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自作主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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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从风把男人敲晕之后，慌忙跪到顾放身边，借着空间传送仪中闪闪烁烁的灯光检查顾放是否受伤，然而他把顾放翻来覆去看过一遍之后，他的惊吓化为疑惑，顾放不但安然无恙，而且已经退烧了，肩头的绷带还换上了新的，凑近还能闻到酒精味和清苦药味。
这人，是在给顾放换药？
季从风一头雾水，看向倒在一旁的男子，正想去搜身查明身份时，躺在自己腿上的顾放眼睛似乎动了一下。
“顾放？”他小声喊了一句。
顾放眉头紧皱，像是快要醒来。
“顾放，”季从风轻声喊，“醒醒，顾放！”他一边喊一边轻轻拍着顾放的背，怕顾放有脑震荡后遗症，不敢用力晃他。
顾放挣扎着摇了几下头，终于睁开眼，可能是晕得太久，身体又虚弱，他的瞳孔一时无法聚焦，过了半晌，视线才终于恢复清明，眼前是昏暗灯光下季从风难得脏乱不堪、又难得带着欣喜笑容的脸上，耳畔响起许久未曾听过的温柔语气，顾放一时恍惚，以为还在梦中。
季从风看他睁开眼，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大大松了一口气，嘴角被欣喜支配着弯出弧度，却并没有被身体的主人察觉。
“顾放，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季从风轻声问。
顾放点头。
“有哪里不舒服吗？如果嗓子说不出话就指给我看。”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焦急，却依旧问得有条不紊。
顾放摇摇头，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季从风立马绕到顾放身后，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顾放确实没有力气，也就没有拒绝，这时他才看见了倒在自己身侧的人，以及那张不算陌生的脸。
顾放朝着那人偏了下头，“怎么回事？”
“我回来的时候发现这人正……”
季从风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脑子里回放起刚才的画面，一个男人鬼鬼祟祟趴在顾放身上，他还以为是变态……
谁知道居然是在给顾放换药啊……
顾放：“？”
季从风脸色不自然地咳了一下，继续说：“发现这人鬼鬼祟祟，于是把他打晕了，然后发现他是在给你肩上的伤口换药。”
顾放：“哦。”
这下轮到季从风疑惑了，顾放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给他换药居然毫无反应，他立马看向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没受什么伤，估计只是被打晕了，他身上穿的是军队制式的衣服，肩头徽章季从风很熟悉，是莱特星驻地部队的标志。
这处基地显然已经荒废很久，季从风推测，应该是爆炸发生后，莱特星上的搜救人员并没有找到自己和顾放的尸体，怀疑两人在混乱中乘坐六号空间传送仪来到地球，因此下发命令，派遣驻地部队的人到各个安装过小型空间传送仪的军事基地进行搜寻。
驻地部队……
顾放就是才从地球回到莱特星，难不成和这人是旧识？
“咕—噜——”响声伴随着震动打断了季从风的思绪。
季从风：“……”
顾放感受到后背的震动，他没忍住笑了起来，那是季从风的肚子在叫，只是笑了没两下他就被自己呛着了。
“咳——咳咳——”
季从风在他身后拍着背，同时假装无事发生，但顾放却并没有放过他，笑着开口：
“你饿了？”
“你不饿吗？”他语气有些冷了下来，显然是对嘲笑颇有不满。
顾放侧头看了一眼季从风身上的衣服，灰黄的上衣，也不知道原本就是这个颜色，还是被穿成了这个颜色，上面还有种种液体沾染过的痕迹，裤子一看就知道是地球上工人们统一发的工作服，耐磨却硬，并不能贴身穿，脚上还蹬着不合脚的旧鞋。
“你刚出去了？”
季从风点头。
“衣服呢？”
“……”季从风有些无奈，并不愿说出实情，“出了点意外。”
顾放却并不意外，“是被坑了吧？”
