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最深的恐惧》Z鹿

21、第 21 章

　　通关游戏？
　　这一次，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委托？

　　叶枝望着那一行血红的字愣神，她每一个字都认识，但组合成的句子却不明所以。

　　十几秒后。
　　那行血字又渗了回去，鲜红在灰色中渐渐淡去，很快那块石砖就和先前没什么分别来，看不出任何被血液浸染过的痕迹。

　　每当这时，她就不禁怀疑，眼前的字究竟是不是幻觉？

　　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明出现的“血字”又下达新任务了，也不知道这次又要解决什么事件。

　　才过一周就有新的委托，再互联网公司的资本家都没这么狠，叶枝默默皱眉。

　　经历过第一次，她轻车熟路了不少。
　　五秒之内，她就盘算好了接下来几天该如何提前处理工作，甚至形成了三种可行的调课方案。
　　她记得上一个委托“城市逃杀”后的疲惫，仅空出10月31日远远不够，她决定再加把劲，把之后三天的事务也提前处理掉。

　　叶枝一直是那种人。
　　不仅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出解决方案，为确保万无一失，她甚至会为新鲜出炉的解决方案，再来一个最终的兜底方案。
　　而这一切思考，都仅仅发生在短短十秒内。

　　说来也怪，她没有任何想逃的冲动。

　　她望着血字消失的地方，冷静，麻木，仿佛那一瞬间灵魂和肉|体是分离的。

　　叶枝知道这些委托的危险性，毕竟亲眼见证过两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战友”丧命——
　　但确实没有想逃的冲动。

　　再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余光边缘的某个身影一直没有离开。

　　一转头，只见递来药瓶的好心女人正站在身边，而且也在望着血字曾出现过的方向沉思。

　　她在看什么？
　　难道她也能看见血字？

　　叶枝不想浪费时间，直戳了当地问：“你也能看见‘血字’？”

　　那女人笑着挑挑眉：“嗯。”

　　叶枝报以一个回应的微笑：“那31号见。”松开了她们相握的手。

　　“要不要一起去？我可以开车带你，那地方挺偏的，不好找。”

　　“看顺路不顺路吧。”叶枝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不管顺不顺路，我都可以接你，”女人轻笑两声，整个人逐渐活跃起来，“路上聊聊天也好，我敢打赌，我肯定超喜欢你。”

　　那笑声又柔又媚，似水晶风铃在春日微风中的摇晃，入耳时酥酥的。

　　叶枝嘴角也微微上扬，她没想到这位明艳动人的大美女，竟如此活泼外向。

　　女人眨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

　　叶枝伸出手：“我叫叶枝。”
　　她终于明白了那时唐丰和王军克的介绍方式，理解他们，并成为他们。

　　血字委托之下，身份不重要，名字也不重要；充其量是自我介绍至少要包含名字罢了。

　　女人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细腻而温热：“石颖。”
　　甚至比叶枝更加简短。而这样的简短程度已经昭示了，她肯定不是新人。

　　这个名字入耳时，叶枝有些困惑，潜意识中的某个部分，让她抗拒将名字与其人联系起来。

　　石颖笑眼弯弯，补充道：“以前叫石挽卿。”

　　叶枝恍然大悟，难怪这女人有如此的美貌。

　　石挽卿是五年前红遍的女明星，可惜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一夜之间被全网封杀。娱乐圈更新换代飞速，没过两年，这位红极一时的当红大花就销声匿迹了。

　　女明星必然都是好看的，而对于大红大紫的女明星来说，光好看不够，需要有惊为天人的神颜。
　　而石挽卿确实是神颜，连续三年霸占虎扑天涯“直男女人”榜首。

　　今天竟然见到了真人，叶枝在意外的同时，也难免心生紧张。当距离缩短到区区一米时，美貌的冲击力呈指数型加倍。

　　“原来是你，真是太巧了，没想到你也是‘执行者’。”叶枝点点头。

　　叶枝很想问石颖她当年被封杀的原因，但她当然不能这样做，只能硬生生将问话吞了回去。谁都不想被揭伤疤。

　　“已经好多年没碰过那个名字了，叫我石颖就好。”石颖抿了抿嘴，“如果可以的话，当我是个普通人最好。”

