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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   大殿内,烛火摇曳,只能映照出一片阴霾。裴空逐望着眼前的一动不动的阿尔喀,心口突然涌上来一阵苦涩,宛如深海涌动,波澜不息。

      阿尔喀躺在地上,跟裴空逐当年遇到她的场景很相似,大雪纷飞的夜晚,她穿着亮眼的红色衣服躺在雪地里。

      可是今夜没有雪。

      只有阿尔喀流满遍地的血。

      他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了,直接冲上去抱住了一袭婚服的阿尔喀。

      阿尔喀面容苍白,姣好的容颜被黑暗裹挟,看不见半点昔日的娇艳与笑靥。裴空逐颤抖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一只手捂住她脖颈间血流不止的伤口,轻轻喊着她的名字。

      “我来了,你倒是醒醒啊……”

      阿尔喀紧闭的眼睛终于微微张开,入目是浑身上下都被淋得湿透了的裴空逐,她努力提了下嘴角,此刻真的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脸颊,替他擦一擦额上的水珠,但手上根本没有半分力气。

      阿尔喀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但她气若游丝,裴空逐根本听不清,只得俯下身去听。

      “我……相信你……”

      她说的断断续续的:“自始至终……我都相信你的……”

      裴空逐一时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阿尔喀说着话,牵动了伤口,血流的更加肆意了,鲜血从裴空逐的手指缝间汩汩流出,无论他再怎么捂也捂不住。

      也许是看到了裴空逐眼中的茫然,阿尔喀尽力加大了声音,尽管在裴空逐听来还是细如蚊呐:“山的那边……真想让你带我去……看一看……”

      她明明只用了很小的声音说出这句话,但砸在裴空逐耳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震耳欲聋。

      思绪被带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个雪夜。

      “一个山那边的牧羊人罢了。”

      短短几个字,被她记了大半生。

      昨夜阿尔喀委屈的话在耳边响起:“你从一开始就骗了我!山那边根本就没有牧羊人!山那边是寸草不生的山谷,我都去看过了。”

      但是,自己回答的是什么来着?

      他说,他的山那边不是阿尔喀去的那边。

      如今看来,阿尔喀昨夜那番话分明是道别的前言,他却还调笑着糊弄过去了。

      “我带你去!你好好活着,我就带你去……”

      裴空逐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阿尔喀的脸上,阿尔喀的眼神中看不见一点悲戚,她蜷缩在她的牧羊人温暖的怀抱里,就像那一年被他抱着的感觉一样,周围很冷,好像只有自己是热哄哄的。

      她慢慢合上了眼睛,像是永远沉浸在了那个雪夜里。在那里,她永远是温暖的。

      裴空逐用冰冷的手指触摸着阿尔喀仍残余温的面庞,泪水在他的双眸里打转,一双眸子黝黑,如同即将坠入深渊的星子。

      大殿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死寂的氛围让人窒息。裴空逐轻轻放下阿尔喀,紧握拳头,目光含着明显的愠色。

      秦向隅满脸得意之色,手持利刃,走到他身旁:“她是北留叛党,死不足惜。小将军这是做什么?难道是……”

      秦向隅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剑气纵横,寒芒四射,裴空逐随手抽出旁边侍卫的配刀,直接劈向秦向隅,招招剑法犀利至极,每一剑如同雷霆般破空而至。

      秦向隅急忙拔剑回应,刀影重重,力图避开裴空逐迅猛的攻击,却仍被剑势所逼。

      侍卫们纷纷开始抽刀,但是座上的秦深荆没有下令,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前。

      大殿内回荡着精铁相击的撞击声,气流涌动,如同山崩地裂的狂潮。

      二人纠打在一起,如同猛虎与毒蛇缠斗,攻守皆凌厉,但裴空逐最终还是打掉了秦向隅握着的剑。

      哪怕是裴空逐的剑已经抵在了脖颈上,秦向隅也没有丝毫畏惧:“小将军,你想杀我,是想替那北留刺客报仇吗?她可是要刺杀父皇!”

      裴空逐气急:“你住嘴!”

