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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小小的一寸房屋内,裴空逐觉得有数不尽的冤魂在哭泣。

      “江砚?”

      裴空逐应声抽回剑,利剑划过皮肉的声音让江砚觉得有些头晕。

      江迟暮捂着伤口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小木桌。江砚赶紧上前扶他坐下。

      裴空逐觉得百口莫辩,半晌,只憋出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他看不清江砚眼中到底是什么情绪,关心,急切,愤怒,失望,什么都有。

      裴空逐真的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砚扶着江迟暮与他擦肩而过,没有责怪的话语,只漠然地说了一句:“此地不宜久留。”

      果然,江砚话音未落,房间内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机器响声,下一瞬便箭如雨下。

      沙摩柯见情况复杂,犹豫再三,逃跑时还是觉得裴空逐说得没错,但自己如今既已经得罪了江迟暮,必然是没有活路的。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他们都葬生在这小破屋里好了。

      来自四面八方的箭矢尖锐地呼啸而来,将空气撕裂成无数细碎的声响。江砚用身体挡着江迟暮,灵动地带着他躲到书架后面,闪避着箭影。

      裴空逐三两步站定在江砚面前,剑身隐隐泛着冷光,剑光闪照间交织成了一道剑幕,将箭矢尽数击落。

      机器像是反应般,短暂地停了下来,江砚连忙带着江迟暮朝门口走去,裴空逐护在他们身后,替他们击落时不时的几只余箭。

      但奈何那扇门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没想到这小破屋虽然破敝,但花样还不少。

      为了避免再触动什么其他机关,江砚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房间内回到了安静,只能听见几人交错呼吸的微弱声响。

      —

      万里长空下,云卷云舒,太阳高悬。

      庄严肃穆的皇城内,群臣们早早聚集在大殿之前,等着皇帝出席。广场上的仪仗队伍整齐地立着,鲜艳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金色的龙旗迎风飘扬。

      秦深荆身披黄袍,衣服格外沉重而繁琐,由内侍搀扶着,每一步都沉甸甸地落在石砖上。

      礼乐震天,众官员齐刷刷地跪下,祝贺他千秋万世,福寿无疆。

      秦向隅和许圉师也站在官员的队列中俯首跪拜,东南一带的难民们近一半都已经得到了妥善安置,损坏的房屋和街道也正在修缮中,还剩一些七七八八的杂事,等贺庆完皇帝的生辰后,还需再赶回去才行。

      秦深荆缓缓抬起手臂,众人起身,前往祭祀殿。

      秦深栀坐在轿中,看着前面秦深荆的背影,抬手示意身旁的婢女上前,听她说了几句耳语。

      婢女点点头,加快脚步,将话传给了皇帝身边的季谦公公。

      秦深荆的余光捕捉到一旁上前的季谦,懒懒地开口:“怎么了?”

      “长公主派人传话说,祈福乃国之大事,还请陛下稍加隐忍克制,不要儿戏。”

      秦深荆收回目光,期待着今日见到那人的模样。

      明明是白天,但祭祀殿内烛火摇曳,虔诚信徒肃立其中。巨大的祭台周围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以洛逢欲为首的祭祀殿众人立在一旁。

      洛逢欲一袭黑色长袍,衬得他肤色更加白皙,袍身边缘用金线刺绣着精美的符纹,层层叠叠,袍袖宽大飘逸,裾边镶嵌着莲纹和白色珍珠。

      洛逢欲轻抬手臂朝秦深荆行礼,珍珠流光溢彩,仿佛真的凝聚了天地灵气,如星河波光闪耀,分外庄重。

      祭祀台下铺陈着锦绣华彩的锦垫,红色丝线交织成复杂的花纹,秦深荆踩在锦垫上,一步一步朝着祭祀台走去,朝着那凤羽翩翩的人走去。

      秦深荆与他并肩而立,祈福仪式正式开始。

      祈福词在祭司口中如同流水般一句一句,层出不穷。秦深荆手持镶嵌着珠宝的玉帛,玉质晶莹,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他转身双手将玉帛递给洛逢欲,洛逢欲接过时,秦深荆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洛逢欲眼中闪过一抹不快,秦深荆便立刻松手,朝他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洛逢欲手持玉帛,缓步走向祭台中央,清风拂过,珠帘微动,流苏轻摆,威仪无限。

