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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春 ...

  •   江离敏感地抓住了她的字眼,抬眼用清澈的眸子看着她,说:“你四年前认识我?”
      小公子没说话,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直接开口道:“江离,我叫赵寒英,我们以后一起玩好吗?”
      她还知道自己的名字?江离心下大惊,面上却装作镇定。
      江离淡淡看了她几眼,看着她像开玩笑的样子,于是低头敛眉,把骰子放在车窗上,抱起书说了一句告辞就走。
      “哎,我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啊——”
      江离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马车依旧晃晃悠悠地跟在后头,赵寒英懒洋洋地趴在车窗上注视着他。
      眼看快要到家,江离停下脚步,往马车方向走去,他在赵寒英面前站定,见车窗里的人神色大喜,她高兴地说:“你肯和我做朋友啦?”
      江离淡淡反问:“我们为什么要做朋友?”
      他本想用这句话噎赵寒英,心里设想过无数种她的回答,以及他拒绝,的说辞已经打好草稿,没想到她直接来了一句:“梅花的别名是寒英,芍药的别名就是将离。”
      江离一怔:“将—将离?”
      赵寒英点头,“芍药花可美了,你的娘亲一定非常喜欢芍药花呢。”
      在他十一年的人生中,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出生造成了父母的离别,名字中带有不详的含义后,没想到出来一个人,告诉他,你的名字别有含义。
      赵寒英在发愣的江离面前挥了挥手,说:“所以,我们都是花,属于同类,当然应该在一起玩喽。”
      就在江离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赵寒英伸出了她那只柔弱绵软的手,江离抬眼看她,她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把手伸过去。
      那双手温热细腻,带着炙热的体温,江离的心头一抖,酥酥麻麻的,他发誓,从来没有人带给他这样的感觉。
      拉着马车的侍卫轻咳一声,暗示她行为不妥,赵寒英像是没听到一样,竟然用手哈了哈气,两只手一起贴上他冻得通红的手,还感叹道:“你的手好冷。”
      江离看着她柔嫩的嘴唇,纤细的脖颈,一下子别开了眼。
      赵寒英扫了一眼他只剩一只鞋子的脚,笑嘻嘻地说:“哎,还好我早有准备。”
      她从车里拿出一双包好的棉靴,说:“江离,你试试合不合脚?”
      江离看着那包白色布袋,第一次被不知名的善意搅得不知所措,赵寒英脸上漾着笑意,天真又明媚,却没有一丝杂质。
      江离默默接过了那包布,然后说:“多谢”
      布包里还有一个硬硬的东西,习惯一如往常被人捉弄的他,默默打开了布包,谁知里面竟然是一个圆形的铁制盒子,上面写着冻伤膏三个字,意料之中的整蛊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关心。
      江离惊讶抬头看着赵寒英,对方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她半趴在侧窗上,看了看他通红的手说:“听说整个王村就属你的字写得最好?”
      江离没有抬头,盯着那盒烫伤膏说:“所以呢?”
      少女双手合十,一副谢天谢地的表情,她甜甜地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圆圆的梨涡,说:“你没有功课的时候来帮我抄经如何?”
      老太太七十大寿刚过,作为嫡系孙女她无依无靠只能摘抄一本佛经给老太太祝寿,奈何她低估的老天天喜欢佛经的程度,于是命她每月摘抄一本佛经送到丞相府,赵寒英哪里是安安分分写字的性子,于是她把主意打到了江离头上。
      江离读书用功程度无人能及,常常是五更天起床读书,那恰好也是她从镇上疯玩回到村里的时间,那时候她打着哈欠返回,等到回去补了一个回笼觉吃完晚饭后再溜出来,江离竟然还在那里读书。
      她叼着树枝,在学堂门外百无聊赖地等了半个时辰,其中还有几个和江离差不多大的孩子鬼鬼祟祟从一旁溜过来,看样子是要捉弄他。
      王绍启刚从墙角转过身来,就被面无表情的赵寒英吓了一跳,他凶巴巴地说:“你谁啊?”
      赵寒英把嘴里叼的树枝呸到地上,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一边玩去。”
      王绍启从生下来就世袭王村小霸王以来,还没谁敢把他不放在眼里,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挥起袖子就准备和赵寒英打架。
      没料还没等到他动手,就不知道被哪里窜出来的一个黑衣男人踹倒在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看着黑衣男单膝跪在眼前小公子面前,恭敬地叫着主人。
      王绍启生下来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于是腿打着颤儿往回跑,等到跑到家他对爹娘说村里来了个带着绝世高手的公子哥,爹娘都不信,为了躲赵寒英,王绍启装了整整半个月病。
      赵寒英淡淡地瞥了一眼王绍启狼狈逃窜的声音,轻轻丢下一句:“没出息。”
      她目光转了个弯,往墙角重叠的几个身影看去,假装吩咐侍卫说:“你去那边看一下怎么回事。”
      话一出口,墙角顿时脚步声慌乱起来,赵寒英这下终于把视线放到了江离身上,不知什么时候,他站起身来,煤油灯把他的影子照得笔直修长,江离合上书,吹灭了灯火,然后从学堂走出去。
      赵寒英第一次偷摸地溜了进去,她点开火折子,走到江离的书桌前,细细翻阅他练过的字,短短四年,他已经从那个不会写自己名字的小孩,成长为写得一手好字的少年。
      赵寒英还没看完,就听见一阵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这破学堂竟然还有让赵小姐感兴趣的东西,真是稀奇。”
      赵寒英转身,不知何时沈墨已经提着灯站在她身后。
      她向沈墨问好,谁知沈墨竟盯着她摇曳在烛火中的脸恍惚了一瞬,不知道是叹息还是自言自语,说:“小姐出落得愈发像先夫人了。”
      说完这句之后,沈墨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失态,于是移开脸,转移话题道:“那两个暗卫你用着还方便吗?”
