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九章. ...
-
杨痞子靠在后墙上,抽出烟盒,借燃气灶的灶火点了根烟,厨房里充斥着油烟味和男人的荷尔蒙。
因为长期参与体力劳动,杨祝虽个不高,但身上肌肉线条发达。
视线控制不住下移,当看着短到腿根的紧身裙紧紧包裹住女人的翘臀,杨痞子猛吸了口烟,哑声道:“下次别穿那么短。”
被注意到了,古嶙峋偷笑,乖乖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娇羞道:“杨祝哥,我今年二十了。”
她的心思杨痞子怎么不知,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古嶙峋对他的感情就像是救命稻草的恩情化成糖水的爱情。
“想嫁人了?”
“嗯。”
“挺好的,祝你幸福。”
杨痞子灭了烟,吐出一圈白雾,呛得古嶙峋直掉眼泪,“水珠子别掉菜里,一会咸一会淡的。”
这一次古嶙峋没有作答,只是捂住口鼻,挥手示意他快走,杨痞子也没戳穿,新开了瓶啤酒出去。
夕阳的余晖照在女人肩上,像是垂下一层红色的头纱,古嶙峋低着头呜咽着,她不知道在哭自己的末路,还是哭自己的爱情。
杨痞子没喝酒,背过身靠在厨房门边,无情蔑视母亲的探求眼神,重新点了支烟,仰头叹气。
“丫头。”
里面的哽咽哭声骤停。
杨痞子拍了拍身上被洗的发白的蓝色工装服,捻去身上凝结成块的黄土,吸了口烟,有种少年老长的惆怅。
不顾谭小丽错愕的眼神,淡然道:“我欠你的,下辈子干净了再娶你。”
听到里面呛到的声音,低着头用手指碾碎了冒火星的烟头,橘色的暖阳透过玻璃窗照亮了杨痞子身边的路。
古嶙峋啜泣,端着晚餐从里面出来,走到杨痞子面前,委屈巴巴的搓起围裙口袋布。
杨痞子一手搭在古嶙峋的肩膀,低下头,粗糙的大拇指轻轻揩去女子泪痕,耐心哄道:“所以,别哭了,好不好?”
刚刚在里面,口袋里一打钱她翻出来准备还给他,摊开一看,里面夹了一枚粉色钻戒,她试戴在手上,没一个手指合适。
蹦出的辣油溅到手背,她笑着哭,又哭着笑。
她知道杨祝花心,从他们认识开始,出现在杨祝哥身边的女人从没断过,一个接一个,处男女朋友就睡,分手就断联系。
不强求,不骚扰,在古嶙峋眼里,杨祝哥是混,但不鬼混,是浪荡子但三观正,是真男人但没真心。
如今他就在她面前,可她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夕阳西下,临近下课点,实验室的值班员收到辅导员消息回楼里检查实验设备。
当他整理好学生留下的结业作业资料准备离开,突然发现操作台后面还有个女生。
值班员是个大三计算机专业的大班班长,他记得今天下午学校的课表基本都是大课,怎么还有学生跑实验室翘课睡觉。
“同学,你哪个班的,怎么跑我们实验室睡觉,喂,醒醒啊你 ”
突如其来的温热令白绾卿蓦地惊醒,发红的眼底夹杂着一丝恐慌,身体做出的反应快于大脑,腰臀一扭直接从摇椅上滚了下去。
男生拎着扫帚棍把,快步冲到白绾卿目前。
抬首那一刻,恍惚间,男生看见对方偏头斜睨的高度警觉,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决绝杀意,钩刺的紧迫感让人胆战心惊。
“同学你……”
“你碰她一下试试!”
一声厉呵,黑色军装靴出现在实验室门口,来人单手撑桌麻利地越过实验台,手插棒球服口袋,用身体挡住角落里的白绾卿。
干净利落的短发脖颈,零碎的刘海丝毫不影响英眉的盛气,素雪的肌肤,果敢的双瞳炯炯有神,与白绾卿的柔美长相完全不同,宋晓玲身上有一股戾气未脱的野性。
“宋阎王,你认识她,你朋友?”宋晓岭,谁不认识,男生默默收回手背到身后,学校里的截拳道王他可惹不起,全院皆知此人脾气暴躁,出手狠辣,活脱脱一个阎魔王。
“关你屁事!”
宋晓玲瞪了一眼对方,直接把人逼得落荒而逃。
深呼吸平复情绪,捏了捏脸,调整好表情,一脸姨母走到白绾卿面前缓缓蹲下,语气也是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柔声细语。
“猫崽崽,你还好吗?”
宋晓玲缩着脖子一脸紧张,小心翼翼伸手两指去探对方的脖颈,有点热,跳动很快。
抬头间,白绾卿散去眼睛里的杀意,委屈巴巴地失力跌坐在地上,一脸无辜,任对方抹去额头的冷汗,仿佛还没从噩梦里走出来。
软声,“铃铛,你怎么在这儿啊?”
