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酥心糖》林薄望

12、第十二颗糖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宋亦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近半个钟头还是睡不着。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从课桌里掉出来的那封信。

　　粉红的，充满遐思的信。

　　其实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起初宋亦还会看看，但对方总是写得文绉绉的，不是谈情就是说爱，宋亦对这些不感冒，从来都是内心毫无波动。所以后来就直接把信封原封不动扔垃圾桶了。

　　但这一次，当他的眼风淡淡扫过那封掉进怀里的粉色信封时，整个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心脏不安分地怦怦直跳。

　　【宋亦亲启】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四个字，可是笔迹他很眼熟，工工整整的，像是出自苏辛。

　　宋亦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腾出一只手紧张地躲在课桌下拆信封，连苏辛在和江灿谈论他最爱的糖果话题，他也没有听到。

　　宋亦怕把纸张弄坏，很小心地撕着封口，又轻轻地取出其中的信纸。他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后才展开。

　　信的内容很长，宋亦看了很久。他觉得信的主人像在写散文，言语朦朦胧胧，看得他如在云雾里穿行。

　　这一定不是苏辛写的。宋亦的直觉这么告诉他。可很奇怪，他的心又不断憧憬着这就是苏辛写的。

　　要不向苏辛求证一下？

　　宋亦走到原本的那间卧室，看见对面房间的灯还亮着，苏辛正在窗台前伏案写字。

　　“苏辛！”

　　“苏辛！”

　　他叫了两声，还扔了个纸团砸在苏辛窗扇上，女孩才终于抬起头看过来，那瞬间，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苏辛也不顾夜里的凉风，惊喜地推开窗：“宋亦！你叫我吗？”

　　宋亦点点头，轻呼出一口气，别别扭扭地开口：“苏辛，你是不是给了我一封信？”

　　夜很静，能听到春风拂面的声音。就是这样和煦轻柔的风捎来苏辛清晰的回应：“是啊！”

　　少年第一次悸动，“哐”的一声猛关上窗户，背部抵着写字台，双手捂住心口。

　　他弯唇浅笑，质问自己的小心脏：“呀！你跳这么快干什么？”

　　而后，落荒而逃，迅速撤离房间。

　　宋亦前一晚心事重重没睡好，导致第二天又迟到，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

　　主任在班主任工作群里发消息，艾特了几名老师让来校门口把迟到学生领回教室去。

　　袁颂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看到自己榜上有名，气得吐血。去认领学生，见果然是宋亦，还在回教室途中就忍不住开始口头教育。

　　宋亦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口头应付得好：“是是是！”

　　袁颂以为宋亦态度不错，想着说多反而引起反感，便说：“行吧，那罚你今天打扫男厕，这事就算翻篇。下次注意。”

　　“是……哎，不是！怎么就扫男厕了？”宋亦一个不留神，就又担了项打扫的艰巨任务。

　　“小舅，能不能不扫？”他开始利用亲戚关系套近乎，还很没良心地甩锅，“是我妈早上没叫我。”

　　袁颂斜他一眼：“那要不你打电话叫你妈来帮你扫吧？”

　　“好！”宋亦嬉皮笑脸，“那麻烦小舅你打一下这个电话。”

　　袁颂勾起手指直接朝宋亦头顶敲了一下：“你小子，分不清好赖话是不！”

　　“疼！”宋亦委屈地抱着头，心气不顺，“扫就扫！”

　　***

　　等到中午四个小伙伴聚在一起享用午餐，宋亦主动向大家提出要讲餐前的开胃小故事，实则是为吐苦水。

　　“哈哈哈，宋阿姨，这次扫男厕可别想我们再帮你了！”陆玠听完不仅不同情宋亦的悲惨遭遇，反而笑得将嘴里的米饭乱喷出来。

　　苏辛和林衍分别坐在陆玠的旁边和对面，惨遭殃及。

　　陆玠连连说“抱歉”，赶忙侧了身帮苏辛收拾身上的米饭渣。

　　宋亦和林衍却突然同时炸了，不约而同地大叫。

　　“你怎么不帮大头收拾！”

　　“你怎么不帮我收拾！”

　　给陆玠吓得一哆嗦，蹙起眉反思两秒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对么？好像也没有啊？于是回说：“苏辛就在我旁边，好操作不是？”

　　宋亦和徐林衍一时哑言。

　　宋亦转移尴尬，回到原始话题，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徐林衍：“好大头，你会帮我的是不？”

　　徐林衍：“我今天可没空。”

　　他表情为难，接着解释道：“这不快月考了。我妈抓我学习抓得紧，说不能退步一名。”

　　好吧，大头的学习为重。宋亦不为难他，将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投向苏辛，咬着下嘴唇，软软地拖长尾音叫了一声：苏辛～

