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老鼠与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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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隐匿在黑暗中，朝着临时政府行政大楼赶去。
顾放这一路上再没开口，甚至没和季从风商议行动计划，不知为何，季从风感觉顾放似乎很烦躁，不知是否与刚才那个男孩有关。快到达时，他才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待会怎么进去？”
顾放头也没回：“跟着我就行。”
没有预想中的披荆斩棘，也没有与守卫斗智斗勇的情节，转眼间季从风就被顾放带着弯到了行政大厅的一处通风口。
这个地方藏得隐秘，刚好位于两座大楼连接处的一架扶梯之下，季从风看顾放撬开排风罩的样子，显然是熟门熟路。
两人动作迅速地钻了进去，里面漆黑一片，两人非常有默契地没有打开终端照明，选择摸黑爬行，怕漏出的光线引来楼内守卫，于是季从风就跟着顾放“左转”“右转”的简短指令向前行进，约莫半个小时过后，顾放终于停止爬行：
“到了。”
他再次撬开排风罩，纵身一跃，落地时悄无声息。
季从风毫不犹豫地跟随顾放的动作下落，他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从政的数年生涯里，他从不曾放弃训练，即便眼前漆黑一片，他也自信能够安然落地。
高速下坠搅起气流，似乎有风在耳旁呼啸，在他调整下落姿势迎接地面时，却直直地落进一双有力的臂弯里。
顾放在接住人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人放在了地上，仿佛只是随手而为，随即朝前走了几步，同时打开终端进行照明，借亮光对周围环境进行检查，“这里就是人口资源信息库了。”
季从风站在原地，直视前方那个散发着亮光的背影，半晌终于开口：“你肩上的伤，没事吧？”
顾放疑惑回头，看起来有些不明所以。
季从风只好放弃了这个话题，也打开了终端的照明功能，朝前走去。
两人放眼望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空间，举目四望尽是书架，呈圆环状层层排布，犹如年轮。书架上放置着浩如烟海的纸质卷宗，纸制文件在这个时代已经极其少见，政府的公文往来通常使用电子版，便于战争中的记录和保存，能够使用纸张记录的，通常都是极为机密且不可复制的资料。
圆环核心则放置着一台大型计算机，顾放将其打开，意识到这是一台检索器，想必是用来查询目标文件的具体位置以及人口信息，然而当他尝试输入检索信息时，却发现操作这台仪器需要使用密钥，两人皱起了眉。
顾放：“看来只能硬找了。”
季从风：“这些卷宗的摆放不可能毫无规律，先试着找找看吧。”
两人分头行动，钻进了卷宗堆里。
果不其然，两人很快就发现这些卷宗的摆放按照时间、类别、机密程度进行了划分，在绕了几十圈后，两人终于找到了技术区，随后根据年份找到了一份名为“空间传送技术研发人员名录”的卷宗。
期盼已久的真相就在其中，顾放来不及激动，连忙将其打开，果不其然，他在名录的目录中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凌顾盼的名字。
他顺着页码迅速翻阅，双手肉眼可见的颤抖。
13，14，21，22……
顾放以为自己眼花了，再次翻阅了一遍。
14，21……
属于他母亲的六页全部缺失。
“没有…没有我母亲……”
季从风意识到不对，将卷宗接过来仔细查看，除了这六页，整本卷宗的页码都按顺序依次排列，没有任何问题。
