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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   冷冽的寒风呼啸着穿过宫门,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层苍白的寒霜之下,天地间安静得只剩下了这片银白。

      秦深栀靠在窗边,手掌贴在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上,轻轻安抚着腹中的胎儿。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她可以感觉到胎儿在她肚子里渐渐活动起来,一下一下地,如同清晨的钟声,稳定而明晰。

      她坐回到床榻上,闭上眼睛,沉浸在这种柔软而幸福的感觉中。伴随着温暖的火炉,她不禁开始想象起未来的日子:她将如何照顾这个孩子,教育他做一个有德有才的人,她将怎样看着他健康长大,再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段与适一进门便看到了这般温馨的画面,贴身婢女看到他进来,正要提醒,却被他伸手制止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秦深栀的床边,朝着手心哈了口气,搓了搓手,继而覆盖在她捂着小腹的上。

      手背传来一阵温热,秦深栀缓缓睁开眼:“怎么是你?”

      段与适笑道:“怎么不能是我?”

      秦深栀不着痕迹地从他的手下抽出手来:“你不是要回南宁吗?”

      “叛乱已起,我此刻回去也是无济于事。再说了,老南宁王优柔寡断,卧病在床已久,谋逆的人就算不是他的儿子,也会是别人。王权更迭不过是皇家的必经之路罢了。左右兵权在我的手中,任他掀不起来多大的波澜,我一个外臣,哪管得了他们那么多。就算换了南宁王,我也照做我的武平侯。索性等孩子出生我再回去也不迟。”

      秦深栀颔首不语,不料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瞪目结舌:“栀栀,我们成亲吧。”

      秦深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段与适又极认真地说了一遍:“我说,我们成亲吧,让我再娶你一次,好不好?”

      秦深栀拨开他搭在自己小腹上的手,站起身:“青天白日的,你从哪个酒楼回来?烂醉成这样,跑到我这儿来说些什么胡话?”

      段与适跑到她跟前,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我没喝酒,栀栀,我是认真的。我已经不再是七八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了,如今大秦与南宁交好,你我也算门当户对,我们结成眷侣这是喜事啊,你在顾虑什么呢?”

      秦深栀从他手中抽回手,后退一步拉开了些许距离:“你以为我当初离开只是因为你的身份吗?原来在侯爷眼中,我就是这么一个贪位慕禄的人?”

      段与适急忙解释:“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况且如今你怀了我的骨肉,将来孩子出生,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那可真是难为侯爷了,还为我的名声着想。自从跟你有纠葛的那一天起,我早就没有名声可言了。”

      见她油盐不进,段与适愈发急躁起来:“就算栀栀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想一想,难道你希望我们的孩子出生以后没有一个正经名义的爹吗?岂不会遭人非议?”

      秦深栀也怄气:“我若想寻驸马,朝中人选多的是。”

      段与适一把抓过秦深栀的手腕,掰过她的肩膀,强行让她跟自己对视:“你还想让我的孩子去认别的男人做爹?我不准!”

      秦深栀被他这么一闹更是来气:“准也好,不准也好,我自有我的考量,轮不到你做主。”

      段与适见于她实在说不下去,一把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还没待到她起身便以占据绝对优势的身形压了下去。

      他正在气头上,但还是强迫自己抽出三分清醒来小心地避开着她的肚子:“你就这么讨厌我?”

      “是!”

      秦深栀嘴上说着,可眼泪却已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段与适一颗颗晶莹泪珠有如钢珠般强硬地挤压进自己的心。他伸出手去擦,秦深栀却偏头避开了。

      他只得俯下身吻了她的眼睛,又一寸一寸的将那泪痕舔干净。

      “对不起……”

      秦深栀听见他把脸埋在自己的脖子里一遍遍地说着道歉的话,声音闷闷的,又十分微弱,他说话时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间,像落入凉夜的刺,让她的喉间满是哽咽和堵塞感。

      —

      “她?”

      秦向隅哂笑一声,仿佛听到一个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你刚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他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像是觉得十分有趣。

      账房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着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来问殿下,要拿多少月钱给薛姑娘。是按正妻的用度给还是按小妾的?府上人都说,您要娶薛姑娘了。”

      秦向隅笑够了,朝着他挥了挥手:“你看着办就行了,这种小事也来烦我。”

      等账房的人出去,随从上前替他倒了杯茶,试探道:“殿下当真要娶她?”

      秦向隅嗤笑一声:“她相貌平平,又无权无势,我为什么要娶她?”

