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福晋薛宝钗》夜听春雨

2、黄嬷嬷

　　薛宝钗慢慢吃着粗糙的馒头，觉得喉咙都有些被喇到了。杂粮粥倒是还好，虽然用料一般，但熬得还算绵软，可以入口。

　　她心里知道，自己若是借此发作起来，固然沾了这事的奴才们可能被罚，但是她自己，也别想落到好。

　　这些奴才们在府里扎根深深，可以说是根深蒂固，既然做了就肯定有应对的方法。但是她初来乍到宛如浮萍，无可依靠，不得不暂时忍耐。

　　吃着杂粮粥就着小咸菜，她心里嘲讽一笑。果然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

　　虽然食物粗劣，但薛宝钗还是吃了一个馒头，喝了一碗粥，这才罢手。

　　她心里明白，这是水莲把府里粗使下人的食物给她端来了。但若是不吃饱，就没有力气去做其他事，脑子也无法清醒正常的思考。所以，强忍着不适，她还是吃了一顿饱足的早饭。

　　水莲端走剩余饭食的时候，明显很不高兴。

　　她不高兴，薛宝钗就满意了。

　　接下来的午饭和晚饭，一顿比一顿差。

　　薛宝钗依旧不动声色，让在一旁偷窥的水莲十分丧气。

　　就这么过了两天十分粗糙的生活，还是见不到四阿哥的面。薛宝钗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但水莲一直在身边，她就是有什么想法，也迈不开步子。

　　这天用了简陋的午饭过后，薛宝钗拉着水莲，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来。

　　水莲道：“姑娘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都分到你身边来了，自然是跟你一条心的。”

　　薛宝钗拿起手帕擦了擦眼睛，道：“你能这么说，我心里安定不少……我一个人到府里来，宛如浮萍一样，没有根基，心里难免害怕。若是水莲你能多照拂我几分，我就感激不尽了……”

　　说着，她拿了一个小荷包塞进水莲手里，道：“这是见面礼儿，早就该给的。今天再给已经有些迟了，你可千万不要介意才好。”

　　水莲暗自捏一捏那荷包，觉得硬硬的，心下满意，便道：“瞧姑娘你说的，我们做下人的，哪里还敢跟主子介意这些？”

　　“你能这么懂事，真叫我安心了。”

　　薛宝钗的脸上堆上浓浓的一脸笑意，当即便叫水莲看轻了。

　　先前看她吃粗使下人的饭却一声不吭，还当她是个人物，心里不知道在转些什么念头。现在一瞧，其实不过是胆子太小罢了。

　　水莲告辞出去，走到院子里，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荷包。里面装的却是一对鎏金珍珠耳环，那珍珠个头不大，也不够圆润，却结结实实的是一对珍珠啊！

　　水莲连忙戴上耳环，走到水缸边照着看。看了半晌还不满意，觉得该去昔日的小姐妹面前嘚瑟一番。便离开了院子，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的是不会回来了。

　　见到水莲出了院门，薛宝钗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总算是得了一会儿自由的功夫了。

　　虽然平时水莲出去提水提饭什么的，也只有她一个人在院子里。但她拿不准水莲什么时候会回来，也不敢轻易出去。

　　今天看着水莲的模样，该是会离开好一阵子了，她这才敢自由的活动。

　　薛宝钗当即便拢了拢鬓发，照照镜子发现没有什么不妥之后，走了出去。

　　她到底也不敢走远，只敢在院子外面的夹道里徘徊。这个地方太过偏僻，走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到什么人经过。

　　难道真的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这样想着，她心里不免也有些沮丧。

　　初冬时分，黑得也早。斜阳已经快要落下去了，淡淡的橙色光辉落在高高的院墙一角，愈发显出靠近底部那地方的黑暗来了。庭院幽深的感觉，此时分外明显。

　　她站在院墙底下，昂首看着那一点即将消失的阳光，心里怅然若失。

　　黄嬷嬷便是在这个时候，经过这个地方了。一眼便看到了那道身影，直直的闯入她的视野当中。
　　即便是她也见过不少美人了，但还是不得不说一句，这前两天抬进来的姑娘，真是绝好的颜色。
　　那身段，那脸儿，那气质……说句不该说的话，就是当福晋也当得的。只是现在，家里败落了，竟然被一顶小轿抬进了府门，没名没分的，啧啧，可惜了儿的。

　　黄嬷嬷这样想着，脚步不免就缓了些许。顿时，就被薛宝钗察觉到了，抬眼看了过来。

　　宝钗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容，还有那枯瘦手臂上晃荡着的金镯子，不正是那天晚上接她出轿子的嬷嬷吗？