季从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从垫子旁捡起给顾放留下的那包营养剂，“你饿了先吃这个吧。”
顾放一脸嫌弃：“这玩意难吃得要命，我才不吃，”他揉揉肚子，把视线转向了倒在旁边的男人，开口道：“我们要想办法搞点好的。”
季从风不明所以：“什么办法？”
下一秒，顾放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王一鑫。”顾放冲着男人喊了一声，声音有气无力，明显还很虚弱。
但男人没有反应，于是顾放又伸腿踹了王一鑫一脚，声音也大了些“王一鑫！醒醒！”
“靠！”小伙子猛然坐起，“我靠谁他妈打……顾副队？”
昏暗光线下，顾放已经从季从风肩上挪开，正面无表情看着王一鑫。
“啊我想起来了，对，我找到了顾副队，”小伙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脸上又带了点委屈，摸着自己头上鼓起的大包，“我正给你包扎呢，结果突然就被打晕了。”
果然是旧相识，季从风心下了然，真诚道歉：“抱歉，一时失误。”
王一鑫看了季从风半晌，“顾副队在这儿……那你一定是议长先生吧？”
季从风点头。
“太好了！”王一鑫高兴地叫起来，完全不记得季从风刚刚把他打晕，“我就是来找你们的！议长您好！我是莱特星驻地部队第四支队的王一鑫！”
季从风点头：“你好。”
他连忙爬起来，“那个什么，你们快跟我回去吧，大家找你们都找疯了。”
顾放：“是驻地部队收到了莱特星的指令，让你们进行搜救的吗？”
王一鑫点头，“对，昨天早上驻地部队接到命令，长城空间站发生意外爆炸，议长在混乱中躲进空间传送仪后失踪，下令在地球展开搜救。”
“爆炸严重吗？”顾放问。
“损伤惨重！临时政府的维克多当场身亡！”王一鑫说。
顾放和季从风对视一眼，眼神中有些意外。
王一鑫还在继续说：“还好我找到你们了，幸好你们平安无事，我这就发信号让他们前来接应。”
“不急，”顾放说着按着他肩膀让他坐回原地，又往他肩头看了一眼，“王一鑫，转正了是吧？”
王一鑫疯狂点头，笑着说：“啊顾副队你还记得我！多亏了顾副队上次让我去讯问，新队长说我第一次出任务就表现出色，提前让我转正了！”
顾放点点头：“恭喜。”
“还要谢谢顾副队！”高兴到一半，他又撇撇嘴，像是想起了难过的事，一脸依依不舍，“上次你走得匆忙，我都没能去送你，我一个人难过了好久。”
季从风：“……”
他忍不住看了顾放一眼，两人似乎非常熟络，而顾放与队内成员的关系好像也十分融洽，那为何在莱特星上却处处充满防备，表现得截然不同？
顾放脸上也露出一丝意外，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继续说：“谢就不必，不过确实想请你帮个忙。”
王一鑫：“什么忙你说！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帮！”
顾放：“你回去汇报情况，就说你没找到我们。”
王一鑫：“好好好……哎什么？没找到？那可不行啊，现在驻地部队的队员们到处都在找议长和你，这我瞒不过啊！”
顾放面色突然凝重起来：“其实，我和议长这次并不是单纯的因为意外来到地球，”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幽绿的眼睛凝视着王一鑫，眼神中似有深意，“你明白吗？”
王一鑫愣了一下，小声说：“是因为有……秘密任务吗？”
顾放不置可否。
“哦，我懂了！你们想瞒过所有人！”
季从风：“……”
这就是所谓的自我攻略吧。
他在旁边一直不动声色，维持着高冷议长的形象，看顾放现在的态度，很明显是暂时不想被莱特星军方找到。
顾放：“所以我和议长需要你的配合。”
王一鑫又挠起了头，皱着眉说：“可是就算我能帮你们瞒，可是基地里还有很多人也在找你们，你们还是会被发现的。”
顾放：“所以需要你提供一些帮助。”
王一鑫：“？”
顾放：“你的终端里应该有备用的赫特城公民ID吧？”
王一鑫点头，“有的，今天刚更新过的。”
驻地部队的成员为了在地球行走方便，都有一套假身份甚至备用身份，有效期为十四天，这套身份可以使持有者在一定期限内在地下城自由活动。
顾放：“我需要一个公民ID，等你回去以后，我和议长就会立刻离开，你只管回去汇报，之后他们再派人来找便与你无关，你若是运气好，之后还能找到我们，我们就跟你回去，不会让你难办。”
王一鑫皱了眉：“可是顾副队你也知道，分配给我们的公民ID只是为了便于我们执行任务，并不是长期有效的。”
