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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夜色如水,月光照亮了大部分地方,但是在生长着参天大树的林中,月光被大树的枝丫密密麻麻的挡住,树下漆黑一片,不渗透进一点月光。一群人伏在树上,警惕地望着周围,像是夜行的蝙蝠。

      “头儿,我们就这么放过他们?”其中一个黑衣人问道。

      “主上让我们杀的是江迟暮,费劲儿杀了他们有什么用?若我没看错的话,在旁边那个应该就是裴空逐。他们功夫都不错,省着点人手吧。”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又捂了捂自己被裴空逐划开的胸口,但愿裴空逐不知道这符文是什么,否则也许会节外生枝,为祭祀殿立敌。

      天下之大,有的地方尸体成堆,血流成河,有的地方却是香气缭绕,一片软玉温香。

      “主祭大人看什么呢?那么入神。”秦深荆横躺在软塌上,轻轻拍了拍身侧,让洛逢欲过来坐下。

      洛逢欲刚拆下一只白鸽脚上的信筒。他拆开来细细读完,又将那张纸条放入正在燃烧的烛盏中,方才还在他手间的白纸黑字便立刻化为灰烬。那灰烬落在蜡烛上,烛火摇曳着跳动,像是秦深荆的心跳。

      洛逢欲站在窗前,月色如水般倾泻在他的肩上,也唯有这般的月色,才能与他相称。

      “以身体抱恙为由不来上朝,这种借口,陛下也信?”洛逢欲看了一眼悠哉悠哉躺在那儿的人,并不靠过去。

      他不过来,那只能秦深荆过去了,他过去从洛逢欲身后一把抱着他,把下巴埋在他的颈后,十分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你换熏香了?”

      祭祀殿中处处设的是敬神明用的竹立香,只有在他自己的寝殿才用玉兰香。但他今日一整日都与长老们待在大殿中魏冬至的祭祀大典做准备,身上自然没有玉兰花的气味。

      洛逢欲对秦深荆这种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毛病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轻了叹口气,转过身,稍稍正色道:“江迟暮日前已经到五溪了,我派去的人失手了,再要行动不知又要等多久。”

      “嗯,意料之中。”

      江迟暮的祖父曾为大秦立下过汗马功劳,江氏家大业大,根基稳固,没揪到江迟暮什么大的错处,秦深荆明面上动不了他。但秦深荆做不了的事情,祭祀殿的人能做。

      “不过,你就这么恨他,这么急着要把他置于死地。”

      洛逢欲抬眼有些不理解地打量了他一眼:“现在不动他,等他找到长生的法子没了顾忌,等他逼宫造反,把刀架你脖子上时再动他?还是说,你想等他回到帝丘,等他身处固若金汤的保护圈中再动他?”

      “好了,我不过是说了你一句,你便要回我十句。一切按主祭大人说的来就是。”秦深荆赶紧顺了顺他的毛。

      洛逢欲看着眼前这个他爱了很多年的人,此刻他忍不住要踮起脚吻他浅浅挂着笑意的唇。

      这么多年来,很多事情已经刻在骨子了,一旦发生什么事情,第一时间为他考虑,替他做好打算,为他准备好退路。这已经成为洛逢欲的习惯了。就像他这几十年间一直住的地方一样,作为主祭祀,他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祭祀殿。

      当洛逢欲刚住进到这里的时候,他为这里的一切所着迷。一桌一椅,一杯一盏,一草一木,他爱这里的一切,就像刚开始他爱着的秦深荆那样。

      但是日久年深,他慢慢发现了这座大殿的所有缺点。这座建筑太大了,而人又太少,只要有一点儿小动静,哪怕是耳畔的密语,哪怕是一点不为人知的心动,都会被无限的放大,空荡荡地盘旋在廓落寂寥的大殿里。

      但这些都是只有洛逢欲才知道的小秘密,同样,他知道秦深荆什么时候最会心软,什么情况下最觉得无助,他也见过秦深荆最自私最落魄狼狈的一面。

      但是这些,除了他之外,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这是一种只属于他的归宿感。

      晚上起风,有些凉了。江砚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在靠着树干昏睡的江萦怀盖上。裴空逐又立马脱下自己的衣服给江砚穿上。

      江砚正要推脱,裴空逐像是已经预判到他要说什么一样,先开口道:“你要是不穿我的,我就把盖在那小鬼身上的你自己的衣服拿下来给你。”

      江砚只好接过他的衣服披在身上。裴空逐捡拾了附近的柴火,生了堆火。走过来靠着江砚坐下。

      “我说,你方才是不要命了么?那剑离你的心脏不过一尺,你是要吓死我。”裴空逐有些惊魂未定地再把江砚全身上下都扫了一遍,直到再次确认江砚身上没有被插几个大窟窿才真正放下心来。

      江砚的眼睛落在还在昏睡的江萦怀身上,喃喃道:“我答应过义父的,要好好照顾萦怀。”