　　路过的人经过石颖身边时，皆有意识无意识放慢了脚步，目光不住停留在她的脸上身上，而她的身材同时是纤细与凹凸有致的。

　　石挽卿只是她的艺名，当她恢复成素人后，当然就回归了本名石颖。

　　叶枝笑道：“对于普通人来说，你漂亮得过分了。”

　　石颖歪头一笑，酒窝与酒红色的唇一同醉人。
　　“被美女夸，快乐加倍，谢谢哦。”

　　叶枝耳根一烫，有些魅力是超越性别的。

　　不愧是做过女明星的人，不光长得绝代风华，说话也滴水不漏。

　　“加个微信吧。”石颖大方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话说回来你已经单方面了解我了，我却对你一无所知，你是做什么的？”

　　“大学老师。”

　　石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挚夸赞道：“果然是学问人，你身上的书卷气我真的特别羡慕。”

　　“那倒算不上……”叶枝不好意思了。

　　“哪所学校呀？”
　　“A大。”
　　“哇，太了不起了。教什么的？”
　　“哲学。”

　　石颖的眼神更崇敬了，但很快，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又黯淡了下来。

　　叶枝捕捉到了她表情微妙的变化。

　　石颖垂下眼睛，再抬眼：“那你会比我们活得更通透吗？”

　　这是一个令外行人好奇，内行人哭笑不得的问题；也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不仅不会，还会比你们活得更糊涂。”

　　石颖盯着她：“那你还会爱这个世界吗？”

　　叶枝的心脏突然抽搐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更多的话噎在喉咙，只剩下四个最苍白无力的字。
　　“我不知道。”

　　气氛突然冷清。

　　她们之间明明有两侧匆匆不断的行人，鸣笛飞过的车水马龙，却好似隔着一层寒武纪的冰墙。

　　“那，31号见。”叶枝是最先破冰的人，她拧紧装有红色药丸的玻璃瓶，装进手提包中。

　　石颖点点头，用慢慢远去脚步回应了道别。

　　叶枝望着那背影发呆，她仍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一同成为血字委托的“执行者”，明明她们毫无共同点。

　　她和石颖没有共同点，她和花悬也没有共同点。
　　怪了。

　　“班长！”背后一个清亮的男生打破思考。

　　叶枝回头，看到路边停着的那辆SUV摇下车窗，林潮生那兴奋如摇尾巴狗的脸浮现里出来。

　　也就是看到那微笑时，她差点和肉|体分离的灵魂才黏了回去。

　　也就是看到那微笑时，她才想起，双脚踏着的硬邦邦的东西，是名为人间的地方。

　　林潮生因常年出勤风吹日晒的小麦色肌肤，在夕阳下成了海滩的金色。
　　他露出一排小白牙：“上车，咱去吃铁板烧去！”

　　“好。”

　　**

　　离开庭的日子越来越近。

　　当然，也离10月31日越来越近。

　　叶枝提前查了，血字所指示的地点，是坐落于“上善书院”边的一栋别墅。

　　不知是不是巧合，秉着对学生负责的态度，学院决定亲自去上善书院视察一趟，而辅导员陆腾飞挑的日子刚好就是10月31日。

　　这段时间休学并被送进上善书院的学生太多，学校不可能坐视不管。

　　上善书院坐落在“上善街44号”；而距离书院两条街的一栋大别墅，正是“上善街33号”。

　　会和血字委托有什么关联吗？

　　得知这个消息后，叶枝的眼皮跳个不停，一切流程都怎么想怎么熟悉。

　　先是现实生活中发生了些怪事，然后怪事演变成血字委托。

　　上善书院的相关新闻也在心头阴云不散。
　　如果这一次的鬼，是上善书院的人怎么办？如果血字委托的牺牲者是这些学生们，怎么办？她不想看到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过早结束生命。

