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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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州又迎来一场冬雪，不似先前那般凶，纷纷扬扬飘洒着，倒像是雪神送给人间的柔情。
日照金山的美景下，简绥英在湖中亭垂钓，趁着风意，他伸手接住几缕雪沫子。
雪落在他手中即刻化成水汽，衬得那只修长的手玉白胜雪。
韩越看得出神，这到底是燕京来的贵人，再糙也掩不住一身堆金砌玉、精食细米娇养出的气质。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你挑的地方很好。”简绥英放开指节去拿身旁小几上的陈酿，任由雪水自掌心蜿蜒落下。
“难得空闲不是。”周海抓着那刺客后，非要细细审问，在简将军的一番折腾下，拖延了大半个月才往上交了奏报。
而在此期间，简将军让他找了巴州最靠谱的一家镖局，送一句话回京。
“要不是周海盯得太紧，阿凌都能回京过个团圆年。”自己人，简绥英就带了简凌一个，躲不过周海的眼。
“若京中巨变难抑，你我或要自请欺君之罪，你可愿意？”最糟糕的结果，就是陛下构陷荆州成功。他们既然敢借羌族做局，他不妨带着巴州众人破釜沉舟。
“我跟着将军走。”韩越对着简绥英举起酒壶，安生日子过久了，也该叫刀口舔舔血了。
毕竟，他和简将军无造杀孽，就是败了，再大的罚不过是归家罢了。可要是从龙得成，那就蜀中首将的位置，未尝不能一试。
他看着简将军一通安排，把周海整得狼狈不堪、捉襟见肘，又叫人家拿不到错处。这手段心力远胜他们。
那么，能让简将军全意维护，万般方便的人，又如何不值得托付呢。
“那就，共敬巴州好景致。”简绥英潇洒一饮，祈愿燕京诸事顺利。
燕京这边晴光万里，简宝意借着为长辈祈福的由头去了月起寺。满月在佛堂外守着，简宝意在神龛之下找到一张蜷好的纸。
她不动声色取下发髻上的金步摇，将纸张放进镂空的内壁，再簪回原位。
在此期间，南云舟约见了杜蓁蓁。
听着揽月楼内的昆曲，南云舟轻呷了口茶，看戏的人也清闲够了，都该活动起来了。
杜蓁蓁不得不承认，她接到帖子时，是有几分欢喜的。
简相已在朝堂上失了位置，简宝意就没了倚仗，那么太子此番是为示诚？
也是，撒娇卖乖能得几时好，如何比得上杜家的京畿兵权。
为此，杜蓁蓁特地换了身绛红色的锦衣，外头罩雪色狐裘，力求端庄不失娇媚。
杜蓁蓁的确生得好，稍稍施妆便是明艳不可方物，听雪都多看了几眼。
待到了揽月楼，杜蓁蓁戴着帷帽，由听雪带上楼，到约定的雅间前叩门。
岑言过来迎人，拦着听雪，“奴和这位就在外头等贵人们。”
杜蓁蓁点头，解下帷帽交给听雪，独自推门进去了。
“臣女杜蓁蓁，见过殿下。殿下万福。”到底是第一回和外男私下见面，杜蓁蓁缓住心下略紧张的心绪，端端正正朝南云舟行了礼。只是，微红的耳根藏在乌发后，暴露着她跌宕不平的心绪。
“不必多礼，坐吧。”南云舟颔首受了杜蓁蓁的礼，抬手请她在对面落座。
南云舟和平日一般，神色宽和，没叫杜蓁蓁看出一点心思。
杜蓁蓁才坐下，南云舟就开了口，“今日约杜小姐前来，实是有个不情之请。”
“殿下请讲。”这么直接，倒是让杜蓁蓁猝不及防，隐隐有些说不出的惶然。她总觉得从进到这个房间开始，处处都和她猜想的不大一样。
若是示诚，怎会连杯茶都没上。
“孤希望杜小姐能主动退出太子妃甄选。”南云舟说是希望，语气却是毫无波澜，摆明了是告知。
“为何？”杜蓁蓁听到那话，眼眸就忍不住的瞪大，袖中的手紧紧握着才压下想让南云舟再说一遍地冲动。她只能委婉地询问原由，好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
怎么说，太子都是在与她“相商”不是。
“宝意因简相归野一事惶惶难眠，孤想奏请父皇赐她太子妃之位，安她的心。”南云舟叹了口气，语气诚恳了许多，“仓促请你前来，多有冒犯了。”
“这般啊。”杜蓁蓁食指都陷进掌心了，勉强维持笑颜试探，“没想到太子殿下竟是难得的痴心人，想是江山亦可让。”
“这就不劳烦杜小姐操心了。”南云舟毫不在意她在说什么，自理了理宽袖，“杜小姐有九曲玲珑心，要什么得不到呢。莫要在一处费神了。”
这话说得多少不客气了，说难听些，不就是骂自己不该有的心思太多吗？