“猫崽来,铃铛响,你有事我当然出现喽。”
宋晓玲一把把人捞起,没去问她怎么在这,抬手看了眼时间,快到饭点了。
“饿了么,去食堂点烤鱼?”
“好。”
宋晓玲忍住不笑,还是老样子,声音轻的跟猫似的。
宋晓玲跟白绾卿是初中同学,两人都对数学有极高的兴致,她每次做题势必要以不同于教材参考思路的第二种方法解题。
而白绾卿则喜欢把自己已经解出的难题装作不会“请教”老师,以此戏弄为乐。
只是后来白绾卿走上艺考备考之路,开始天天翘课去画画,疯狂参加各种比赛,两人相见的时间越来越少。
白绾卿的数学在初二期末突然下滑严重,宋晓玲亲眼看到白绾卿跑去问老师为什么,但老师只是回白绾卿很正常三个字。
那天宋晓玲默默看着白绾卿一个跑到低年级的楼梯道对着旁边的树林大声哭泣,白绾卿只是哭,一直在哭。
再后来的一天,白绾卿突然回到教室开始认真听课,再也不缺席,宋晓玲才知道那时的白绾卿已经放弃绘画艺考这条路。
初三最后一学期白绾卿的数学成绩恢复到一百三十六以上。
但当宋晓玲看向身后乖乖坐在教室答题的白绾卿,那个曾经聊起数学和绘画就神采奕奕的女孩,眼里早已没有当初的熠熠光彩。
她把曾经的自己封存在了过去的快乐时光。
宋晓玲知道白绾卿不是不爱数学,只是她失去了比数学更重要的东西。
“周子虚?”宋晓玲瞟了一眼窗外,周子虚正朝食堂走来,见白绾卿不闻不问,还在认认真真挑着盘里的鱼刺。
会心一笑,调侃道:“你怎么招惹上一个周家的贵少爷?”
“你认识?”
“俄罗斯轮盘游戏,他救过我。”
白绾卿眉心一拧,“你又去看场子了?”
宋晓玲不在意,因为她看到了周子虚已经出现在食堂楼梯口,正朝这边看来。
悄悄收回长靴,瞧着周子虚那双俊郎双眸一动不动盯着她的猫崽子,男人撸起的袖口露出精干的小臂,看起来像是刚刚活动过。
宋晓玲打破冷场,看戏般引话题,“周子虚,你不会爱上我家猫崽崽了吧?”
周子虚面容有些憔悴,可能是刚刚发现白绾卿不在实验室,半路遇到罪魁祸首跟人打了架,这会见到小妖精浑身带刺疏远,表明了对他的抗拒。
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浑身散发着淡漠高贵的气质,眼神很淡,似乎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切。
“你有没有受伤?”
“担心她,周子虚你动心了?”面对宋晓玲的调侃,周子虚丝毫不掩藏自己的心意。
“是,我对她动心了。”
宋晓玲长靴一蹬,懒洋洋地靠在墙上,“你可真是疯了。”这想法可跟在俄罗斯轮盘对赌游戏救下她完全不是一回事。
救活人和救死人,那可是天壤之别。
“周少爷,你可别疯。”
宋晓玲放肆嘲笑,她真觉得那天看着智勇双全的周家贵公子不过是个愚蠢儿辈。
手撑着下巴搅浑水。
“周少爷,您当真觉得自己能握住被枪打散的蒲公英吗?”
哪片天空会挽留一阵风的离开。
他爱上谁不好,偏偏爱上猫崽子。
猫崽子也是的,明明什么都好,可就偏偏没有心。
看着周子虚执着倔强的模样,宋晓玲越看越想笑。
周子虚,总有一天你会幡然醒悟,拿一腔赤忱去爱一个不缺爱的女人,是多么可笑又可悲。
想拿猫崽子的爱,还不如取猫崽子的命来得容易。
“周先生。”
白绾卿终于开口,只是接下来她的话让周子虚入坠冰潭。
谁能想到一向温柔善德的呆萌女孩可以说出这么诛心立绝的话。
“爱我的人有很多,你可以是他们之一,也可以是其他之一。”
白绾卿自知自己不是什么纯善良人,也不是什么好好先生,既然是合作关系,那利益信任就是彼此的承诺。
她信了,但他不可信。
“对不起,我刚刚在查别的事。”
周子虚攥紧手心,拿出手机,“两个小时前有个女人一直在咖啡馆门口等你,她走后有一个穿工装的男人蹲在咖啡馆门口,待了半个小时。”
视频监控里的女人白绾卿见过,徐冬冬拿来的照片里的模特就是她,古嶙峋,至于另一个男人,蓝色工装裤?