      “当初救下她,纯粹是以为她是祭祀殿那边的人,后来发现不是,但她兄长在太师府做事,好歹还有点用处,才留着她。”

      那随从看他心情不错,便顺着他的话题往下:“那殿下可有中意的女子?卑职看尚书大人的千金就不错,听说那品貌是一等一的好,身份也配得上殿下……”

      秦向隅给了他一个白眼,他迅速便止住了这个话题,扇了自己两巴掌:“是属下僭越了。”

      “噢,对了,听说许大人来了。”

      秦向隅立刻站起身:“什么时候,怎么不早说?”

      “刚才来人通报……”

      “我看你是越来越不知轻重了,再有下次,先打断你一条腿再说。”

      随从连声应着,给他披了披风,便匆匆往院子里走去。

      许圉师正站在亭子里,旁边的人略弯着腰,不知道在跟他说着什么。

      “这些话原本不该从我口中说出来,只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陛下沉迷于拜神修仙,太子又是扶不上墙的泥,依我看,未来储君的人选,三殿下是最合适不过的。公子一向自诩不在名利场中,最是能看清朝中局势,怎么连这些道理都想不明白?”

      “好了,今日叫你跟我来是让你过来替我做个见证,与殿下划清界限。我好不容易才下了这个决心,你如今又在这儿劝我,还说这些离经叛道的话。我就罢了,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少不了要落个悖逆不轨的罪名。”

      那管家点点头,闭口不说话了。他跟在许圉师身边也有十几年了,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平时有什么事他倒也能说得上几句话。

      前些日子才听说自家公子与太师府结下了梁子,是三殿下出面说的情,才免了好些麻烦事。本想要筹备礼物好好感谢一番,可今天一大早不知怎么的,许圉师突然说要跟这位殿下划清界限,以后不做往来了,还让自己当什么见证人。

      他是越来越看不透自家公子的心意了。

      天空中开始飘起了细密的雪花。纷飞的雪落在树丛中一个老者的脸上,慢慢地溶化成微凉的水珠。他揉揉眼抬起头,远处有一个身影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看着有些眼熟,俊逸非常,一身淡雅的蓝色的长袍,在皑皑白雪中格外醒目。

      雪光之下,老者悄悄拿出画笔和纸,想在纸上定格下那人的身姿。

      细毫三两下就描绘出了那人的轮廓和五官,正当他要细细临摹时,一只鸟突然落在了他的画纸上。

      他挥了挥袖子驱赶鸟:“去去去,别来捣乱。”

      细微的动静引得许圉师侧目,他心中一紧,方才管家那些话莫不是叫人听了去了?他赶紧出声喝道:“谁在那儿?”

      那老者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赶紧收了笔,用袖子抱着头打算溜走。管家见状上前去把他拎了出来。

      那老者带着一身的酒气在许圉师面前站定,脸色微红,像是还醉着。他对上许圉师那双明亮的眼眸,心里不由得豁然开朗:这样的美人,他见过!

      许圉师看到他袖口露出来的一小截纸,怀疑他是记下了什么话,便让他拿出来。

      那老者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盯着他上下打量。

      管家只得上手去抢,那老者估计是怕抢坏了,只得交出来。

      画纸交到许圉师手中,他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你在画我?”

      那老者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你,也不是你。”

      许圉师看了那画一眼,眉眼确实与自己有些像,但是却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

      老者围着许圉师转了几圈,摸了摸下巴上蓄着的胡须,满意道:“不错,不错,你是她的什么人呐?”

      许圉师皱眉:“她?”

      老者悄悄凑上来,在许圉师的耳边说道:“不瞒你说呀,几十年前在江南,我替陛下和她画过一幅画。他们的缘分就是在春色中绽放开来的……只是红颜薄命,她早早的就去了。你怕不是她托生来向陛下讨债的?讨债的……”

      那老者含含糊糊的,像是睡过去了。

      “圉师!”秦向隅急匆匆地向他跑过来,跟着他身后的随从赶紧把那老者从许圉师身上拉开。

      “他是我府上的一个画师。几年前父皇赏的,他爱喝酒,只是年纪大了,我也随他去了。圉师怎么跟他在一处?”

      许圉师悄悄把那画纸收进袖中,淡淡地说了句:“没什么。”

      雪花飘落,天色渐暗,那老者方才的话同东南的那个老妇人的话在许圉师的脑海中渐渐重叠起来,耳畔传来阵阵耳鸣声,像万鬼恸哭。

      寒风吹灭了亭子里仅剩的几盏烛光——长夜已经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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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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