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夜莺》葵也

17、坏夜莺

　　洪苗苗约叶颂莺吃饭的地方是她家小区附近的大排档。

　　温憬彧看着叶颂莺熟练地就坐，眉头微微皱起，他以为她不喜欢这种地方。实际上，两人同居以来，叶颂莺在吃喝上并没有所谓的大小姐脾气。有的只是对他突如其来的冷淡和热情。温憬彧对此也早已习以为常。

　　“温憬彧，我男朋友，你见过的。”叶颂莺向洪苗苗重新介绍温憬彧。

　　洪苗苗点点头，笑着对温憬彧说了句你好，然后拽过身边的男孩，“这是蒋小南，我男朋友。”说后四个字的时候，洪苗苗的脸笑得像朵花。

　　“你好，我是叶颂莺，是洪苗苗同桌。”叶颂莺勾起唇角，和洪苗苗男朋友打招呼，有礼有节。

　　蒋小南笑着颔首，“你好，我听苗苗说过你。”然后，他和温憬彧相视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吃饭时，桌上的两个男生话都不多，叶颂莺话也不多，几乎是洪苗苗一个人拉起了整桌的气氛，让他们之间不至于死气沉沉。

　　聚餐临近结束时，洪苗苗突然提议道：“颂莺，要不要出去玩一段时间啊？好不容易有个长假期，不出去散散心吗？前几天看到广告说，郊外那边新开了家农场，我们要不要去玩玩？”

　　叶颂莺没什么想法，去也行，不去也没什么损失，反正她去哪都是要把温憬彧带上的。叶颂莺感觉自己像是有了戒断反应，她十分想冷眼看着温憬彧为她的事情忙来忙去。

　　“我都可以，问温憬彧吧。”叶颂莺放下筷子，看了眼早已停筷的温憬彧。

　　温憬彧没有想到叶颂莺会来征求自己的意见，虽然有点意外，但他想叶颂莺是想去的，所以他答应了。

　　除了在场的两对情侣，张晨是第一个知道温憬彧要去郊区待一个月的。

　　“一个月？我去！温憬彧，你他妈现在是真的要美人不要江山了！”张晨握起拳头，非常想锤温憬彧一拳。

　　温憬彧边收拾纹身工具，边解释：“她高考结束，是需要去放松放松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是叶颂莺要去，所以你也得跟着去。”张晨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我懒得管你。反正，你没钱了，我是不会借你的。”

　　闻言，温憬彧露出久违的微笑，“张晨，别忘了，我是你老板。我还不至于那么快就破产。”

　　张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个字儿没说。

　　“你也去吧，带上小果，就当团建了。”说完，温憬彧转身下楼。

　　张晨揉了揉额头，越来越觉得温憬彧被叶颂莺影响的不浅。之前，他也提议过温憬彧要劳逸结合，工作是做不完的，要懂得适时休息。但那时的温憬彧简直就是头倔驴，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现在倒好，一门心思扑在女朋友身上。

　　农场在云城的北边，离市中心有段距离。六个人，三对情侣。因为农场刚开，又投入了很大的力度做广告，被吸引过来的人不少。叶颂莺花了大价钱租了一个月的农场使用权。

　　洪苗苗知道后，对她竖起大拇指，“你好牛，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叶颂莺笑了笑没说话，她没告诉洪苗苗，她刷的是温憬彧的副卡。早在两人同居的第二天，温憬彧就给了叶颂莺一张副卡，额度比她想象的高不少。

　　偌大的农场，除了喂猪的、喂鸭的、喂鸡的、喂羊的、浇花养草的一些工作人员，就只有他们六个人。

　　厨师都没有。

　　不过，好在温憬彧和张晨会做饭。在场的六个人，只有他们两个会做饭。

　　洪苗苗和蒋小南刚在一起没多久，每天都腻歪的不行。张晨和小果在一起好多年，像是一对老夫老妻。张晨做饭时，小果在一旁熟练地打下手。

　　叶颂莺又开始觉得温憬彧倒霉。自己虽然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但她不会像洪苗苗一样粘着男朋友，也不会像小果一样温柔娴静。她会干嘛呢？叶颂莺只会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温憬彧为他们的用餐忙前忙后。她知道自己冷漠，她也知道他明白自己的冷漠。

　　六人入住农场后的第一餐是温憬彧主厨的，张晨做了几个配菜。

　　吃饭时，蒋小南忍不住夸赞温憬彧，“哥，你真厉害啊。现在男生像你这么会做饭的可不多。感觉哥你就是个人才。”蒋小南刚高中毕业，接触的只有同龄人，和温憬彧见过几次后就被他折服。