      赵寒英笑着说:“方便极了,如虎添翼,多谢沈先生。”
      沈墨又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他看见赵寒英手里捏着一张字,挑了挑眉,泛着温和的笑意介绍道:“江离,我最优秀的学生。”
      赵寒英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手里捏着那张纸和沈墨一起出了学堂。
      两人肩并肩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沈墨长辈似的和她闲聊,问她娘留给她的铺子利润多少,话语里很少涉及金陵城的勾心斗角。
      送她到达住所之后,沈墨在门前站定,说:“小姐还有重返金陵城的心吗?”
      赵寒英少见地沉默了,沈墨把眼神移到她手里攥着江离字的纸上,状似玩笑地说:“沈某好心提醒小姐,乡野春色虽美,但不要迷了眼睛,忘了回去的路。”
      沈墨带笑的眼从她身上移开,微微一鞠,然后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就听见少女半沙哑的声线在背后响起。
      “先生教诲的是,晚辈知道了。”
      沈墨本不是对小辈指手画脚的人,但由于赵寒英是故人之女,所以他准备把一个迂腐的长辈扮演到极致。
      沈墨转过身,笑意全都不见,“只是知道?”
      赵寒英身上那股子乡村培养的流里流气全然消失,这些年沈墨替她打理母亲留下的铺子,直到一年前才完完全全交到她手上,以及一笔不菲的银两。
      许是这些年待在王村,村内民风淳朴感染着她,皇城里那些勾心斗角全然消失不见,让她的心滋生出了怠惰心理。
      她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答道:“老夫人喜欢佛经,于是晚辈准备最近抄些给她。”
      沈墨叹道:“寒英,先夫人走得早,所以沈某今天多唠叨了几句。”
      赵寒英恭敬道:“晚辈还要多谢先生。”
      她听到沈墨长长地叹息一声,再次抬头时,他的身影已经远去。
      “你送我这些,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抄经?”
      江离的声音僵硬,神色落寞,他默默地和赵寒英拉开了一段距离,捏着布包的手指也在发紧。
      他抬起头来,看见赵寒英坐在高高的马车上垂眸瞧了他一眼。
      那一眼,竟然叫他发抖,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忽而她眼睛滴溜溜地一转,聪明狡黠的样子,“当然不是,我还有附赠大礼包。”
      江离见少女的笑颜失了神,问:“什么大礼包?”
      赵寒英说:“村里那个坏小子,叫···王什么启的,我帮你收拾他如何?”
      她这话没说还好,一说这生意直接黄,江离竟又把棉靴和冻伤膏放在地上,他读的是圣贤书,绝对不会做这等不光明的事情。
      赵寒英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见江离三番两次冷脸,冷哼一声,吩咐侍卫驾车回家。
      江离慢慢往自己家走,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发现屋里一反往常地没有灯光和饭菜香味,连房屋都透露着一股冷冰冰的味道。
      他连忙冲到主屋去,发现没有爷爷的身影,又跑去柴房里,推开木门一看,爷爷正对着一捆柴火发愁。
      江离走上前去搀扶他起来,说:“爷爷,怎么了?”
      爷爷皱着眉头,摸了摸柴火说:“柴全都湿了,今晚做不了饭了。”
      江离盯着那捆柴,回忆起今日去学堂时王绍启说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让他回家再看,他没当真,因为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王绍启只是口头上威胁他,并未做什么实质性伤害,没想到他今日既推他下水,又用水浇灭了他家的柴火。
      刚过了腊月,柴火点不着,没法烧热水,他和爷爷两个人真的可能会冻死在这个冬天。
      江离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牙。
      这时候,爷爷看着他只穿了一只鞋的脚,肯定地问:“是王家那些孩子又欺负你了?”
      江离没有说话,他把爷爷搀扶进屋里,把门窗都封好,又给爷爷身上裹上了棉被,然后从柴房拖着砍柴刀就出了门。
      他走了一里路来到一片光秃秃的树林,然后一下一下砍着树,奈何他力气太小,过了好久才砍了一根,江离把木头放好,又准备去砍,接过发现地上躺着两捆干柴。
      他揉了揉眼睛,这是?
      他环顾四周,只有偶尔经过的野猫,并未有什么人。
      他只好背好那两捆柴,连同自己的那根,往家里走。
      一走到家门,他就闻到一阵香甜的饭香味,烟囱冒着丝丝炊烟,他跑到柴房一看,灶台上摆着几盘刚炒好的小菜和一只烧鸡,锅里还咕噜噜的,他掀开锅盖,里面煮着一锅蔬菜肉丝粥。
      江离不可置信,跑到主屋,刚推开门,就被暖如春天的屋子惊住了,爷爷正躺在热炕上睡得平稳,江离推门的声音也许吵到了老人,爷爷揉了揉眼睛,从炕上坐起身。
      江离轻轻说:“爷爷,吃饭了?”
      爷爷并未听清江离说了什么,于是问:“阿离,你说什么?”
      江离眼角的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了下来,他用衣袖狠狠擦掉,表情倔强又委屈,强忍镇定却难掩哭腔地说:“爷爷——,吃饭了。”
      像是画本里说的有好心的神仙姐姐一样,一连好多天,江离不是在自家门口发现被猎到的野兔就是在柴房发现多了几捆干柴,木屋上破着的洞也被补好,就连王绍启,这几天也不来找他麻烦了。
      终于在一次傍晚,赵寒英抱着两捆柴偷溜进江离家柴房的时候,墙角冷不丁地冒出一道声音吓到:“原来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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