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叫我去捉鬼》庭栀

57、枝

　　钟落落大惊，刚刚忙着思考如何和江离向江离坦白她就是赵寒英这件事，他就来了，也是她太大意了，江离身上依旧有浓烈的梅香，周身气息浓厚，也不知道站在这里看了她多久。
　　江离墨色的瞳里都是坦然，他帮钟落落把桌板放好，床边的小沙发也不坐，他又提来了一把椅子，坐在离她20厘米的位置，一副要监督她吃饭的样子，做好这一切后，他淡淡解释道：“听说你不吃饭。”
　　她原本的忐忑不安，在此刻突然消失殆尽，她生硬地扬起嘴角，说：“那又怎么样呢？”
　　江离动作一滞，似乎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把餐具摆放在她面前，微抬着眉，一脸疑问。
　　钟落落看着江离，第一次见他，她就觉得江离像水墨画一样温润，他长得一副好模样，英俊却不似李修文那样柔气，每一寸五官，都结结实实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后来一见到他，钟落落的心就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悦，她知道，那是她喜欢上江离了。
　　喜欢到知道他对自己心爱的姑娘念念不忘都不认为是缺点，反而会在心里感叹他好专心。
　　她不是没想过，对江离告白失败后，她要怎么和他相处，是离得远远的？还是保持正常朋友的距离等他忘了心上人？
　　可是今天知道了她和江离前世的纠葛后，她现在反而没这个心情了。
　　“我不吃饭，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钟落落声音冷冷的，她缓缓抬眼看向江离，他微微垂眼，灰雀般的睫毛垂在眼角，他皮肤生得白，眼角天生带着一抹烟色的红，他低头不语是一种让人不得不心生怜悯的模样。
　　钟落落叹了口气。
　　算了，她还是没法对江离狠心。
　　于是，她慢慢解释道：“江离，你还是不要再关心我了，你越是这样，我就越喜欢你。”
　　江离抬起头，眼里是一片掩盖不住的错愕神色，他薄唇微张，欲说无言。
　　“你也不希望有人对你死缠烂打是不是？”
　　江离沉默了，这问题无论他回答对或者不对，都不太妥当，于是他没有开口。
　　钟落落看着他不打算说话的样子，于是自顾自地笑着打开糕点盖子，故作惊讶地说：“我最喜欢吃这家的虎皮肉松卷了，谢谢你买来给我。”
　　江离对她突如其来的泾渭分明的谢意无所适从，于是只好沉默地坐在一旁，在钟落落吃了几口糕点想要喝汤时，江离在一旁默默地把汤盛到她碗里，他的手很好看，她看着江离的动作，这双写得好字的手就连倒汤这么平平无奇的动作都做得如此赏心悦目。
　　他真是上天的宠儿。
　　“江离，过去的事情你真的忘不掉吗？”
　　江离放下把汤碗平稳地放在桌子上，沉默着，就连钟落落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良久，他轻轻地说：“对于我来说，是的。”
　　她的心倏地凉了一下，钟落落低头浅笑，江离的逻辑她似乎可以理解了，对于他来说，他没有死去，那些过往就像是遥远的过去，没有随着轮回消失，反而经过时间的磨砺，记忆得更加深刻。
　　她不知道，江离知道她是赵寒英以后，会怎么对她？
　　只是现在，她不想告诉他。
　　不想告诉他，自己可能是前世辜负过他的那个人。
　　钟落落低头笑了一下，再抬起头她依旧亮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笑着祝福道：“江离，如果真的忘不掉，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江离直直看向她，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仔细地看着她。
　　说来也好笑，整个地府都流传着这届阎王生的一副好模样的八卦，可是江离平时阴晴不定，经常动不动就消失好几天，他时常喜欢待着的梅林也层层看守，几乎无人敢这么近近盯着他。
　　鬼差私下虽然都说阎王生得俊美，可是竟然没几个人能说得出，江离的眼睛是什么形状，眉心是不是长了一颗小小的痣，常年雷打不动的黑色系衣服袖口是不是绣了一朵小小的梅花，他身上清冷的梅香究竟是什么味道？
　　不过这些，她好像都知道。
　　钟落落丝毫不回避他的目光，看着他缓缓绽放了一个笑。
　　这样笑着，她忽然想起李修文今日在亭子里那个意味不明的笑，李修文是因为知道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而窃喜吗？
　　钟落落笑容停了一瞬，片刻之后，她忽而生出了想要逗一逗江离的冲动。
　　于是她拿着自己吃过的叉子，在虎皮肉松卷中部叉了一块出来，伸到江离面前说：“阎王大人，你喜不喜欢吃甜，要尝一口吗？”
　　她又叫他阎王大人了，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活泼灵动无事发生的样子。
　　果然，江离坐直身体，脊背和座椅靠背呈平行状态，一副对她避之不及的状态拒绝道：“不，你吃吧。”
　　钟落落见他拒绝也不恼，依旧笑嘻嘻的把叉子上的送入口中，一口咽下还可惜的说：“真好吃，可惜有的人不吃，哎～”
　　两人就这么以钟落落为主导，有一句没一句的逗着江离，而江离虽然面色沉默，透红的耳尖却暗示着他的慌张，即使钟落落说的玩笑话没个轻重，他也依旧沉默，但那双眼睛，流离着无人察觉的慌张。