　　于是，叶枝自告奋勇和学院老师们一起去上善书院，慰问学生，并给家长们做做思想工作。据说不少学生家长们也会在那天一起来。

　　叶枝素来做所有事情都井井有条，她当然忘不了和石颖先前的约定。
　　【叶枝：31号我和同事一起去，下午就到，不用接我了。】

　　那边秒回。
　　【shiying：[动画表情]】
　　【shiying：那我就只去接花花啦】

　　“花花”？
　　看到这称呼，叶枝心里涌起一个猜测。她大概感觉出这是只谁了，虽然此人和昵称的感觉八竿子打不着边。

　　【叶枝：花悬也收到了这次委托？】
　　【shiying：对的~】

　　得知花悬也参加这次委托，叶枝的心情放松了不少。虽然花悬是个古怪的迷，但她冷静强大，一起执行任务会很顺畅；她默默希望石颖也是如此。

　　【对方正在输入中……】
　　【shiying：她很喜欢你！前天和她聊天，她竟然主动提起了你，还夸了你！】

　　【叶枝：是么，谢谢她hh】
　　虽然和花悬不熟，但她很高兴能得到这个人的认可。被厉害的人认可是美上加美的事。

　　过了几秒，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
　　【shiying：我也想让花花妹妹夸夸QAQ】

　　叶枝哑然失笑。
　　【叶枝：那我夸你好不好？】
　　【shiying：真假的？我能被知名教授夸夸吗？】
　　【叶枝：当然，我也很喜欢你】
　　【shiying：好，你说的！下次见面请全方位夸我一遍[酷]】

　　没想到昔日的高冷女神出乎意料的可爱，叶枝嘴角勾起的弧度停不下来。

　　可正因为如此，在锁上手机时，叶枝上扬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这个世界究竟在干什么？
　　为什么这样一个美好的女人，也要经受这般折磨？

　　她看向窗外。
　　秋风萧索着走进冬日，杨树叶掉了大半，半死不活的枝桠在雾霾蓝的天空中随风颤动。

　　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

　　尽管如此，他们仍在为世上所有事情寻找一个答案，叶枝想到系里的学者们，想到仰望星空的失意者们，心脏越跳越慢。

　　她很久没能感觉到任何突出的情感了。

　　这并不是指她不会开心不会失落，而是那些情感，都如冬日即将干涸的小溪，流得艰难，消失得很快。

　　——就是这样，你不需要任何情感，情感是罪恶的根源。
　　那个声音幽幽响起。

　　叶枝对那个声音麻木了。

　　**

　　上善书院坐落在郊区山丘的近顶端，是树木掩映中的一座遗忘之地，四周空旷荒凉，门口挂着个斑驳的铭牌。

　　叶枝和学院辅导员陆腾飞登记后，站到缓缓拉开的大铁门前。她没想到这次走访只有他们两人，另一位老师临时请了假。

　　入口处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阴天下院内光线不足，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压抑感。

　　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在前面引路。
　　“二位可以放心，我们这里是由国家认证的机构，专门矫正年轻人的不良习惯……”

　　走着走着，药物味扑面而来，走廊上一个学生模样的人都没有，四周寂静得可怕。

　　叶枝仔细打量着这里的环境，不适感越来越重；可身边的陆腾飞倒一直哼着小曲，轻松自在，而且还贴得很近，两人的肩膀都快撞上了。

　　啊啊啊。
　　远处传来一阵惨叫，很轻，却足以用撕心裂肺形容。

　　叶枝警觉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看到石灰墙壁。

　　“这地方环境不错嘛，挺适合学习和自省。”陆腾飞点评，老干部一样将手背到身后。

　　叶枝皱起眉头，她讨厌他说的内容，进而讨厌他说话的语气。

　　工作人员在一个房间前停下脚步，戴着手套的手停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拧。
　　“这里是我们的‘文化室’”