　　洪苗苗也跟上男友话茬，称赞道：“很好吃。我们颂莺真的很有福气哦！”

　　被认为很有福气的叶颂莺只是静静地吃着饭，似乎并不想参与他们的话题。

　　张晨很快和蒋小南聊开，知道了他是体育生，以后可能会做游泳教练。两人约定明天去农场逛逛，看有没有游泳的地方，要游一次比比赛。

　　吃完饭，众人留下清理餐桌，说温憬彧又是开车又是做饭，太辛苦了，让他和叶颂莺赶紧去休息。

　　“走吧，我们出去转转。”叶颂莺把温憬彧叫了出去。

　　农场里灯火通明，时不时还能听到狗叫猪叫羊叫，还有其他叶颂莺分辨不出的叫声。

　　“你不开心吗？”温憬彧主动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叶颂莺双手环臂，她摇了摇头，“我挺开心的啊。就是今天坐了太久的车，有点累而已。”

　　温憬彧朝叶颂莺伸出手，“那我们回去休息？”

　　见状，叶颂莺松开双臂，把右手放进温憬彧温热的掌心，“好。”

　　回到住处，叶颂莺要立刻洗澡。温憬彧给她找换洗的内衣，两人的行李都是他整理的。

　　温憬彧把手里的内衣递给叶颂莺。

　　叶颂莺没有接衣服，而是直接伸手揽住温憬彧的脖颈，坐进他的怀里，“感觉你真的好可怜。”

　　温憬彧抱着叶颂莺顺势坐到床上，他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是挺可怜的。”

　　温憬彧的话逗笑了叶颂莺，她抬头亲了下他的脸颊，笑着说道：“你那不叫可怜，你是倒霉。”

　　夜间对视，年轻男女很少不会发生点什么。阔别许久的欢爱，惹得叶颂莺全身酸软。结束后，她懒懒地躺在被子上，乖巧地被温憬彧抱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温憬彧看着凌乱的床单犯难。还是叶颂莺主动出声，“没关系，我脸皮厚。我去问工作人员要新的床单。”

　　闻言，温憬彧勾起唇角，笑得无可奈何。他把叶颂莺放到床尾凳上，自己穿上睡衣后出了门。

　　过了没多大会儿，温憬彧就回来了。

　　“怎么？没要到？”叶颂莺看着两手空空的温憬彧疑惑地问道。

　　温憬彧摇摇头，“不是。”紧接着，他走到门右边，按了下那个凸起，“这个是柜子。”

　　叶颂莺哦了一声，没再吭声。怪不得两人没找到柜子，这个装修真是挺独特。她身上披着温憬彧的睡衣，懒散地躺在床尾凳，看着温憬彧换床单。

　　等温憬彧换好床单，整理好床铺，叶颂莺已经闭眼犯困。

　　温憬彧轻声轻脚走过去，温柔地抱起叶颂莺，刚把她放到床上，她就睁开了眼睛。

　　“你弄好了？”

　　此刻的叶颂莺眼神清净，单纯到像是冰山上刚降落下的雪，温憬彧禁不住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

　　“嗯，弄好了。你好好睡觉。”

　　把叶颂莺安顿好后，温憬彧才开始去清洗自己。浴室里水雾缭绕，他低着头，水滴顺着头发哒哒往下掉。脑子里只有空白，他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和叶颂莺就这样一辈子走下去，即便她对自己并没有多少爱。可只要她是他的，那就已经足够。

　　在农场住的生活并不快乐。叶颂莺每天早上都被鸡打鸣叫醒。每次这种情况，她都会像个树懒一样死死抱住温憬彧，使劲往他怀里拱。妄想通过他，隔绝外面的一切声音。

　　洪苗苗和小果关系突飞猛进，两人都喜欢小动物，每天醒来就是去喂各种动物。叶颂莺不喜欢，她觉得那些不是动物，是家禽。家禽在叶颂莺这里是可以吃的，而动物代表的含义过于深刻。动物怎么可以被食用呢？

　　在农场的这些天，叶颂莺要么自己待在房间睡觉，要么趴在温憬彧背上，看着他为她做各种好吃的。洪苗苗叫过叶颂莺好多次，让她和她们一起出去玩，但都被她拒绝。后面，洪苗苗见叶颂莺不喜欢出去，也就没再叫她了。