      “上苍青眼所收,必佑我大秦时和岁稔,承平盛世。”

      洛逢欲低沉有力的话音响彻空中,众臣复又纷纷跪下,祝他千岁。

      祭祀仪式结束,秦深荆和洛逢欲并肩走回殿中,大殿沉沉的大门关上,神明座下,秦深荆便迫不及待地迎上来,偏头就要吻他的脖颈。

      洛逢欲一把推开他:“陛下如此放肆,不怕神明发怒怪罪吗?”

      “神明?”秦深荆斜着眼看了那金碧辉煌的神明雕像一眼,带着玩味说道:“我的神明,此刻就在眼前呐。”

      一切的神明都是隐喻,所有的本体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

      洛逢欲不管他,自顾自地往里走:“今日不行,待会儿还要接受众长老的拜见。”

      秦深栀站在殿外,看着祭祀殿旁边那颗巨大的玉兰树,若有所思。她刚打发了秦向枝进去,半天没一点动静,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公主,北边沙场八百里加急的信件。”

      “北边战场的信?送给皇兄去看。”战事相关到国家安危。她又对战事一窍不通,实在没有勇气拆开那封信。

      “已经送到陛下那边了,陛下正忙着,不见人,说让我们送过来给您。”

      秦深栀有些头疼,只得接过信封,信的内容十分简单,北留节节败退,要求休战,还送了个和亲公主过来。裴将军主战,但还是传讯回来请求皇帝的意见。

      这么多年,秦深栀虽也处理过大大小小的一些政事,但仍旧没有把握处理战事。捏着这封信,她脑子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名。

      进而又马上摇了摇头,大秦青年才俊那么多,她不禁有些暗暗惊讶,反思自己为何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刚接了信,还没有想出对策,派去东南那边的探子便来回报了。

      “被狂风所毁的房屋、桥梁皆已在修缮中。难民也得到妥善安置。只是突然又闹了疫病,一时间解决不了。三殿下说需要朝廷加派人手和物资过去。”

      秦深栀眉头轻皱:“好端端的,怎么会染了疫病?”

      “这属下就不得而知了,三殿下并未对属下详说。”

      秦深栀沉思着,半日不说话,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探子仍然跪在地上。

      “怎么了?还有事?”

      那探子跪在地上,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应:“确实有件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深栀“啧”了一声:“有什么话就说,你什么时候也养成磨磨唧唧的性子了。”

      “据坊间传言,这疫病或许是新科状元许大人带过去的。他先前在城外救助了些染了疫病的孩子,但疫病有潜伏期……”

      秦深栀凤眸微眯,反问道:“许圉师?”

      那探子低着头,不敢直视秦深栀。他的手心早已经渗出了微微的汗,他的堂兄在秦向隅身边做事,只因猜测了两句许圉师的闲话,惹恼了秦向隅,让他生了好大一通气,威胁逼迫。他现在非要替哥哥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秦深栀思虑良久才开口:“不得轻信胡言,这莫须有的罪名,怎么能让国之重臣轻易担上?你先派人去许圉师京中的府邸中查看是否真有此事,再做定论。”

      探子得了令执礼退下了。

      大殿内,秦向枝已经等了许久了,迟迟不见秦深荆出来。他在殿内来回踱步,把今天早上才背下来的诗文背了一遍又一遍,他父皇若再不出来,他可要忘光了。

      “父皇。”

      看到秦深荆从里间出来,秦向枝恭恭敬敬地向他父皇请了礼,立在原地,就要开始说最近新学的功课。

      秦深荆淡淡看了他一眼,径直路过他,甩了甩袖子,直接出去了。

      “?”

      秦向枝觉得实在冤枉,百思不得其解:“我还没答呢,父皇怎么就生气了?”