　　来接她这个没名分的下轿，说明不是府里顶顶得用的。但戴着金镯子，说明自己本身并不是没有能力……这样想着，宝钗脸上的笑容，愈发甜蜜了。望着那边，她深深的福下去：“见过嬷嬷了。”

　　黄嬷嬷连忙伸出手扶她起身：“姑娘折煞我了，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值得姑娘这样？——我姓黄，姑娘便叫我一声黄嬷嬷吧。”

　　“黄嬷嬷。”

　　“欸，姑娘站在这儿干什么？”

　　宝钗淡淡笑了一下：“无事可做，便出来走走，算是打发一下时间了。”

　　“姑娘不愿意这样常日无事？”

　　“黄嬷嬷说笑了，若是我愿意这样，何必进来呢？”

　　黄嬷嬷脸上的笑意更深：“那么姑娘，是想如何呢？”

　　“若是宝钗有一日枝头得站，必不忘嬷嬷今日提携之恩。”

　　宝钗郑重的说着，并没有像对待水莲那样，拿首饰给黄嬷嬷。她知道对方要的不是这一点小恩小惠，她要的更多。她现在给不起，但终有一日，她能够给得起。

　　宝钗对自己从来都是充满信心的。

　　黄嬷嬷一时间没有回答，只是像头一回见面似的，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她。这样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两个人一个打量得坦坦荡荡，一个站得自自然然，都十分坦然。

　　宝钗自然穿的不是大红喜服，但出门的时候，也是打扮了一番的。出门子当然不能像是平时那么素淡，她穿了一件粉紫色的短袄上衣，滚着白兔毛的边，愈发映衬出肌肤雪一样的白腻。像是平常底下人胡乱传的那样，吹一口气就要化掉了。

　　墨黑的发丝，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戴一支碧玉钗，耳垂上戴着绿松石的耳环。杏眼可喜，桃腮可亲。

　　越看，黄嬷嬷心中就越是满意。

　　不但自身素质上佳，本身也是个拎得清的。遇到这样的人还不下注，更待何时？

　　终于，积年的老嬷嬷开了口道：“姑娘，不瞒你说，爷的书房那边，有我的一个小孙子在跑腿当小厮。只是还进不得书房的门，只能在外边儿伺候着。我叮嘱他一句，看能不能找到时候提上一句姑娘您的事。这都是看运气的事，姑娘也不要报太大的希望。而且具体能在什么时候，那也是说不准的事。一切既看姑娘您的运气，也要看爷的心情，还要看天意。”

　　薛宝钗再次施礼：“我晓得的，嬷嬷放心就是。”

　　黄嬷嬷满意的点头：“好，姑娘能这么明白事理，我也就放心了。——等会儿我会叫人送些东西来，总不能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说完之后，她便告辞而去了。等到了晚上，果然有仆妇送来了一些必要的东西。新的面盆巾帕，漱口用的青盐，还有贴身穿的小衣裙子等物。总算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必穿着白天的衣服了。
　　这一晚，薛宝钗躺在换了厚被子的床铺上，安心的睡了一夜。

　　水莲看着送来的东西，表情有些惊疑不定，对她的态度，倒是恭敬了一些。

　　另一边，当薛宝钗睡着的时候，府邸后方倒座房之中的一间屋子里，还亮着灯。

　　即便是下人居住的地方，这一套房子却算是很不错的。它自带一个小小的院落，还带有两间侧屋，与其他仆役的房间隔开了，方便了许多。

　　黄嬷嬷坐在灯下，正在缝补一件蓝色大褂，是男子的衣裳。

　　过了好一阵子之后，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半大小子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奶奶你叫我回来干什么？您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我轻易脱不开身的……”

　　嘴里埋怨着，脸上却是笑嘻嘻的，眼里也带着濡慕之情。可见，这祖孙俩的感情不错。

　　黄嬷嬷没有回答，拿着自己缝补的衣裳在他身上比了比，道：“知道你脱不开身，这不，就是有要紧事找你呢！”

　　说着，便将宝钗托付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小子听完之后点点头道：“这事我记得了，找机会吧，还得看运气。——奶奶，你真这么看好那一位？”

　　“要是不看好，我也犯不着叫你回来一趟。”黄嬷嬷说着，眼神恍惚起来。“你父母的事，我记在心里，可一日不曾忘记呢……”

　　半大小子眼里露出恨意：“不过是因为没有关好窗户这样一件小事，便叫杖责我母亲五十……她哪里熬得住这五十杖？高烧了三天，就这么撒手去了……从此以后我爹就没有再开口笑过，半年之后就醉死在屋子里了……”

　　“罢了，这都是奴才的命。”黄嬷嬷眼神平静。“以后，慢慢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