　　病房外
　　贺之舟站在门外注视良久，从他的视线看不见钟落落的表情，但从她那副手舞足蹈的样子来看，似乎心情格外好。
　　她似乎都不知道，在江离面前她有多么不同。
　　每次她看到江离之后有多开心，他都尽收眼底，好像从前那个活泼开朗的邻家妹妹又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钟落落最爱吃的家乡菜，看样子她也吃不下了，于是转身向电梯间走去。
　　等待贺之舟走后，一直藏在墙角的一个身影缓缓走来，李修文看着钟落落和江离相处的画面，又往贺之舟的方向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抬了下眼，不咸不淡地说：“她还是这么招人喜欢。”
　　李修文说完这句，就慢慢往门口走去，身后还跟着一个沉默不语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见到江离的原因，钟落落自傍晚嘴角就没合过，江离走后她裹着被子在床上打滚，笑得不能自抑，汪影来的时候理所当然地以为她又抽风了。
　　汪影按了按她的被角，说：“哎哎哎，你今天刚晕，不要这么距离运动，医生说你脑子里有肿块，话说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中彩票了？”
　　钟落落用被子包着通红的脸，后知后觉地羞人，说：“比中彩票开心多了。”
　　逗江离简直比中彩票还开心呢。
　　见钟落落还要翻滚，汪影一把按住她，制止道：“别得意忘形，这么兴奋，等会儿睡不着怎么办？”
　　汪影的担心实在是没有道理，钟落落今晚不仅入睡的很顺利，还梦到了江离。
　　真是个甜美的梦。
　　梦里
　　一片大红色古香古色的卧室背景下，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背影高大，身材颀长，虽穿着白色衣袍用白玉冠束着发，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面前的男人就是江离。
　　因为他手上拿着的黑色长剑，钟落落在江离手上见过。
　　她正欲伸手触碰他，一触手碰了个空，才发现这是梦境。
　　于是钟落落从江离背后慢慢往前走，然而，她看见一片大红帐下坐着一个女人，身着凤冠霞帔，华美漂亮。
　　女人淡淡开口：“江离，我们就此一刀两断。”
　　这个女人是谁？
　　钟落落心里滋生出淡淡的醋意，但还是继续看下去。
　　江离垂下头，脊背也慢慢垂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一样，落寞又孤寂，他缓缓抬头，却不是看向女人，而是慢慢转头看着尚在梦中的钟落落。
　　她从来没见过江离用这么深情的表情看一个人，那双清冷的眼睛全心全意装着她，竟然泛着泪光，“寒英，你当初说好，要和我一起走。”
　　钟落落疯狂地摆手，她慌慌张张地对江离否认道：“不是，我不是赵寒英，江离你认错了。”
　　江离嘴角噙着一抹苦笑，身体因为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而颤抖着，随即他手里的剑不小心掉在地上。
　　钟落落连忙蹲下身体，帮他把剑捡起来，就这样动作间，她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不是那普通的病号服，而是一袭红色嫁衣，再抬眼间，床上的女人已经消失了，偌大空旷的喜房里，就只剩下她和江离两个人。
　　不可能，不可能！！！
　　钟落落提着剑，连忙跑到屋内梳妆台的铜镜旁边，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又漂亮的脸，竟然是刚刚坐在喜床上女人的脸重合。
　　钟落落摸着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大口喘气，梦境如同一片深海，她不敢回头，也醒不过来，渐渐的，她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落落？你醒醒——”
　　再次睁开眼时，钟落落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一旁是汪影焦急的神色，病房里的灯都被打开，床边还站着一个值班护士。
　　“是不是做噩梦了？”
　　钟落落头上冒着细汗，她咽了下口水，迟缓地点了下头。
　　汪影神色复杂地让护士出去，然后起身给她递了一杯温开水，温声道：“刚刚真是吓死我了，你在梦中大喊大叫，我叫都叫不醒你。”
　　钟落落湿润着眼眶说：“我说什么了？”
　　汪影皱了下眉头，回忆道：“你一遍一遍在喊，我不是，后面就没有听清。”
　　钟落落这才放心地叹了口气，她把温开水喝掉，看着窗外漆黑的天色，说：“小影，你说我上辈子要是负心女怎么办？”
　　汪影倒是第一次听到负心女这么一个新鲜的说法，于是说：“还第一次听到这么个说法，但是你都说了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关这辈子什么事？难不成上辈子你辜负过的人这辈子还能来找你不成。”
　　钟落落看着玻璃水杯剩下的水荡出一圈圈波纹，像是树的年轮一样，她轻声说：“但是，有的人过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