　　这天下午，温憬彧从工作人员那里买来了一堆红薯。温憬彧说，给叶颂莺做红薯包子。叶颂莺喜欢吃面食，温憬彧早就发现了。

　　厨房里只有叶颂莺和温憬彧。其他四个人一大早就拿着工具去钓鱼了。

　　“你会的真挺多。”叶颂莺蹲在温憬彧身边，看着他清洗红薯，给红薯削皮。

　　温憬彧边削皮边回应叶颂莺，“因为小时候在福利院长大，院长很忙，并不是每天都能按时吃饭。所以，慢慢的就自己动手了。”

　　这是温憬彧第一次主动向叶颂莺提起自己的童年。

　　“院长她给了我们遮风挡雨睡觉的地方。”

　　叶颂莺不以为然，“我查过，那个院长根本就不是个好人。”收养孤儿是假，贩卖人口是真。不过，那位院长已经接受了法律的审判。幸运的是，所有的孩子都被安全找了回来。

　　“她的确不是个好人，但对那时的我来说，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很重要。”

　　叶颂莺只是个旁观者，不能与温憬彧感同身受，不能体会他纠结的态度，她冷眼看着他削皮的动作，“可后来你遇见了我妈妈。”

　　温憬彧一直都知道，叶颂莺认为自己和她的妈妈有些关系。他第一次敞开心扉认真地解释：“我对你妈妈只有感激。是你妈妈重新给了我一次生命。”

　　“重新给了一次生命？真是好高的评价。”叶颂莺冷笑道：“你敢对天发誓，你对我妈妈没有男女之情。”

　　温憬彧对叶颂莺显现的怒意表现得很淡定，“我发誓，我对你妈妈只有感激之情。如果不是你妈妈资助我，我不会走到今天。”

　　“叶颂莺，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对你妈妈有男女之情？说句你不喜欢听的。论年纪，你妈妈都可以当我妈妈了。”

　　“你滚蛋！”温憬彧的那句话彻底惹怒了叶颂莺，“原来你是想抢走我的妈妈。”

　　温憬彧忽然感到疲惫，他继续沉着声音解释：“我有病吗？抢你的妈妈。早就和你说的很清楚，我对你母亲只有感激，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至于你，年轻漂亮又有钱，我什么不要？”

　　“温憬彧，你是个混蛋。”说完，叶颂莺猛地站起身，结果还没等她站稳，就被温憬彧拉进了怀里。

　　“叶颂莺，是你主动来惹我的。机会是你主动给我的，我已经抓住了机会。我可以容忍你的全部，但前提是你是我的女人。”

　　叶颂莺被温憬彧死死抱住，她使劲挣脱，挣脱不了。男女力量本来悬殊就大，温憬彧还特地使了劲，叶颂莺更是挣不开。越是挣脱不了，叶颂莺心里就越来气。他凭什么对她动手动脚啊，烦死了。

　　叶颂莺直接揪了下温憬彧的耳朵，不是情侣之间的情趣逗弄，而是实打实地揪耳朵。叶颂莺使了劲，温憬彧不是铁人，耳朵上方传来的疼痛惹得他眉头紧皱。

　　“叶颂莺，你是属狗的吗？”温憬彧拽开她的手，“蹬鼻子上脸是吗？”

　　闻言，叶颂莺笑起来，“你终于要生气了吗？”

　　“我不生气，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温憬彧凝眸看着叶颂莺，语气并不怎么轻松。

　　叶颂莺依旧在温憬彧怀里扭动着身体，咬牙说道：“做你妈。”

　　“真是遗憾，我没有妈妈。那只能做你了。”温憬彧平静地说完这些话，然后就抱着叶颂莺往两人的卧室走。

　　“你再动，我不介意直接在厨房把你脱光。”温憬彧语气恶狠狠的，看着真的像生了气。

　　叶颂莺没心情和他亲热，看他真的要生气了，没由来地开始掉眼泪，“你是不是欺负我？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没有人给我撑腰了，所以你就来欺负我。”

　　叶颂莺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看得让人心疼。温憬彧顿时没了和她旖旎的心思，他抱着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他低头给她擦眼泪，“孟姜女都没你能哭。”

　　温憬彧话音刚落，叶颂莺哭得更大声了。温憬彧把口袋里的纸巾都用完了，叶颂莺还在哭。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像刚刚那样吓你。”温憬彧主动服软，试图阻止叶颂莺掉眼泪。

