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叫我去捉鬼》庭栀

66、将

　　钟落落缓缓睁开眼，在前世梦里走过一遭，她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江离汹涌坚定的爱意，她的眼眶里蓄满泪水，几番深呼吸依旧不能平复心情，于是垂下眼，泪珠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过了很久，她抬起头，缓缓问：“所以你答应了天神的条件，在这里等了我一千年？”
　　江离就站在对面，他一直没有变，神色清冷淡漠，但看向她的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柔情，从容貌里还能看出千年前那个小男孩的影子，不等他说话，钟落落就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用力环住他，感受着他身上好闻的清冷梅香，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于是抬头，吻了上去。
　　钟落落之前没有谈过恋爱，她掌握的接吻技巧大部分都是从电视剧上看来的，少女怀春的时候也只敢在梦里想象过自己会和心爱的人亲吻，而现在，面前站着一个活生生的，她喜欢的人。
　　她不知所措的贴上他的唇，江离的唇薄，她贴了几秒，脑海里却想到，老人们说薄唇的人薄情，而他却等了一千年。
　　她伸手揽上他的后颈，迫使江离微微低头，好方便她能亲吻他。
　　可她忘了，江离也只经历过一段感情，还是和她在恪守礼仪规范的封建时代，两人最多就牵牵小手，止步于拥抱而已。
　　于是两个木头脑袋，就这么唇贴着唇十几秒后，钟落落红着脸移开唇，她抬眼看了一下江离，发现他的脸同样也泛着红，因他皮肤白所以不太明显，但江离的耳烧却像熟透了般的红。
　　“江小离，让你久等了。”
　　她伸手捏了捏江离的耳朵，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他生得很好看，这样好看的人竟然和她在一起。
　　第一次相识始于震惊，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台上淡漠地说他是阎王，相处中她渐渐倾心，也在试探中明白了两人绝无可能。
　　可是人生就是这么妙不可言，谁知她竟然是江离前世的恋人，等待千年的心上人。
　　“你刚来那天，我桌上的梅枝竟然发芽开花了。”
　　那个梅枝，是她送给江离的，刚开始认识时，还不知道他为何那么宝贵那个梅枝，现在得知前因后果，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欢喜，随后又生出一股淡淡的惆怅。
　　江离语气淡淡，也就是那次意外，他决定要把钟落落留在身边，果不其然，她就是寒英。
　　钟落落有点不开心地撇撇嘴，抱怨地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怎么投胎还会降低知识浓度啊？之前的赵寒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我现在···”
　　江离用手摸了摸她的头，淡笑着说：“不管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钟落落还是不能这么快地适应江离对她态度的突然转变，曾经只会说出无情语的嘴里动不动就说情话，惹得她脸颊有点发烫。
　　她不好意思地把头靠近江离的怀里，他沉默许久，久到就连钟落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江离耳语般地呢喃：“只喜欢你，永远喜欢。”
　　像一道坚定的誓言一样，两人在奈何桥上拥抱良久，直到南回默默站在两人身后，钟落落慢慢松开江离，往前走了一步，依旧笑得鬼灵精怪的，大大方方打起招呼，“南回，好久不见啊。”
　　南回一如往常的笑着，那笑容竟有一丝辛酸，眼见他又要蓄力准备哭，钟落落往前一步，拍了一下她的肩，眨眼说：“哎呀，你怎么也掉小珍珠啊，我刚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哄好江小离。”
　　南回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缓缓道：“小姐这些年，受苦了。”
　　整理好情绪，三人就从奈何桥上走回地府，江离和钟落落走在前面，南回跟在后面，看着江离几番欲言又止，钟落落直言道：“你有话要说？”
　　江离牵着他的手微微发抖，开口道：“听小虎说，你坠下山崖的时候叫了我的名字？”
　　钟落落云淡风轻地笑道：“当时李修文关了我三天，刺杀他无果，我只好寻个时机偷溜出去，本欲去王村找你，可是等我赶到的时候，王村血流成河···”
　　她每说一句，江离就觉得自己的心上被狠狠割上一刀，他不由得牵紧了她的手，在他的注视中她继续开口说：“之后我在周边一个客栈过夜，然而那晚就被人盯上了，于是我跳窗逃跑，奈何夜晚天黑，我跑到了山崖上，最后一秒，我看到了你的佩剑···”
　　之后，三人走到了阎王殿，江离在众人的目光中牵着她去了刑房，李修文早已被绑在椅子上接受审问，一旁的王小虎不断地骂骂咧咧，李修文也只是侧过脸无视。
　　旁边竟然还站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钟落落曾经在阎王殿远远地见过他几次，每次他都是专注的转移整理生死簿，怎么会跑到刑房里？
