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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   片刻之后,门开了,门后面仍是小石那张笑容可掬的脸。小石的平静和从容,使他也略略平静了些。跟着小石进了屋内,他东张西望地打量这间屋子,果然跟他的房间布局摆设相差无几,一样的家具,一色的颜色。很快,他就把注意力收了回来,到处寻找着杨轻舟的身影,然而,屋内没有杨轻舟,屋内只有张茂煜。

      张茂煜正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杯红酒,漫不经心地轻晃着。他朝韩雁行招了招手,“你好。韩医生,请过来坐吧。轻舟在洗澡,一会儿才能出来。”

      他指指一旁的单人沙发,示意韩雁行坐过去。那样子有些轻佻,仿佛跟韩雁行十分稔熟。韩雁一向很怕自来熟的人,加之上午跟张茂煜的不快,因此,韩雁行神色颇为淡薄。他提着药箱踱了过去,坐在了沙发上。

      “要来一杯吗?”张茂煜晃晃手中的酒杯。

      “不用,谢谢!”韩雁行有点严肃地拒绝了。

      张茂煜笑了笑,啜了一口红酒,“不好意思,深更半夜地把你吵醒,打扰了你的美梦。”

      韩雁行紧抿着嘴强笑,寥寥地答:“没关系。”然而,心里却在想,这话还像话。

      张茂煜啜了一口红酒,一双眼睛从杯子上偷偷地打量韩雁行,又转而问:“听说轻舟的抑郁是被你治好的?”口气仍是轻佻的,仿佛这是件非常不足为道的小事。

      韩雁行心里一阵厌恶。他们才刚刚认识,此人说话就夹枪带棒,有意给他难堪。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究竟想干什么?他凛然地瞪着他,回敬他一句:“可以这么说。”

      张茂煜的眼底闪过一瞬的讶异,显然是没想到韩雁行会这么说。他笑了笑,又问:“那轻舟的腰伤你怎么没给他治好?”

      韩雁行的脸顿时红了,神情有些狼狈。原来是这样!原来他针对他就是因为他没治好杨轻舟的腰伤!韩雁行恍然大悟。然而,他却无言以对,他该怎么解释呢?那是段非常混乱蒙昧的历史,杨轻舟的腰伤没能痊愈并不是他的责任,却跟又他脱不了干系。他实在不知道解释。

      张茂煜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听说韩医生的医术非常精湛,远近闻名,有很多慕名前去找你医治的人,轻舟的腰伤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韩医生怎么就没给他治好呢?”

      韩雁行愈发地窘迫了,他的脸颊越来越热。他怎么就没能治好杨轻舟的腰伤呢?他该给他治好的呀。他当初应该极力挽留杨轻舟,把他的伤病治好。否则,他现在也就不用坐在这儿听这种人的奚落了。他目光铮铮地瞪视着张茂煜,正准备说话,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非常嫌恶地说:“你怎么还在这儿!还不快回你自己房间去睡觉?”

      这个声音太熟悉,也太久违。韩雁行有点恍惚,他条件反射般地回转头,一眼就看到他身后的杨轻舟。杨轻舟穿着一身深灰底细白条纹的丝绸睡衣,一头半干不干的短发,白净的脸上带着潮湿的气,脸颊饱满了些,看上去更健康了。

      杨轻舟正好也朝他看过来,他的目光接触到杨轻舟的目光,他的心跳骤然停止。杨轻舟的眼神沉着冷静,像陌生人的眼神,非常非常疏远,他的眼神为什么这么远?像梦境一样远,隔着时空,他看得见他,他好像看不见他。韩雁行一连那么多天澎湃的心情,此刻完全平静了。

      “哎呀!这不是等你呢吗?想跟你喝一杯再去睡!”张茂煜这时候兴冲冲地对杨轻舟说。

      “我不喝,你赶紧回去吧!”杨轻舟催促着。然后,他走到韩雁行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他看了韩雁行一眼,还是那么镇定平静,“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实在是因为工作排得太满,只得这个时候把你叫醒。”

      他的口吻也十分漠然,十分客气。仿佛像刚认识韩雁行一样。

      韩雁行强笑着,只说:“没关系。”

      张茂煜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插话说:“韩医生等会儿可以回去补觉,你的身体比较要紧。”

      杨轻舟看了韩雁行一眼,什么都没说。

      韩雁行感心里到酸凉,半年的时间,一晃眼,物是人非,他还是那个他,杨轻舟却早已不是那个杨轻舟了。他一路做着梦来的,他梦想跟杨轻舟重逢时应该是相见甚欢,却不曾想是这么冷凄凄、惨淡淡的场景。他想到初见杨轻舟时的情景,杨轻舟也是这样冷淡,也是这样拒人千里。可那时毕竟他们刚认识,理所应当。如今他们虽然许久不再联络,可毕竟相识一场,杨轻舟为什么会是这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他不由得也是一副很陌生的样子,“那么,现在可以针灸了吗?”