      阿尔喀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行刺皇帝,就算是,也不应该被当场诛杀。威逼也好,利诱也好,她的背后一定有人。

      但想也不用想,秦向隅这么急着把她杀了,教唆阿尔喀这么做的人恐怕就是眼前的这位三殿下。

      秦向隅放低了声音凑在裴空逐耳边说道:“小将军,你如今不必在这里假惺惺地怪我,你也知道,不是我杀的她。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你才对。既然保护不了她,何必救她,还给她可能会好好过完这一生的希望。”

      裴空逐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眼睛猩红,扬手就要刺下去。直到此时,秦深荆才下令将两人拉开。

      秦向隅立刻向秦深荆跪下:“父皇,北留公主突然行刺,不会没有原因,裴小将军是公主钦定的夫婿,难辞其咎,不如暂时关押,等查明真相再说。”

      秦深荆现在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昏昏沉沉的,看着独立于殿中,身形挺拔如山岳的裴空逐,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先应下秦向隅的请求。

      哪怕他知道裴家一向精贯白日,忠肝义胆,他也算看着裴空逐从小长大的,也知道他必然不会做出谋权篡位那样的事情,但是他方才确实做错了。

      他不应该不行君臣之礼,也不应该抱着阿尔喀,更不应该对秦向隅动手。

      不管阿尔喀到底是蓄意谋害还是临时起意,她刺杀的罪名已经坐实,裴空逐此举无疑是摆明了自己的立场与阿尔喀一致。

      “暂且将裴空逐关押至诏狱,今夜彻查将军府。”

      秦深荆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拂袖离开了。

      侍卫将裴空逐围了个水泄不通,却没人敢上前。

      秦向隅居高临下地命令道:“怎么,父皇的旨意听不懂吗?乱臣贼子,还不赶紧拿下?!难道你们也想造反吗?”

      一众侍卫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侍卫长上前,先礼后兵,对着裴空逐说了声“得罪”,便将他扣下。

      裴空逐也不反抗,任由他们动作。

      秦向隅走下来,跟他擦肩而过,轻叹了口气,就像经历过殊死搏斗后最后的赢家:“小将军,与其在这儿替死人绵绵感伤,你还是替自己想想,该怎么脱身吧!”

      外面风声萧瑟,诏狱的墙壁已经出现裂纹,墙皮也已经斑驳褪色。地牢内更是阴暗潮湿,朽木破砖堆积成墙,沧桑的岁月在这里留下深刻的印记。

      寒风穿过破裂的窗户缝隙,带来了些许凛冽的寒意。裴空逐双手被镣铐锁住,靠坐在潮湿的地面上,眉目间尽是遮掩不住的疲惫。

      他长发散乱,还有些湿,他对面不知是哪个囚犯,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了,躺在地上纹丝不动,仿佛一尊由人生磨难合成的雕塑,那血迹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更加刺目。

      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无数次,他做过这里的主人,也做过这里的贵客,但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竟会是以这样的身份进来。

      牢房角落的草垫上,有一张古旧的木板床。木板床已残破不堪,看似几经岁月的摧残。裴空逐瘫坐在木板床边,地牢里十分安静,时不时还传来阵阵沉闷的呼噜声,令人不禁想起悲惨命运下的囚徒。

      墙角的水缸里积满了污浊的水,甚至还浸泡着几条死鱼。但他此刻倒是冷静了许多。

      他细细回想起今天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甚至怀疑起了自己入宫时遇到的那场事故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

      如果他再来得早一点,就可以阻止这场悲剧了,如果他昨晚能够发现阿尔喀的异常,如果他能多问两句,也许她就会跟自己说出来,那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夜已深,远处的山谷传来了幽幽的回音,仿佛是一首遗忘已久的悲歌。那声音如同深夜孤寂的诗句,撕扯着他的灵魂,让他如坠冰窟。

      —

      秦向隅回府,觉得今天真是累极了,他还得好好想一番说辞,说说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能够刚好击杀阿尔喀。

      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先毁掉那封密信。

      他跟北留可汗的约定确实是由他出面保下阿尔喀,到时候再把阿尔喀救出去,毕竟虎毒不食子,北留可汗也没想过让自己女儿葬送在异国他乡。

      但秦向隅可没那么傻,出面保下一个刺客,他除非是不想要自己的前程了。今日唱的这一出,不仅实现了对江萦怀的承诺,替他除掉了眼中钉,算是无形中称了江迟暮的心意,而且还能在秦深荆面前博得一个好印象。

      但他在房间内翻箱倒柜了许久,始终也找不到那封信。他明明记得带去将军府上给阿尔喀看的,只是其中一张信纸。

      秦向隅转身,眼神扫过身后的随从,让人不寒而栗:“密信呢!”

      随从跟在他身后,立刻跪下说道:“这……属下不知啊!”

      管家恭默守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直到秦向隅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管家才颤颤巍巍地说出实情:“今日府上丢了个丫头……”

      秦向隅眉毛一挑:“谁?”

      “就是昨天早上您吩咐杖责二十,丢进柴房的那个丫头……”

      秦向隅的眉头微微下压,半边脸淹没在夜色中,神色不明,声调极冷:“看来是进了家贼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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