　　可是，叶颂莺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接连不断地往下掉。温憬彧想哄都哄不住。

　　“本来就是你的错，我从来都是在口头上吓吓你。每次和你做.爱，你都想把我弄死，搞得我像是你的仇人。”

　　“你明明知道，我只会在言语上攻击你，身体上从来都是我在吃亏。”叶颂莺眼泪一直往下掉，温憬彧只好抱起她继续往卧室走。

　　“是我的错，我待会儿给你跪下。消消气可以吗？”温憬彧低头亲了下叶颂莺的额头，“别生气了，是我的错。”

　　叶颂莺依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本来就是你的错。”

　　“嗯，是我的错。”

　　温憬彧把叶颂莺抱进浴室，拿过干净的湿毛巾给她擦脸，“别哭了，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啊。为什么你的语气比我还要委屈。”

　　温憬彧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专心帮叶颂莺洗脸洗头发洗澡，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照顾她。

　　等给叶颂莺吹好头发，把她放进被窝，温憬彧才重新回到厨房。

　　看着地上削了一部分皮的红薯，温憬彧没由来地生气。叶颂莺生气，他何尝不生气。自己每次面对她，总是毫无底线地放低底线。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他也依旧纵容。

　　温憬彧长长地呼了口气，调整好情绪，他重新蹲下身继续给红薯削皮。

　　清理好所有的红薯，温憬彧开始挨个切成小块。做红薯包，里面的馅料不能太大，也不能太碎。切好所有红薯，温憬彧挖了几勺白糖，搅拌好后才开始和发面。

　　温憬彧做饭时不喜欢说话，他一个人站在灶台前安安静静地包着包子。除了红薯包，温憬彧还做了一屉豆沙包。等所有红薯包放进蒸箱后，温憬彧又开始剁肉馅。反正，他现在不想闲着，就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温憬彧在厨房忙碌着，叶颂莺躺在卧室的床上眼神没有焦点地看着天花板。

　　今天温憬彧的话，对叶颂莺是有一定震撼的。她以为，他对自己的母亲藏着不可告人的感情。那种感情让她觉得恶心。可是，温憬彧说没有。他对求琳只有感激。那为什么爸爸要说，妈妈最在乎他呢？

　　叶颂莺忘不掉父母动手的那一次。叶明嘴里的温憬彧不就是她已经招惹了的温憬彧吗？难道还有其他人？不可能。叶颂莺伸手擦了擦脸上不知何时又开始掉落的眼泪。

　　“你到底心里有这个家吗？”

　　“你心里是只有温憬彧吧！”

　　这是叶颂莺躲在角落，偷偷听到的，是叶明打求琳前说的话。

　　所以，是自己的母亲喜欢温憬彧，所以，她才对温憬彧那么好，给了他那么多钱。

　　怎么可以这样呢？为什么要这样？叶颂莺感觉自己要疯了。她躺在床上，觉得身上的被子是牢笼。她不能再躺在床上了，再躺下去真的要疯掉了。

　　叶颂莺掀开被子下床，随手捞过温憬彧的外套穿上，然后小跑着去找他。

　　厨房里，温憬彧正在包肉馅包子。叶颂莺轻轻走到他身后，从背后搂住他。

　　“消气了吗？”

　　叶颂莺头靠在温憬彧的后背，抿着唇叹了口气，“本来就是你的错。”

　　“嗯，是我的错。”温憬彧打开水龙头洗手。

　　用毛巾擦干手后，温憬彧转过身和叶颂莺面对面，他双手捧起她的脸颊，“我对你母亲只有感激，她是我的长辈。你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

　　叶颂莺自然不会告诉温憬彧实情，她不能说她偷听过父母吵架，他们甚至因为他而打起来。“因为我妈妈长得好看。”叶颂莺随便扯了一个理由。

　　温憬彧自然不信，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道：“可在我心里，你更好看。你才是最好看的。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漂亮的。”

　　“只有你，没有其他人。”温憬彧双手环住叶颂莺的腰，她一跃就跳到了他身上。

　　毫无预兆的，叶颂莺的眼泪又开始哗哗往下落。

　　温憬彧换了个姿势抱着她，像是抱住一个易碎花瓶，“别哭了，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闻言，叶颂莺哭得更大声了。她自然不会告诉温憬彧，自己哭是因为想到了母亲。如果求琳真的很喜欢温憬彧，那自己不就是在和自己的母亲抢男人？想到这，叶颂莺觉得委屈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