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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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江砚还在睡梦中便被人叫了起来。醒来睁开眼，原先躺的满满的地上几乎已经没有人了。
“喂，新兵是吧？给你个差事儿，去送个信。”
此时在旁边慢吞吞穿衣服的洛成弃回绝道:“送信不是有专门的驿差么，你找我们干什么？”
“人手不够，这个时候连驿差也比你们管用。快去快回。”
江砚迟迟不肯接手，他才刚来，怎么可能又回去？
洛成弃刚要说话，眼睛忽然瞟到信封上的几个字，定睛一看，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不知送这封信，我能拿多少军饷啊？”
那个士兵带着几分厌恶看了他一眼：“这本就是你分内的事，还想要什么额外的军饷？”
洛成弃双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他:“那你怎么不去？”
他的眼睛生得是极好看的，带着异域的妖冶风情，这样打量什么人的时候却又多了几分像是打着什么坏主意的蛇蝎心肠。
小士兵白了他一眼，从袖口掏出几粒碎银子，拿在在手中抛了抛：“裴小将军赏的，分你三两，到底去不去？”
洛成弃伸出一只手接过了那个信封：“我去吧！”
那士兵把那几粒碎银子抛给他，恶狠狠地走了。
洛成弃拿着那几两银子在手上抛了抛，忍不住感慨道:“果然到哪儿都有瞒上欺下的人啊，没想到连军队里也不例外。”
“祭祀殿是少你吃还是穿了？这几个钱也要挣，你回去一趟，指不定会饿死在路上。”
江砚有时候说话能把他气死。
洛成弃绕到他身边，狡黠地笑了笑:“不过，这笔买卖可做的值啊。”他朝着江砚扬了扬手中的那个信封:“你可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给谁的？”
江砚不解，疑惑地望着他。
洛成弃站到江砚面前，把那封信拍在他的胸口上:“给你，送到了。”
江砚接过那封信才发现，信封上写着的收信人竟然是:太师府，江砚。
江砚捧着那封信愣愣的站着，洛成弃又回到原地躺下，翘着二郎腿看着他，催促道:“不打开看看？”
江砚四下看了看，营帐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还躺着几个伤兵，没有人注意这边。
他缓缓把信拆开，入目便是裴空逐那龙飞凤舞的大字。
【阿晏:
念及千山万水，思君如痴。曩昔时光，似流水逝，思绪无人能传。边关风云变幻，战事频仍，我身负重任，不得不守在战场。
战马蹄踏，星火燎原，我自当以江山为重。虽道不尽险阻，仍誓当征剿。然心中挂念，使我时刻难以安宁。
雪泥鸿爪，情难自抱。纵使山河阻隔，岁月流转，你心永远是我的归宿。可乱世沧桑，生死无常，只愿上苍保佑你在京平安无恙。
缘木求鱼，情意难予，殷殷期盼，念君无忧，无尽相思。
空逐落笔。】
“念君无忧，无尽相思……”洛成弃站在江砚身后念出这句话。
江砚赶紧把信收了捂在胸口，回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后不过一尺的洛成弃，眼中惊愤交加。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从你拆信的时候。”
洛成弃向后退了几步，像是预判到江砚可能会对他动手似的。
“这有什么嘛，他对你的心意我早就知道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倒也念了几年书，不是什么大字不识莽夫嘛。莫不是把这肚子里的文墨全用在这上面了？”
洛成弃调笑着，江砚要过来打他，他边跑边继续说道:“我才说了几句，你就恼了，看来你这心上人我还真是说不得。我这亲哥哥倒成外人了，我不过是替你把把关嘛……”
洛成弃跑到外面，江砚追出来，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别总是胡说八道的……”
“阿砚。”洛成弃出声叫他，却也不看他，目光只盯着前方的一个小点。
“你看前面那人，像不像裴空逐 ？”
江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袭红衣，乌发高高竖起，那身形，确实是。
只是让江砚有些犹豫不定的是，那个人正抱着一个女子，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像是在亲吻。
那女子也是一席红色石榴裙，简洁地扎个马尾，眉眼带着一股英气，不像是寻常闺阁女子那般含羞带媚，哪怕就这么远远地瞧着，也看得出那身段是极好的。
洛成弃立马转了个身挡在江砚眼前。
“那什么……你也别太在意了，你久居在太师府中，想必不知道军中的一些规矩。军队里也是有军妓的，男儿在外……人、人之常情嘛……”
“别说了……”江砚转身掀起帐门就进去了。
接下来的好几日，江砚都很少说话，他们两人也只是留在后方打打杂。
晨起时，洛成弃见他在收拾东西，拿了衣物出来。
“怎么？他伤了你的心，你要回去了？”
江砚拿着衣服站起身:“我要去沐浴净身。”
江砚提到他才想起来，洛成弃摸了摸下巴:“我也好久没洗了，一起吧。”
“诶，你们也过来洗澡啊？”
江砚和洛成弃被带到一条河边，他们一到，光着膀子的饴糖就跟他们打招呼。
“就在这儿洗？”江砚看着还结着冰碴的河，有些不可置信。
“对啊！快点，别磨蹭了，天这么冷。”饴糖站在河里，招呼他们下来。
河水清澈见底，河边白雾弥漫，才靠近就察觉到了阵阵寒气袭人。士兵们迎着寒风站在河岸上，时不时就有人跳下河去，也有的是站在河边上洗的。
身侧“扑通”一声，原本站在旁边的洛成弃下了水，一时间只能看到随之溅起的一道水花。