      既然如此,就都公事公办吧。暌违已久的寒暄就免了。或许,杨轻舟恢复工作以后,天天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习惯了高高在上,早就把那段潦倒又艰难的过去忘个干净,所以,连带着把那段过往里的他也远远地撇开,即便他曾对他很不一样。可随着时间的消逝,到最后什么都会一样。都一样会腐朽。

      杨轻舟的眼神仍旧十分镇定,“可以。到里屋来吧,这儿有按摩床。”他站起身来就要往卧室去。

      张茂煜却突然拉住了杨轻舟的胳膊,“等一下,喝一杯再去吧。”

      杨轻舟瞪了他一眼,露出很不耐烦的表情。他立即站了起来,朝杨轻舟靠过来,一手搭在杨轻舟的肩上,整个人几乎挂在杨轻舟身上,“亲爱的,就陪我喝一杯吧。你不知道一个人喝酒有多凄凉,比一个人过年都凄凉。”他转过脸又对韩雁行说:“还有你,韩医生,喝杯酒提提神,等会儿补觉的时候也助眠,一举两得。”

      说着,他就松开了杨轻舟,斟了两杯红酒,一杯递给杨轻舟,一杯递给韩雁行。杨轻舟斜睨了他一眼,斥骂他,“你可以不喝。”然而,说归说,却伸手接过了那杯红酒。

      韩雁行也只得接过来那杯酒喝了。但心里却是狂风大作,顿时乱了。亲爱的?一个男人叫另一个男人“亲爱的”?他身为男人当然知道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他是绝不会这么称呼另一个男人的,也从未有哪个男人这么称呼过他,这是情侣之间或是女性密友之间的称呼,然而,他们不是女性密友,那么,他们是情侣了?

      他忽然汗毛直竖,他冷眼看着他们,握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脚下的地板似乎有点软,站不稳。

      张茂煜满意地拍拍杨轻舟的肩膀,笑着把酒杯放在茶几上,然后,又朝韩雁行挥挥手,“那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晚安。”然后,就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屋里即刻安静了,韩雁行看了杨轻舟一眼,杨轻舟看了他一眼,两人谁都没说话。屋内的安静迅速变得压抑而绝望,是种与世隔绝、不通情理的安静。

      韩雁行慌乱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想找话来说,情急之中,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杨轻舟洒落地指指卧室的门,说:“进来吧,按摩床在屋里。”然后,就先走向卧室。韩雁行拎着药箱随后跟了进去。

      进了卧室,只见地上放着几口行李箱,有打开的,有没打开的,床尾的位置有张黑色皮革按摩床。杨轻舟什么也没说,跟半年前一样,熟络地走到按摩床前就趴了下去,韩雁行也什么都没说,把药箱放在按摩床边的电视柜上,准备着治疗的工作。又是长长的沉默,又是暗暗的较量。

      杨轻舟趴着一动不动,韩雁行按部就班地为他治疗。扎针,放血,针灸,一根针,两根针,一条血管,两条血管,青色的,冷慢的,是往事的烙印,烙印还在,往事却早已消逝。

      下好了针,韩雁行的心情也平复了些,退到了一旁,他例行地问杨轻舟,“你这伤病什么时候复发的?”

      “有些日子了。”杨轻舟回答说。

      “这次疼痛跟之前比怎样?”韩雁行又问。

      “都差不多。”杨轻舟又答。

      “是跳了舞复发的吗?”

      “嗯。”

      “你总是跳舞,腰伤就不可能痊愈。”

      “治到哪儿算哪儿吧。”杨轻舟满不在意地说。

      “可是我想从医生的角度给你一点建议。”韩雁行不死心地说,这也是他身为医生的责任。

      “你是想建议我不再跳舞吗?”杨轻舟问他。

      韩雁行局促地笑了笑,“无论如何,身体是最重要的,你现在还年轻,疼一点可能觉得无所谓,可是日积月累,年纪大了之后可能会出现很多并发症。”

      “年纪大了本来就容易多病,就算我没有腰伤也可能会有其他的病。”

      “那没有腰伤不是更好吗?”

      杨轻舟没有回答,他的脸一直枕着面枕,不知道是什么表情。韩雁行感到讪讪的,只得踱过去给他补针。屋子里再次变得安静。直到治疗结束后,他收拾着药箱,杨轻舟从按摩床上下来,微笑而客气地对他说:“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中午叫上周筱和她的老公,我们一起吃个饭。”

      “不必这么客气,他们有自己的安排,我可能中午也不在酒店。”韩雁行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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