隐的怒气加成，顾放行云流水地拉起拉链扣上扣子，“您慢尿，我走了。”
见人要走，他依旧不慌不忙，“站着。”
顾放转过身脸上带着很明显的不耐烦，“干嘛？”
季从风提起裤子，看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透着满意的笑，“还挺乖。”
顾放倒抽一口气，立马转身就走，他没想到季从风裤子穿得这么快，因为下一秒自己被眼前的人拽住胳膊转了半圈抵在了墙上。
而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季从风竟然不嫌这儿脏？
他倾身过来，顾放下意识低下头，黑长睫毛向下压反倒吸引了季从风的视线，“昨天晚上没睡好？”
梦里的画面瞬间闪现，顾放骤然抬眼，直直对上了季从风毫无保留的视线。
他有点心慌，挣扎着推了一下，却被更大的力道压回墙上。
“脏。”
季从风忽略他的抗议，“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顾放很快回答，像是做贼心虚。
“梦里会痛吗？”
顾放没听懂，“什么？”
眼前季从风的表情很奇怪，他眼神望得很深，似乎想把自己看穿，那眼里有很浓的悲哀和怆然，不知道为什么，顾放还看出了心疼，他开始在心底斥责自己的自作多情，却得到了一个拥抱。
季从风摇了摇头，松开抵着墙的手臂，把顾放拢进怀里，很用力很用力。
他把下巴放松地搁在顾放肩上，似乎这里是一处很安全的依靠。
顾放觉得他心情不是太好，轻声开口，“出什么事了吗？”
他感到自己肩上的人摇了摇头，静默数秒后，有震动自肩上传来，“你能抱我一下吗？”
顾放垂着手没有说话，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搭在季从风的背上。
“谢谢。”
说话时伴随的吐息落在顾放颈侧，一同落下的，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但顾放不愿去想。
他在气氛更加暧昧前主动终止了这一切，“议长，该回去了。”
季从风松开手，两人身上都残存着对方的体温，说不清是谁更留恋不舍。
作者有话说第49章 不舍多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