过了一会儿，洛成弃站起身来，他的膝盖以下都笼罩在冰水中，眼角细微的血丝和深沉的唇色告诉江砚让他别下来。
“你就站在河边随便洗洗吧，这真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他又转头对饴糖吐槽道：“我说，你们生存的环境就这么恶劣吗？”
饴糖摇摇头:“冷水能够刺激身体，锤炼意志、增强体魄。你们是新兵，可能还不太适应，在这生活久了就知道了。”
洛成弃轻哼了一声:“不用了，生活久了我看我可能会死掉。”
饴糖只顾着冲水，大概是没听见。
江砚在岸边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逼迫着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脱掉上衣，试着舀上来了一盆冰水。水刚接触到皮肤，冰凉刺骨，肌肉酸痛得快要裂开。
他不是没有过过苦难的日子，他曾经也是在山林里同野兽抢食吃的人。只是在太师府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一时间确实难以适应过来。
“喂，看！”
洛成弃正洗着澡，旁边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好白啊！”
“嫩得像是能掐得出水呢！”
“啧啧啧，我倒是觉得……好腰！”
洛成弃向四周看了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些人的目光开始聚焦在江砚的身上，看他的那眼神实在算不得清白。
只是江砚正忙着洗漱，没注意到。他稍稍侧过身子，洛成弃便立刻看到了他背上和自己一样的那个刺青。
若是没有那场变故该多好啊，他们将会在温柔乡里被父母宠溺地养大，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兄弟，真想和他一起无忧无虑的长大。
洛成弃这么想着，周围的调笑声似乎更大了些，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恶狠狠地瞪了身后那些人一眼，速战速决地上来了，催促道:“好了好了，用不着这么爱干净，走吧，赶紧换上衣服，回帐篷里暖和一下。”
江砚穿上衣服，好歹算是洗完了。
夜晚寒风呼啸，吹得帐篷摇摇晃晃的。军营里一片黑暗，只有微弱的油灯添一抹孤寂的光。
洛成弃迷迷糊糊地听到一声尖锐的嘶叫，仿佛是寒冰碎裂的声音。
身体不受控制地来到了营帐外。他置身于一片冰封的世界，漆黑的夜空中没有星辰，只有寒霜和大雪打在他身上，化作刺骨的寒意。
他孤零零地在冰原上走着，每踏出一步，寒气就沁入他的骨髓。冰冷的寒意从脚底传上来，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正紧紧抓住他的脚踝。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仿佛被冰雪包裹，每跳动一下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他试图奋力奔跑让自己的身体热起来，挣脱这片冰天雪地，但发现自己的手脚完全不受控制，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逃脱。
就在这时，手突然被谁拉住一样，传来一阵温暖。他转过身去想要看清拉住他的人是谁，可那个人隐身在黑暗中，他怎么也看不清。
忽地睁开双眼，只见是光秃秃的帐篷顶。
“是梦……”
他抹了一把脸，刚才的噩梦仿佛还在眼前，令他心有余悸。
他坐起身，发现江砚的手落在自己的手边，挨着自己的手，有些发热。
他把江砚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掖了掖他的被子，最后把自己的衣服也盖在了他的被子上。
收回手时，无意中碰到他的脸颊，却是一阵发烫。
洛成弃心中一惊，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也是烫得不像话。
彼时刚好有人走进营帐中，洛成弃叫住了他:“劳驾，喊下军医。”
“怎么了？”那人揉了揉眼睛，身上还穿着单薄的里衣，估计是起夜如厕的。
“他有些发热，想必是今日用冷水沐浴着了凉。”
那人摆摆手走过来钻进被子里:“不用，你拿被子给他捂捂就好了，哪就那么娇贵了。”
他又抬头看了洛成弃一眼，估计是怕他反驳，又补充道:“你是新兵吧？这里才几个军医呀，每天死伤人数那么多，他们都忙得脚不占地，这种小病小伤的，自己养养就好了。”
“什么养养就行，照这样下去，不过是耗尽身体……”
江砚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轻轻拉了他的袖子，示意他别说了。
那个人翻了个身，又接着道：“要去你自己去，你看军医会不会来。”
“你……”
江砚把手按在他的手上，让洛成弃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江砚的这种制止性的动作洛成弃很熟悉，他怕自己万一和那人吵起来，江砚真的会生气，只得无奈地收了声。
“可是你这样也不是办法。”
江砚皱着眉，艰难地摇了摇头，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洛成弃心中急得要命，他孤身漂泊了这么多年，自以为雨打浮萍 ，就这样了。好不容易有个亲人，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作者有话说第89章 第 8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