　　江离站到三人面前，淡淡看向李修文，说：“说，永安帝现在藏在什么地方？”
　　钟落落心下大惊，永安帝没入轮回？？
　　记忆里，大宋覆灭的原因极其惨烈，即使李修文勾结外敌，败空国库，割地赔款，最后大宋甚至不得已委曲求全派五公主和北疆和亲，不到三年就染病身亡。
　　然而大宋历经几代皇帝励精图治，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这样安稳了十五年，永安帝一死，北疆就借机攻打大宋，不到三月，金陵城灭，大宋灭亡。
　　想到昔日闺中好友，钟落落不由得捏了捏衣袖，她看着李修文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于是劝说道：“修文哥，收手吧。”
　　李修文眉梢一挑，用冰冷的语气半为难她：“怎么刚记起来就和一千年前一副嘴脸，真讨厌。”
　　钟落落一噎，江离安抚地拉了拉她的手，转头冷漠地对李修文说：“你的罪还没有赎完！”
　　李修文失了智般地厉声嘶吼道：“我需要赎什么罪？？？该赎罪的人是你，是你！江离，你抢走我心爱的人，毁了我的人生！”
　　江离眼底寒光乍现，他抿了抿唇，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于是说：“既然该来的人都来了，那我就仔仔细细告诉你该赎什么罪！”
　　“王村灭门一案，一共三百二十条性命，此为一罪。”
　　“北疆三次战役，一共折损七万三千五百一十名士兵，此为二罪。”
　　“偷送大宋布防图给北疆，导致大宋连丢十城，此为三罪。”
　　······
　　江离洋洋洒洒说了十几条，在场的人里王小虎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他扶着铁链，缓了一会说：“阿离，你是说，王村屠杀一案和你无关？可是我分明在村外捡到了你带血的佩剑···”
　　江离抬眼哽咽道：“在我被诬陷叛国后，回来过一次，可我刚推开门，就看见爷爷已经···走了很久，我只好安葬了他，至于佩剑，那是因为我躲避追兵不小心落在家中的。”
　　王小虎神情一怔，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满脸懊恼悔恨，嘴角不断抽搐，他似是已经无法维持自己的表情，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恨错了人···
　　钟落落淡淡说：“阿离在京城提得最多的就是爷爷和你，小虎，你知道吗？他还想着等我们大婚一定邀请你来喝喜酒。”
　　王小虎怔怔地看着她，思索片刻后了然，忽然欣慰地大笑道：“寒英，你是寒英，哈哈哈哈，有情人终成眷属，你终于回来了。”
　　小虎笑了一会，等到脸都笑僵了后蹲在地上，不屑地看着李修文，出言讽刺道：“你看看，就算你找了巫师作法，寒英还是喜欢江离，你说说你，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也许是小虎触及了李修文最隐秘阴暗的心理，李修文狠狠转过脸瞪着他，大喊道：“你闭嘴！”
　　两人就这么吵了很久，等到双方都筋疲力尽后，看着钟落落探究的目光，小虎缓缓道来：“那是大宋最有名的巫师，据说巫咸能和天神通话，他拿不灭的三寸木火烧你的尸体，手上绑上你和李修文的红线，甚至挖掉了你的眼睛，就是为了不让你和江离相认，挖掉了你的舌头，让你叫不出江离的名字，故而你九世凄惨，奈何桥上认不出故人，身体还落下病根，你是不是很怕热？”
　　钟落落点点头，王小虎又往她手腕上一瞧，看到束缚她的红线已经消失，于是笑着说：“寒英，红绳已断，你和阿离将来可以好好在一起了，只是王某不能喝你们的喜酒了。”
　　钟落落含着泪道了谢，突然站在一旁的老人跪了下来，说：“是我篡改的小姐的生死簿，所以前来领罚。”
　　钟落落肯定，前世的赵寒英就是他口中的小姐，于是满脸疑问地看向那个老人，淡淡问道：“请问您是？”
　　老人缓缓抬起头，然后满脸慈爱地看着她，说：“小姐，我是辛伯，昔日丞相府的管家。”
　　钟落落迅速在脑海里搜寻关于辛伯的记忆，小时候她喜欢蹲在小花园逗湖里的鲤鱼玩，路过的夫人姨娘都嫌恶地避着她走，只有辛伯，每日忙外府中杂乱的事物还有余力来照顾她。
　　辛伯会为她准备好投喂鲤鱼的鱼食，会搜寻她随口一提想看的话本，会在每一个寒冷的冬天往她的院子里送多些炭火，她知道，辛伯拿她当作自己的女儿。
　　钟落落连忙起身扶起辛伯，可是辛伯不肯，竟然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说：“是我，改了小姐的命薄，让你差点没能活过二十四岁，我原本以为只要小姐能平安度过这一辈子，往后就可以幸福无忧，是我的错···”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扇起自己的脸，钟落落连忙按住他的手，语气尽量轻快地说：“可是如果不是那天您改了我的生死簿，我也不会遇见江离啊，辛伯伯你知道吗？我走了三家医院，他们都说我没病，可是我没病怎么好端端猝死啊，我不信，直到你说了这句话，我才彻底放下心来。”
　　辛伯欣慰地看着她说：“小姐一定会长命百岁。”
　　说完，他叹了口气，又看向钟落落身旁的江离点点头，说：“以前觉得，小姐那悲惨又短暂的一辈子，皆是因你而起，因此我不想小姐和你在一起重蹈覆辙，但是江离，这一次，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