　　苏辛温和笑着，心软地正准备点头承应下来，让陆玠抢先开了口：“靠！宋亦，你刚是在向阿辛撒娇吗？”

　　宋亦撅嘴，傲气得紧：“要你管！”

　　“阿辛是女生，怎么能进男厕呢？”林衍整理好衣服，很理性地开口，顺便也瞄了一眼苏辛，探探她的态度。

　　苏辛抿了抿唇，平静地笑着：“我没关系。”

　　“身为男人，我觉得有关系！”陆玠咋咋呼呼地把筷子一搁，撅着嘴，怪里怪气道，“我都还没去过女厕的。”

　　“……”三人都无语住了，头顶黑线。

　　“你可以现在就去，没人拦！”宋亦欠起身子，收拾饭盒和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陆玠，不把他气死誓不罢休。

　　“你你你……”

　　陆玠“你”了半天，就是想不出一句强势又恰当的回嘴话，瞳孔放大瞪着宋亦。原本就漂亮的丹凤眼因为生气又多了几分神姿，引得周围的女生都盯着他窃窃私语。

　　苏辛捂着嘴低头“嗤嗤嗤”地笑，倏尔，清澈灵动的眼眸向上抬，瞄了一眼宋亦。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对，四周是叽叽喳喳的谈话声以及铁饭盒碰撞发出的“哐唧”声。但宋亦觉得苏辛朝他看来的那一刻真的特别静谧，他又诡异地听到了自己跳动剧烈的心跳声，跟昨晚苏辛在窗台回应他那会儿一样。

　　宋亦快速转过身，别扭地同手同脚向前走去，还连撞了好几个人。

　　看着宋亦的反常行为，陆玠紧了紧眉，咬着筷子问苏辛和林衍：“他怎么了？吃错药了？”

　　苏辛没搭话，收拾了饭盒赶紧起身要去追宋亦。

　　***

　　苏辛在水龙头下冲洗饭盒，宋亦将饭盒从身后拿出来，嬉皮笑脸塞到苏辛手上，试探的语气：“帮我的也洗了？”

　　“诶？你不是先走了吗？”苏辛一脸惊奇，“我找你都没找着，你去哪儿了？”

　　宋亦卖关子，笑眯眯地回说：“秘密！”

　　苏辛便不追问，将自己的饭盒洗好后递给宋亦保管，又接着清洗他的。

　　这时，林衍走了过来，拍拍宋亦的肩，抢过苏辛手上的饭盒，用很绅士的口吻教育宋亦：“应该男生帮女生洗才对！”

　　苏辛表示赞许地点头，挑起眉毛等着看宋亦的反应。

　　宋亦冷哼一声，将苏辛的饭盒用力搁在旁边的台子上，再夺回自己的，鼓着腮帮子气冲冲地朝教学楼走了。

　　陆玠小跑过来，看见宋亦走得飞快的背影，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他这是躲我吗？”

　　林衍耸肩，苏辛原本点头，瞥了一眼徐林衍，也跟着耸了耸肩。

　　“傻妹妹。”陆玠拍了拍苏辛的肩膀，笑道，“以后要是不知道就直接说出来，别跟着别人做。”

　　徐林衍发现陆玠老是爱和苏辛进行肢体接触，他极其哀怨又分外眼红地看着陆玠，等苏辛走远后，才再次苦口婆心地劝谏他男女有别的事儿。

　　陆玠听徐林衍说这四个字都听烦了，很不耐地打断他：“哎呀，我知道的。我有分寸。”

　　话说完，反应过来什么，陆玠机灵地转了转黑宝石般的眼珠子，他靠近徐林衍的耳朵，悄声问：“徐大头，你是不是对苏辛有意思啊？”

　　徐林衍立刻结巴起来，面上烧起火烧云，眼神飘来飘去，明显的心里有鬼。

　　他装傻，问说：“我有吗？我哪儿有？”

　　如果非要给这两个问句选上限定，那就隶属于反问句，改成陈述语句就是：我有！我哪儿都有！

　　“徐大头，别否认了，赶紧从实招来吧！”

　　陆玠使劲点头，用一副洞悉的小眼神犀利地打量着徐林衍。

　　徐林衍纠结半晌，终于松口：“那我只告诉你了啊！你要替我保密！”

　　陆玠立马眼冒金光，很感兴趣地凑过去，做洗耳恭听状。

　　“哎呀，你放心，哥们儿我嘴最严实了！”陆玠拍着胸脯保证。

　　林衍怔怔看了陆玠几秒，嘴唇张了又合，像陷入循环一样。最后还是摇摇头：“算了，还是不说了！”

　　“我靠，你耍我呀！”

　　陆玠急了，甩手臂要走人。但实在好奇心太强，走了几步又倒转回来，狡诈地笑道：“嘿嘿，大头，你小子要是不告诉我，我可要去造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