顾放：“我知道，十四天，足够了。”
王一鑫仍皱着眉：“那你和议长的安全怎么办？”
“我全权负责。”
顾放的语气果断而坚定，季从风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加快，这是很多年前他曾有过的，陌生又熟悉的体验，是顾放曾带给他的心动。
而下一刻他又控制不住地感到难过，顾放一句“全权负责”说得斩钉截铁，却只是在保护“议长”，而不是保护自己。
王一鑫犹豫了半晌，终于点了头，将一个赫特城公民ID传输给顾放，又将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的一些绷带、愈合剂，常规药品、营养剂、饮用水还有军队配发的罐头留给顾放他们。
“回去了知道怎么说吧？”顾放问。
王一鑫点头，“顾副队放心，那我走了，你和议长千万小心！”
“我送你出去。”季从风突然开口。
“不用不用，哪敢劳动议长大人！”
顾放也很意外地看了季从风一眼。
季从风却执意要送，王一鑫也不敢推脱，两个人一起钻出了大门后，王一鑫便自觉地走在了季从风身前，打开终端为他照明，季从风自然地开口：
“你们这些在驻地部队的战士们辛苦了。”
王一鑫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有没有，我才刚进队里，现在仗都打完了，没什么辛苦的，要说辛苦还得是顾副队他们这些前辈。”
季从风微笑了一下，露出一副上级体恤关爱底层群众的和蔼表情，继续说道：“是吗？顾副队给我当保镖不久，平时工作太忙，我对下属的关心有限，对顾副队还不是太了解，这次平安到达地球还多亏了他。”
此刻王一鑫内心充满忐忑的同时，又感慨这位新任议长还真是如传闻一般亲切友好，贴近群众，竟然如此关爱下属。
“是啊是啊，用久远的地球话来说，顾副队就是我们这些队员心中永远的神！他刚到地球就去了最危险的战区，多次在前线立功，每次战役他都会救下不少战士，甚至很多地球难民都是因他施以援手才得以逃出生天，特别是蓝赛保卫战！”
蓝赛保卫战是莱特星驻地部队打得最漂亮的一战，直接扭转了整个战局，自此地球军便实力大减，攻势急转直下，为两年后赫特之战的胜利奠定基础，季从风也知道顾放在这次战争中立下大功，军衔升至上尉。
果然，如季从风预料的那样，眼前的男孩说起顾放立马两眼放光，语调激昂，而话中的内容更是季从风在冰冷文字档案之外渴望了解的，顾放的六年。
季从风故意停顿片刻，好似若有所思，随后道：“听你这样说来，顾副队倒是一位在战场上英勇无畏，责任感极强，内心坚韧不拔的英雄。”
王一鑫连连点头。
季从风继续套话：“你的描述似乎与我跟他的接触并不相符……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你与他相处得久了。”
王一鑫听到这里也叹了口气：“不是的议长，其实我和顾副队只见过一次，我进队那天晚上他就离开地球了……”
季从风闻言有些惊讶，但又松了口气。
“不过我听说……”王一鑫有些犹豫，又继续说道：“顾副队在蓝赛保卫战不久之后性情大变，甚至拒绝了少校军衔，赫特之战他也没再上前线，只负责后勤工作了……”
季从风一怔，蓝赛保卫战发生在2242年末，顾盼离世是在2244年赫特之战结束后，那么使顾放性情大变的，应该就是中间这一年……
他回忆起顾放档案上的履历介绍——2243年，阿喀琉斯计划。
季从风适时换上了然神色：“原来如此。”
“不过议长您还真是体贴下属啊！”王一鑫真诚感叹道。
两人已走到基地门口，季从风弯起嘴角，很浅地笑了一下，“找我们两个你也辛苦了，回去注意安全。”
“好的！议长再见！”他说完行了个军礼，飞快跑了出去。
——
回到空间传送室内，顾放正坐在垫子上挑眉看着他。
季从风假装没看见，先发制人开口问道：“十四天，自作主张，不解释一下吗？”
在地球多留十四天这件事两人并没有事先商量过，的确是顾放自作主张做的决定。
顾放沉默了片刻，最终选择坦诚相待：“我要查我母亲的身份。”
季从风点点头，坐到垫子旁：“可以理解。”
“你也要查空间传送场核心资料的事。”
季从风一怔，扭头看着顾放，“你知道了。”
顾放：“你一直想重启人类迁徙计划，空间传送场是你必须攻克的难关，很显然，我母亲凌顾盼和空间传送场的关系非同一般，调查这两件事具有高度一致性，我想你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维克多现在已经被炸死了，趁各方陷入混乱之时去调查一些前尘往事，时机绝妙，何况地球又不是隔壁小区，能想去就去，顾放说的完全没错，这也是季从风的计划，只是他对地球情况并不了解，不如顾放规划得清楚。