      裴空逐扶额:“你这一天天视死如归的,让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性命,究竟是想让我孤独终老还是想让我替你殉情啊?”裴空逐面上与江砚调笑着,可他心中仍有些后怕。

      江砚正要答话,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人举着火把过来。他先是警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待到看清楚来人之后才放松下来。

      “是义父!”江砚收剑入鞘,裴空逐听到他语气中夹着些许欢喜。

      “怎么弄成这副样子?”江迟暮远远的就看见了他们,连忙走过去扶着站起身来的江砚,皱眉问道。

      “路上不知是染了什么病,还昏睡着。但没有生命危险,我保证。”江砚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紧闭着眼的江萦怀,赶紧解释道。

      “我知道。我问的是你。”江迟暮能够感觉到被他扶着的江砚此刻脆弱无比,实实在在的一身伤痕。

      “哟,江大人也会过问阿砚啊,我还以为你心中只有那个爱哭的小鬼呢!”裴空逐放下江砚肩上落下的衣物,把它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对着江迟暮冷嘲热讽一番。

      突然,江砚捂着心口处猛烈的咳嗽起来。裴空逐与江迟暮皆是一惊,连忙扶着他。

      裴空逐轻轻替他拍着背,焦急的问道:“伤到哪儿了?方才明明还没事的。”

      江迟暮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问道:“是那蛊虫?让我看看。”

      但江砚连退了几步,靠在树干上,低低的喘着气,摇了摇头,不给他探寻的机会。

      “义父的伤也还没好,此时不宜……”

      “别说话了。”江迟暮也不肯罢休,大步上来就要查看他的伤势。他一把拉开江砚捂着的心口,看到那道伤口果然又有些溃烂了。

      “怎么会……”裴空逐看到那道溃烂的伤口也有些惊讶,那是他与江砚初见的时候见过的样子。如今已经过去了快半年了,再怎么厉害的伤口也不可能还没有愈合好。

      仔细看去,那伤口并不是由外开始溃烂,而是从里向外,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开一样。

      方才他们在说,什么蛊虫?但他现在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

      江迟暮一把打横报起江砚,裴空逐拉住他的手,冷声问道:“我要怎么做?”

      江迟暮对着江萦怀躺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带他过来。”

      江迟暮说完,也不管裴空逐答不答应,头也不回地抱着江砚快步往他来时的方向走去。

      江迟暮带着裴空逐走到一间木屋当中。木屋的周围站满了侍卫,看来守卫相当森严。裴空逐放下背上的江萦怀,已经一只脚跟着江迟暮踏进了房间内,却被他一把推了出来,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你站在外面守着,跟薛亭宴说去太医那儿取上回的药,他知道的。”

      裴空逐站在房门外的柱子上,焦急地来回踱步。当门再次打开时,他急切的冲了上去,差点撞到开门的江迟暮。

      “药呢?”

      “正在熬。阿砚怎么样了?”裴空逐探了探头,目光全然聚集在看不到的屋内。

      江迟暮没有回答,稍稍侧身,给他让了道。

      裴空逐冲到江砚的床边,看到床上那可怜的人儿苍白着脸,紧闭着眼睛,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他们初见的时候。

      一整夜,裴空逐都没有合过眼。当天晚上他在脑海中想了很多事情,只觉得自己一直在想,一直在想,可回过神来细细思量的时候,又不知道自己想过些什么,只记得那些事情全都只是围绕着同一个名字。

      木屋十分简陋,两张较好的床都在同一个房间里。一张床上躺着江砚,另一张床上昏睡着江萦怀。

      裴空逐守在江砚身边,而江迟暮在江砚和江萦怀之间来回转。

      当江砚醒来时,目光所及之处只看到裴空逐抱着双臂站在一旁。他稍微攒了会儿力气,支撑着想要起来。裴空逐仍旧站在一旁,就站在那默默地看着他费劲地支棱请上身,丝毫没有要过来扶他的意思。

      伤口还在疼着,可又抵制不住喉间想要咳嗽的冲动,江砚只好一只手按着胸口,一只手捂着嘴咳嗽。

      站在一旁的裴空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过来轻轻的替他拍着背,但眉头依然狠狠地蹙着,语气也很生冷:“你要不然猜猜我在这儿守着你是做什么的?”

      待到江砚稍稍平复以后,裴空逐又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对着他:“江砚,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江迟暮听到江砚这边的动静,也起身赶了过来,江砚之前的目光只局限在床周边小小的范围内,并没有注意到房间的斜对角处还有江迟暮在。

      “义父。”江砚开口唤了江迟暮一声。

      江迟暮正要抬脚往江砚这边过来,动作却突然止住了。他听到身后的床上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江迟暮回过头,看到江萦怀轻微地动了动眼睫,接着睁开了眼睛:

      “义父,我做恶梦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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