　　房间内空空荡荡，里面什么也没有，仅在正中间放了一张椅子。
　　那张椅子看似平平无奇，椅子脚侧伸出来的电线却出卖了它的意图，它连通着未知电路。

　　不对劲，这个地方不对劲，跟恐怖片里的变态精神病院有一拼。

　　哒，哒，哒。
　　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叶枝转头，看到一位医生模样的人，手拿一个小巧的锥子，向后面的那栋建筑走去。

　　等等，这个锥子……
　　叶枝额角渗出冷汗。

　　她匆忙上前，拦住那个医生：“您好，请问您手上拿的这东西是做什么的？”

　　那个医生戴着医用口罩，看过来时的目光比口罩的蓝色还要冷。
　　“治疗用的。”

　　她还想继续问，那医生却已经加快脚步，消失在了左侧的拐角处。

　　叶枝愣了许久后，看向陆腾飞。看到那张胖脸上不为所动的神色后，她很诧异：“你不觉得这儿很不对劲吗？”

　　“应该是哪里的水管坏了，修水管的吧。”陆腾飞答得漫不经心。

　　叶枝立刻否认：“不对，那个锥子和前额叶切除术用的一模一样的。”

　　前额叶切除术是精神卫生史上的耻辱，是专门治疗哪些“难以控制”的患者的可怕手术。
　　它不仅毫无科学性可言，还会严重损伤大脑，将患者变为听话的傀儡，在20世纪中期被逐渐淘汰。

　　“额叶切除术？”

　　显然从他的问话来看，他对这种手术一无所知，甚至可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看着面前人无知的神色，以及那神色中漫不经心的成分，叶枝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跟你说，这个地方正常的很，就跟戒毒所一样，你不狠，不可能矫正得过来。”

　　这已经不是狠的程度了，是疯狂的程度。

　　“这已经不是正常范围的‘狠’了。”叶枝说。

　　“叶老师，虽然你是教授，但毕竟理论和现实总有差距，你要相信专业判断嘛，精神病学的发展就是这样的。”

　　“精神病学的发展？”叶枝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弗洛伊德知道吧，他当年发现了阿尔兹海默症，发现这不仅仅是一种精神疾病，之后才有了发展……”

　　过于离谱的野史与信口胡诌，叶枝觉得很可笑，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听。
　　不与傻瓜论断长。

　　陆腾飞仍滔滔不绝着，对自己很有信心的样子。

　　叶枝的大脑直接屏蔽他，将目光放远至走廊尽头所谓的“电疗室”上。紧闭的门中一小块透明玻璃后，一个机器露出了钢铁部件。

　　“二位这边来，我带你们看看我们的学生。”工作人员绽出一个虚伪的笑容。

　　两人随她向另一栋建筑走去。

　　“对了叶老师，完事之后，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陆腾飞突然凑得更近了些，“那天黄老师还说想和我吃饭的，我因为太忙把她拒了，但和你我就不一样了。”

　　黄老师是人文学院的一个年轻女老师，叶枝觉得他说的后半句不仅非常多余，还非常令人不适。

　　离事情结束还有好一阵子，怎么就直接想到吃饭了？你到底在不在乎学生们的安危？

　　叶枝一阵恶寒：“我晚饭不怎么吃。”

　　“你不用减肥，已经是理想身材了。”陆腾飞边笑边上下打量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晚上有事。”叶枝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拒绝。

　　陆腾飞挤挤眼睛：“你也被邀请了吗？”
　　“什么？”
　　“上善街33号。”
　　叶枝惊愕：“你怎么知道？”

　　陆腾飞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从西服内口袋掏出一封薄薄的信件，慢条斯理地展开。

　　【尊敬的陆腾飞先生：
　　您好！
　　我司举办的“东方万里行”64周年庆典将于今晚22:00在上善街33号举行，期待您的光临。届时除了为您准备了免费的自助餐，酒水畅饮，并有神秘嘉宾带来的劲爆演出。
　　请您携带此请柬在21:30前到达现场，我们相信您的参与将为活动增色不少。
　　期待与您共度这个愉快的夜晚！
　　谢谢！
　　东方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