季从风笑了一下，又绕开了这个话题，饶有兴致地说：“不喊我议长装样子了？”
顾放将终端里，王一鑫刚传输给他的公民ID打开，淡蓝色虚拟屏幕在两人之间亮起——
李冰，24岁，男，D区X栋XX号……
顾放挑起嘴角看着季从风：“在地球，或许放下身份会方便些，李冰先生。”
两人对留在地球上这件事达成了一致。
“把鞋脱了。”顾放突兀道。
季从风：“？”
顾放低头看向季从风的脚，鞋上渗透出的血迹清晰可见。
季从风不自觉缩了腿，“没关系。”
顾放不知道季从风刚刚出去遇到了什么事情，但看他这副狼狈模样就知道一定不是好事，他这种正直善良的性格要在地球生存，只怕不出三天就会被卖出去还帮人数钱。但他总归是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就算成年之后陡然经历变故，自尊心也早已形成，自然不会愿意别人看到他的伤痛。
顾放也不再多说，直接伸手握住季从风脚踝，解开了鞋带。
“哎你干嘛！”
季从风有些慌，想抽回自己的脚，顾放却往他脚上磨破的地方用力一捏。
“嘶——”季从风忍不住叫出声。
“疼吗？”顾放一边给他脱鞋一边问。
季从风：“……”
这种脚上磨破皮的伤最是折磨人，伤口不大，却疼痛异常，季从风也无法否认
顾放：“疼就上药。”
他说完就拿出消毒巾，熟练地处理起了季从风脚上的伤口。
惊愕从季从风脸上一扫而过，他没料到顾放会这么直接，连忙抽回自己的脚，“我自己来。”
这次顾放终于没再阻止，只是看着他包扎，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上好药后，顾放拿起了一旁的罐头，丢给季从风，“尝尝，这个味道还不错。”
季从风并不接话，只伸手去接。
顾放就着他这个动作一眼看见季从风伸过来的手上有很多血痕，刚才季从风包扎的时候，这只手刚好在视线盲区，他竟没有注意到。
顾放一把抓住季从风那只手，“怎么手也伤了？”
“没事，”季从风抽回手，他自己都没发现手掌擦破，“不小心摔了一跤。”
顾放又一把抓住他手腕想把手拽回来，此时季从风正跪坐着直起上半身想接罐头，顾放这么一拽，季从风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向前扑去，上半身直接摔在了顾放腿上。
距离陡然拉近，季从风清楚地看见顾放瞳孔颤动，然后立马甩开了自己的手。
顾放估计是受了惊吓，这一下甩得没轻没重，甩完又立马意识到不对，连忙把季从风扶起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给你上药吧。”
顾放一边拿酒精一边觑着季从风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暗暗松了口气，可当他正认真给季从风清理伤口的时候，季从风又突然说了一句：“你手劲挺大。”
顾放：“……”
他用两个创口贴将伤口盖住，然后将罐头放在季从风手心，没好气地说道：“那是你饿了。”
季从风嘴角忍不住勾起。
顾放心中暗骂，这人几年不见竟然学会逗人了！
罐头里居然是卤肉饭，只是温度太低，饭是冷的，不过此时此刻两人也只能将就。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安静地吃着这顿难得的晚餐，谁都没再继续说话。
只是吃了一会儿，季从风觉得好像没那么冷了。
——
——地球，赫特城，深渊。
一双制作精良的皮鞋及一条皮带摆放在了莫妮卡的办公桌上，桌前站着一个男人。
“东西哪来的？”莫妮卡端坐在桌后，拿起了桌上的皮带细细端详。
男人回答：“刚在黑市收来的，送来的人说遇上个傻子，用这些东西救下了两个孩子，我一看这些东西的工艺和款式，就知道不是地球货，正好昨天接到组织内部通知，让我们留心反常情况，我就把东西拿过来跟您汇报了。”
莫妮卡：“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处理，有情况继续及时汇报。”
男人连连点头，随后离开。
莫妮卡看着桌上的东西，打开终端发了一条信息：
【目标人物已出现】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自作主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