顾放神情因失落而越发冰冷，季从风安慰道：“这恰恰说明了你母亲身份的重要性，这样一个重要人物，不可能毫无踪迹可循，我们有了这份名单，还可以寻访旧人，一定能够找到线索。”
他话音刚落，脚下突然传来震动，两人对视一眼，顾放立刻趴在了地板上伏耳细听，震动停止，却依稀有些脚步声传来，“事有不对，我们先撤。”
两人迅速起身，天花板是上不去了，从正门离开同样需要出入密码，顾放在一处墙根又翘开了一个排风罩，拉着季从风钻了进去。
狭小空间内声音传播明显，方才还只能依稀听到的脚步声也被放大，从声音来看，人数并不算少。
季从风：“是我们被人发现了？”
顾放：“不一定，抓我们没必要闹这么大动静，刚才那声震动像是用了什么炸弹，先别慌，我们去看看情况。”
季从风：“好。”
两人沿着通风道向着声音来源处爬去，也不知上下了几层，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两人爬至一条走廊顶部，下面灯火通明，通过通风罩朝下看，此处竟有重兵把守，前方几米处的一扇门前，已经有明显的爆破痕迹，有技术人员正在想办法开门，季从风眼尖，看见从门上震落的铭牌上写着“秘书长办公室”。
季从风立马示意顾放，此时两人距离下方的守卫太近，无法用语言交流，只能打开终端给对方发信息。
季从风：【下面关着的是弗莱？】
顾放：【八成是，我们可能碰上临时政府的内乱了。】
季从风望着下方思忖片刻：【我们能爬进去吗？】
顾放摇摇头：【高层办公室为保证安全，通风口都是单独设置，不与其他管道联通。】
季从风：【那先看看情况。】
两人就这么在房顶上趴着，走廊内的守卫数量越来越多，技术人员破门的双手逐渐开始颤抖，那扇大门却始终无法打开，无奈之下他们只能继续采取爆破手段，两人怕气流冲击天花板便迅速离开了这片区域，趁守卫撤离爆破点的混乱之际离开了通风道，还顺手在保卫室里偷了两件临时政府的军装，最后找了一处隐蔽角落藏身。
季从风：“看来他们今日是非要抓住弗莱不可了，我刚看见有守卫正在运重型武器去破门。”
顾放：“临时政府几位首脑的办公室防御等级极高，我在地球时虽然也数次潜入临时政府，但从未破门成功，但这种程度的破坏，只怕那扇门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季从风直视顾放双眼：“我们必须救下弗莱。”
顾放明白季从风的意思，临时政府中派系混乱，利益纷争不休，长期以来，维克多以绝对军权压制，使得这些人不得不屈服于维克多的淫威之下，不敢造次。维克多虽狡猾奸诈，以权谋私毫无底线，为牟利不断加剧贫富差距，在地下城居民身上榨血吃肉，但他终究还是守住了地下城。
然而如今他身死人亡，这些人再无忌惮，只会变本加厉，渴望着毁灭前的最后一场狂欢，乱世之中他们便更加不会在意普通人的性命，季从风当然不希望这种局面出现，这会导致人类迁徙计划的恢复更加遥遥无期。
顾放沉思片刻，点头道：“跟我来。”
季从风毫不犹豫跟上。
两人朝着与弗莱办公室相反的方向走去，顾放边走边低声说道：“那扇门的防御等级虽高，但并非没有漏洞，只是操作起来有些麻烦。”
季从风认真听着，没有打断。
“整个临时政府其实共用一套防御系统，只是几间高层办公室的防御系统在总系统中相对独立，拥有次级权限，因而弗莱可以在办公室内部控制大门封闭，不过有一种情况除外——”顾放语音一顿，拉着季从风拐了个弯，进了另一条通道。
“这种情况只有维克多身边的少数人知道，当总防御系统判定整个临时政府遭到不明入侵时，为避免重要人物发生意外受人胁迫而无法逃出办公室，又或是防止入侵者利用高层办公室的独立系统作为藏身之所，此时的总防御系统就会暂时关闭次级权限，以此保证救援行动的展开。”
季从风：“所以关键点在于‘不明入侵’？”
顾放点头，“没错，我们要做的，就是制造一场不明入侵。”
季从风双眉紧蹙：“那么总系统是如何判定‘不明入侵’的？”
此时两人已经在大楼里弯弯绕绕半晌，最终在一扇毫不起眼的、形似安全通道的门前，顾放蓦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眼前的季从风：“你知道老鼠和大象的故事吗？”