杜蓁蓁恍惚间想起南云舟与父亲“交易”杨怀恩一案的那个深夜。他也是如此，端得君子雅逸，话里机锋一丝不让。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前头温文得让人以为尚有机会；下一刻就能掀了体面，碾碎你的妄想。
不管杜蓁蓁是何反应，南云舟起身施施然拂袖而去，这可真的一点情面不给了。
杜蓁蓁眼睁睁看着南云舟脚步一次未顿地出去了，气恼又无言。在这短短不到一刻时里，她的心从荣荣春日滚到泠泠腊月，被冻得透骨寒。一时间，心绪起伏到无法形容。
“他竟敢如此待我。”再忍不住委屈，杜蓁蓁挥手甩开桌上地茶盏。而后，她捂着眼，死死咬住牙关，不泄一丝泣音。
听雪在太子离开时就默默进来了，她见自家姑娘红唇抿得死紧，就知太子没有好话。
可怜姑娘还那般仔细地收拾了才来赴约，太子殿下真真心狠。见杜蓁蓁没伤着手，听雪退了出去，留她自己缓和下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听雪才等到杜蓁蓁起身。她快步进来，帮杜蓁蓁扫开地上地碎瓷。
“请二公子去我院子。”杜蓁蓁嗓音微哑，除开眼角微红，也算神情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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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宝意回到留园，取出那张纸，在火上烤了一会儿，显现出一行字来。
“良玉假雕琢，好诗费吟哦。山穷水尽处柳暗花明，可待破釜沉舟。”简宝意默念，心下揣度着哥哥想说的意思。
为免得消息被拦截、探听，简家传信，多寄意于诗，外人难辨。
“良玉、好诗不难猜，无非就是可代表沈家身份的玉珏和通敌书信。后边这句，是什么意思呢？”
南云舟一回来，就听简宝意在喃喃自语。
他故意悄声踱到简宝意身后，“在说什么？”
“哎呦。”简宝意果真被吓了一跳，一手捂着心口，一手就往南云舟身上招呼。
“怎么没字？”南云舟不躲，让简宝意撒了气，才环抱着她一起看那个小纸条。
“这是简家特制的汁液所写，遇热则现，现后不多时就消了。”简宝意很是自然的窝进南云舟怀里，把方才纸上所写的内容告诉他。
“沈家的玉珏不好仿制，南承书手上那块，很可能是母后当年从云梦带过来的。”小年夜后，南云舟彻底直呼南承书其名了。
“简凌手脚比寻常人灵巧，哥哥估计会调换玉珏。到时，殿下可让陆大人瞧一瞧。”哥哥的消息传来燕京，那奏疏和证据也该在路上了。到时，明面上中立的陆明，肯定会被陛下再次委以重任。
“你哥哥是个什么性子？”往日在宫学里，简绥英看着憨实得不行，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可真要是这样，如何能在短短几日间就说服巴州领将配合，一举拿下羌族。
朝廷受羌族骚乱已久，烦扰不堪。简绥英时机拿捏得也好，可谓一战封神，从燕京无甚名头的简家嫡长子到旷世罕见的少年将才。即便简相退野，欲上门结亲者也源源不断。
“额。”简宝意语塞，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殿下先前觉着我是怎样的性子呢？”这话简宝意在心里拟过许多遍，终是问出来了。
“不谙世事，心思通透。”南云舟斟酌着答她。
“那现在呢？”简宝意从南云舟怀里出来，盯着他。
“知世事不世故，有一颗最难得的真心。”这个南云舟熟，随便就能说一堆。
“不是要你夸我。”简宝意有些急了，“七夕，你我相识不久，我就敢冒犯殿下。南海子遇险，我能杀鸡儆猴。不得体，不规距。于约定俗成的常理中跳脱，看着乖顺，实则叛逆。”
“不是叛逆，是明理。你心里有自己认定的道理。”南云舟听简宝意有些自暴自弃的剖白，心都要化了。
“那哥哥也是，路子野得很。我想到最难以置信的一种可能就是，羌族没有灭，哥哥在欺君。所以，他才说要破釜沉舟。”越是胆大罔闻，哥哥就越可能那么做。
南云舟怔怔看着简宝意说完就不敢抬头的发顶，简家兄妹绝对是亲兄妹。
他知道宝意大胆，要不然也不会看那么多话本子，提刀就能怼人家脖颈上。只是，简绥英也这么野？
南云舟一时对不上简绥英的形象，可这也是现在最合理的解释。
“这下，我信他会调换玉珏。”南云舟摸了摸简宝意的肩，按着她的说法，简绥英能做出什么他都不意外了。
作者有话说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