监控里男子一直背对摄像头,人却挨着玻璃门,根本看不清脸,不过即使画面不清楚,但可以依稀看出是路边出现一群纹了身的街边精神小伙浩浩荡荡路过咖啡店,那个工装男人才起身离开。
沉默许久,白绾卿松了口。
“时间不早了,我没心情给你做晚饭,你不想在这吃,可以打包一份晚餐带回去,烤鱼不错,可以尝尝。”
白绾卿把话题转移,吃完饭扭头和宋晓玲告别。
待两人走后,宋晓岭从食堂翻窗一跃,跳到高台看着人离去的二人,郎才女貌,看起来天生一对。
可惜啊——
爱上死囚都比爱上猫崽子好,猫崽子是人美心善,可她那颗善心却唯独没有情。
宋晓玲嘴角露出冷笑,“周子虚,你一定会后悔的。”
没有心,没有情,叫小猫崽崽如何回应你周子虚一腔赤忱的爱呢,你不知道她的过往,更不解她背负的罪孽。
只能是一场镜花水月,空悲切。
两人回去的路上,后座放着周子虚打包好的烤鱼,香味充斥整个车座。
周子虚再次道歉,“对不起。”
因为人人都会说对不起,所以人人都以为可以对不起。
白绾卿一个人趴在车窗边,眼神似乎飘得很远,对于周围的声音置若罔闻,仿佛置身于第三个孤立的世界。
一路上周子虚提起老阿公做的泡凤爪可以放酒店当早茶,提起朝阳路新开的商业大厦二层女装,又提起桐桢市“有缘千里一线牵”的情侣赠珠宝活动。
白绾卿敷衍嗯了两声,中途接了个电话,直到到家,周子虚也没瞧见白绾卿一个好脸色。
洗完澡出来,顶着书当帽子玩的白绾卿被桌上热气腾腾的烤鱼吸引,一脸销魂,真的好香啊,好想吃,手痒忍不住用手戳戳外包的锡纸。
白绾卿戳戳瓷盘。
为什么你是他的晚餐呢?
盯着,一直死死盯着,白绾卿完全没注意一身黑色T恤的周子虚开完电话会议出来。
扯掉耳机的周子虚慵懒地靠在墙边拐角,擦头毛巾挂在脖子上,抱臂看着穿着吊带睡裙头顶着书的小“女鬼”对着他的晚餐念咒。
炸毛的发顶。
被可爱到了,周子虚哭笑不得叹了口气,是真妖精,也是个傻猫崽,默默回到房间。
终于闻着香味把肚子填饱。
白绾卿低头捏了捏肚子上的三层肥肉,失落叹息,人家长偶数腹肌,她长奇数肥肉。
人和人差别怎么可以那么大?
背后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还有水珠滴落,白绾卿猛地扭头一看,没想到反应太快,身子重心不稳,整个人连人带椅全部摔倒。
一声嘭响,裂了个四脚朝天。
白绾卿靠在肚子上的三层游泳圈保住她小命,嘴还没开嚎,鼻尖一痒,触碰到一朵盛开的纸花。
桔梗?
两只眼睛瞬间彼此相互吸引。
还是毛爷爷?
淡红色的毛爷爷牌洋桔梗,一朵,两朵,又一朵,谁能告诉她,怎么还有人会拿毛爷爷折纸铺在她家地上。
一时间,她的小公寓变得寸金寸土。
顺着匀称的小臂向上,白绾卿仰着头看向正在折花的周子虚,疑惑,周子虚是要给家里地板铺上‘花皮’吗?
铺草叫草皮,铺毛爷爷牌桔梗花叫‘花皮’。
周子虚低头扫了一眼面前竖起的十根手指头,个个插满折好的纸花。
阳台窗门开,徐风过浮,扬起裙角在空中起舞,毛茸茸的小脑袋卷带墨红色的长发丝丝缕缕披散开来。
巴掌大的小白脸笑盈盈,翘起小脚欢快扑腾。
气氛开始变得暧昧。
周子虚痴迷伸出手,指尖去探,纸钱的胭脂晕染白绾卿杏眸的眼尾。
心跳节拍暂缓一节,怔松间微凉的指意一点一点透过凝雪的肌肤,耳边穿山越岭的山风摧动心底里一场声势浩大的风暴海啸。
有人,越界了。
愣神间,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你的骨相,真美。”
周子虚盯着白绾卿眼睛,痴迷又眷恋,殊不知口中的赞叹到白绾卿耳里却是一句夺命魂。
很久之前,曾有一个人,也对她说过同样的一句话。
有的人从小看大,有的人从大看小。
周子虚,你也想透过我,去看你的那个她吗?
空气骤降。
白绾卿眼底的情丝拦腰折断,主动倾身靠近,周子虚指腹顺势抚过她脸上的柔软。
像划过的吻痕,浅淡。
“妖精的眼睛,是看不到未来的。”
凉薄的声音穿过耳鼓,冷冰冰的语气带着三分刻薄七分疏离。
此刻,他们看上去似亲密无间,实则早已背道而驰。
白绾卿冷笑抽身,“怎么,我看着像谁?”
没得到回应,白绾卿从抽屉拿出钥匙。
不说,就滚!
“朝歌。”
还真敢说,白绾卿哭笑不得,翻了个白眼,还真是听话,朝歌,这个莫名有点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