他说完狡黠一笑，伸手轻轻敲了敲身后的门。
季从风被那笑容晃得一怔，仿佛久违地，感受到了某种东西，但来不及思考，顾放已经拉开了眼前的门，拽着季从风走了进去。
门后一片漆黑，季从风觉得顾放正拉着他在一条长长的通道里前行。
“你或许觉得我们这趟潜入临时政府，未免有些太过容易，”顾放说，“其实不是，你觉得容易只是因为遇上了我。”
此前季从风确实感到疑惑，他虽然看出顾放对这里熟门熟路，但还是对如此顺利的行动心存疑窦。
“莱特星驻地部队为了调查清楚临时政府的内部结构，派出了无数精锐秘密潜入，有些队员运气好，完成相应的探索区域，顺利回去交差，有些则运气不好，被守卫或是防御系统发现，被判定为不明入侵，一去不回。”
季从风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们能够顺利走进这里，是无数士兵用鲜血绘成图纸，用骨肉铺出道路。”
顾放用最平淡的语气描述着一个惨痛的事实，落在季从风耳朵里却变成一片冰冷。
不对。
季从风震惊之余理智尚存，从顾放的话里发现了疑点。
凭顾放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来看，他应该不仅仅是走在前人铺就的道路上这么简单。
季从风用陈述的语气发问：“你也接到过探索临时政府的秘密任务，对吧？”
空气中有轻笑传来，“瞒不过你。”
季从风心道果然，此时他才回味过来，方才他感知到的、久违的东西，其实是顾放的自信。
是他对脚下之地足够熟悉，对自己能力充分认可的自信。
而这是曾经的顾放最耀眼的光芒，如今却久违得见。
顾放并没有察觉到季从风的情绪变化，仍在继续说：“当时驻地部队在摸清楚临时政府内部基本结构后，有一个巨大的疑问，那就是他们根本就没找到临时政府总防御系统的主控室，但他们发现了这座大楼里分散在各处的，十五扇一模一样的门。”
季从风：“就是我们现在走进的这扇门？”
顾放点头，“没错，世人都觉得维克多手握兵权空有淫威，其实他很有点东西，他在上任后把临时政府的总防御系统全部升级，也就是如今的模样。”
“升级后的总防御系统可谓临时政府命脉，倘若明晃晃的钉上“总控室”几个大字，那岂不是引着苍蝇去叮有缝的蛋？”
季从风：“所以他把总控室藏在了这十五扇门中？”
“季议长聪明，”顾放语带恭维地称赞，“不过他比较狗，这十五扇门后都布满机关，不论触发哪一个，都能引发总防御系统的最高警报，而且极少有人知道真正的总控室究竟在哪一扇门后，外部人员只能十五扇门一一通过，才能找到真正的总控室。”
季从风喃喃道：“难怪这十五扇门都无人看守……”
本就是欲盖弥彰之举，又何需引人注意。
“所以，你这是要以自己为诱饵，钻入大象的身体，去试探这总防御系统的底线，直接触发警报。”
“当初最后找到总控室的人，应该是你吧？”
顾放没有否认，却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等会儿我会进入其他的门故意触发机关，让总防御系统不断发出‘不明入侵’警报，营造出大规模入侵的假象，此时楼中守卫与驻军必然会率先查看各处入侵状况，弗莱办公室门口的守卫数量必然会减少，与此同时，弗莱也一定会发现自己的独立权限被暂时关闭，他也会意识到有不明入侵，这间办公室就不再安全，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逃出，我们就趁此机会将他救下。”
“现在我送你去总控室，你就待在那里，给我实时通报守卫的追踪状况，等我过来跟你汇合。”
说完顾放停下脚步，推开了眼前的又一扇门，蓝色光芒照亮前方，铜墙铁壁上各种设备探出，预示着前路危机四伏。
一场声东击西，即将开始。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老鼠与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