      洛逢欲从殿内走出来:“不关殿下的事,今日你父皇心情不好,估计是不会考核你的功课了,殿下先回去吧。”

      秦向枝走出来,看到一个黑影刚从秦深栀面前退下,秦深栀面色也透着不快。

      秦向枝暗暗地先做了个心理准备,还没来得及向他姑姑行礼,秦深栀便朝他扬了扬手,冷声道:“你先回去,晚上来找我。”

      她一说完也风风火火地转身走了。

      秦向枝愣在原地,自言自语道:“这一个两个的,到底是怎么了?”

      “谁怎么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秦向枝回头一看,是扎着辫子的阿欢。

      “阿欢?!你怎么在这儿?”

      “今天不是为国祈福吗?裴夫人带我来的,她现在还在偏殿呢。”小姑娘用手指玩弄着身前的辫子:“对啦,裴哥哥就要回来啦。”

      秦向枝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快步走到她跟前:“当真?!”

      阿欢点点头:“当然啦,裴哥哥亲自修书回来给裴夫人的。”

      秦向枝抓着阿欢的小臂问道:“那阿砚呢?可有他的消息?”

      阿欢歪着头想了想:“裴哥哥在信中并未提及,不过他们一向都是在一起,既然裴哥哥会回来的话,砚哥哥也一定会回来的。”

      “真的啊!太好了!”

      秦向枝一把抱着阿欢,两人在原地蹦蹦跳跳地庆祝着。

      突然,拐角处传来了一声低沉而严肃的咳嗽声。

      秦向枝循声看去,他的教书先生正站在不远处穷凶极恶地盯着他。

      秦向枝立马停下来,整了整仪容,朝着他行了个礼。

      “殿下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欢脱,成何体统啊?”

      阿欢不解:“可是我们高兴,为何不能庆祝?”

      教书先生白了阿欢一眼:“身为皇室子嗣,一举一动皆要符合礼仪规范,不得疾行,不得喧哗。”

      阿欢反驳道:“可是高兴的时候不让笑,伤心的时候不让流泪,那生而为人有什么意义?人本来就是为自己而活的,何必惺惺作态,做给别人看。”

      先生气急,指着她:“哪里出来的野蛮女子?”

      阿欢一把打掉他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我野蛮?像你这样指着别人才不礼貌呢。只有像你这种迂腐尖酸的人才觉得我野蛮,与我志同道合的人自然觉得我活泼有趣。”

      “你!你……老夫懒得与你这野蛮丫头斗嘴。”说完,他又看向立在一旁的秦向枝:“殿下诗书还未及格,公主吩咐了下午早些开始,殿下还是速速回去做准备吧。”

      说完也不等秦向枝回话,便气哄哄地拂袖走了。

      阿欢朝着那教书先生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回头对秦向枝说道:“别听他的,今天天气正好,我们下午去放风筝去。”

      秦向枝回绝道:“不行,先生说了要我准备功课的。”

      “教书先生又没长两个脑袋,那怎么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呢?你要是按他的话照搬全做,那你跟山上的猴有什么区别?亏你还是个须眉男子,怎么连这点道理都想不通?”

      秦向枝投给她一个赞赏的目光:“哟,倒也读了点书嘛,连须眉都会用了。”

      “那可是,”阿欢也学着那文绉绉的学士摇头晃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裴夫人每天都在教我习字念书呢。”

      明明是正午时分,太阳高悬天穹,此刻却有清风拂过,它不沉闷,不燥热,如绣线般在指缝间飘渺穿过,让人抓不住也留不下。

      那阵风不知是来自远方的何处,还带着泥土和花叶的清香,秦向枝似乎听到了远方山脚下溪水潺潺的声音。

      几只蝴蝶忽然从阿欢身旁飞过,翩翩起舞,尾翼轻轻振动,阿欢跳起来扑着蝴蝶,那蝴蝶似乎也很高兴,一下下地引诱着她跳得更高。

      秦向枝在她身上嗅到了满是自由的味道。

      她说的对。

      天气正好,今天下午就去放风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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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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