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草木正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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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寂连有些怔。
他设想过很多种顾煋听到消息后的反应，疑惑、震惊、愠怒和失落。
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在睡了一觉后得知自己被逐出师门，还成了天下追杀的对象，都会遭受不小的冲击。
只是表露的方式各不相同。
但顾煋没有丝毫的情绪外露，他不仅面不改色，还能坐着品茶，甚至还有闲心去问自己的情况。
就算殷寂连知道自己师尊不是常人，但还是愣了一下。
他心中有些不知名的苦涩。
细想当初，顾煋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屈辱地锁在床边，发的那场怒，也是表演意味居多。
他一但确认手中有足够威胁到自己的筹码，比如那块瓷片后，态度就一下子无所谓起来。
甚至吃定了自己根本不敢对他动手。
想到这里，对方那漫不经心的笑，骤然贴近的距离，温热的呼吸......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手指不知不觉攥了起来。
这些举动也被当成了手段吗？
只对自己还好，如果对其他人......
殷寂连不敢想象自己看到那一幕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
“你怎么耳朵红了？”
顾煋诧异。
他思考了一下，难不成是因为徒弟觉得师尊被陷害，感同身受，跟着一起生气了？
联想到之前殷寂连有些遮掩的态度，估计是也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些糟心的消息。
还算有点孝心。
他放下茶杯，决定好好开导对方一番。
“你不必担心，人生在世有些挫折很正常，”
殷寂连眼睁睁看顾煋似乎误解了什么，坐直身子，双手交叠搁在膝头，语重心长地道：
“而且我本来也不在乎道阳派的名分，名声对我来说也不重要。”
他说到这儿觉得有些不妥，斟酌了下，补充道。
“你师尊......宠辱不惊，淡薄名利，一心只求大道，明白吗？”
顾煋眼神真挚，分外清明。
“............”
“弟子明白了。”
殷寂连冷静了下来。
他刚才在乱想什么。
顾煋绝不是那样的人。
顾煋耳鬓厮磨的对象除了自己，可能就只有大道吧。
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不是在不在乎世人看法的问题。
应该更比这个更严重一些。
他指间还残留着鲜血的黏腻感，这都是被道阳派承诺的重宝吸引过来的人的血。
他并不在意这个藏身地点如此之快地暴露，因为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当时抱顾煋来这里，只是因为这是他们都熟悉的地方。
他想尽力让对方醒来后舒适点。
不过显然，这个小院子，整个碧水巷，整座浮妄城，都不再安全了。
他想问问顾煋，愿不愿意和他换个地方。
但没等他开口，顾煋就先一步说道：
“我觉得你应该把这个放开。”
顾煋的目光移到自己腕间，指得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提及这个问题。
之前他没有执着于限制住自己自由的链子，是因为他知道殷寂连不可能松开。
问了也是无益，然而会刺激对方。
而且自己还在养伤，本来就不能乱动。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没错过殷寂连摩挲手指的动作，同时在对方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味道很淡，肯定是经过反复清洗，但到底被他闻到了。
他猜测肯定是有些人找上门来，被清理掉了。
这个小院子的位置，早在顾煋当年第一次在寒潭遇袭时，就已经暴露。
不过那时他及时离开，暗杀他的人以为他已死，也随之撤去，后续没有太多纷扰。
但现如今呢？
顾煋想了一下想要他命的修行者们涌到浮妄城，出门买个早饭都能看到摊子里坐满了杀气冲天的各路人马。
想一想就造孽。
他叹了口气。
难道都要殷寂连帮他挡下来吗？
顾煋当年没有选择这么做，今日也不会。
这次殷寂连难得反应没那么大，他垂下眼沉默了好一阵，然后道：
“我能带师尊一起走，想必师尊也知道，沧浪城是我的地方。”
魔界上三城，枭首已毁，烈羽归妖族统领，剩下的一个沧浪城是最不像魔城的魔城，靠着疏琉海，颇有几分与世无争的样子。
很低调。
当初顾煋领着殷寂连找地方安家的时候考虑过沧浪，但毕竟再怎么低调，也是上三城之一，水太深，屋价高，就放弃了。
顾煋隐约记得，那日自己出关，陈玄确实和他说过，殷寂连杀了个上三城的城主。
他看向殷寂连的眼光有些复杂。
“如果我不愿呢？”
“不愿意也没关系，师尊想待在哪里，我陪着就是。”
殷寂连用轻柔的声音，目光紧紧锁在顾煋身上，道：
“只要师尊在我身边就好。”
“师尊现在对我很好，“
他说得很温柔，但双眼却幽深得让人不寒而栗。
””我真的不想，不想再一次经历那十年了......”
“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再来一次。”
“......”
顾煋笑了，笑容有些无奈。
“我说过我错了，”
“错在不该放任你蹉跎整整十年，一点长进也没有。”
风从木窗间涌来，草木正青，翻开案上书卷。
气息涌动，柔和内敛，如净水流长。
顾煋手腕上的乌黑铁链，轻轻滑落，被他接在手掌。
纤长有力的手指握着冰冷的金属，他撩开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把链子扔给了殷寂连。
“拿好，这是我当初给你寻的铸剑料子——”
“真的挺好的，不枉能困我这么长时间。”
不知何时，他的修为竟已经全然恢复。
这铁链已经困不住他了。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草木正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