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福晋薛宝钗》夜听春雨

1、四爷的妾室

　　薛宝钗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左手掐着右手的手心，紧张得出了一身香汗。

　　不是第一次成亲了，她还是一样的难以平静下来。

　　还是有区别的，那一次成亲是嫁为贾宝玉的正妻。而这一次，严格的说起来，根本算不上成亲，只能叫做纳妾。

　　若是换了从前的她，是宁可死去，也不会去做别人的小妾的。

　　即使这个别人，是当今的四皇子，四阿哥胤禛。

　　但是现在，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了，嫁给四阿哥为妾，已经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了。因为这一世她刚刚醒来，便得知哥哥薛蟠因为与仇都尉之子争执，拿着碗打死了对方，如今已经下狱。嫂嫂夏金桂闹着要拿了嫁妆回家去，家里乱糟糟的一团。母亲只知道哭泣和责骂夏金桂没有良心，完全拿不出半点主意。

　　她要救出哥哥，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像前世一样被斩首。从此，薛家便再不能延续下去，辜负了父亲临终的期待。她一个弱质女子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贾家更是靠不住。如今，她能够利用的，便只有自己天生的利器——美色。

　　花了一些银两，与四阿哥府的管事搭上了线。不知道他是怎么运作的，反正过了半个月之后，四阿哥府上便来了两个嬷嬷相看。当然，凭着她的资质，再没有看不中的，两个嬷嬷满意的回去了。

　　再然后，便定下了入府的日子。哥哥那边，听说原本的审讯已经延迟了，暂时收监。听到消息之后，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把提了半个多月的心放下来了。

　　估摸着，哥哥的命，该是暂时保住了。

　　……薛宝钗看着摇摇晃晃的轿帘，细细的金丝竹编织而成的。布面便是简单朴实的粉蓝色，毫不奢华。

　　这样的轿子，便是从前她出门的时候，也不屑去坐的。如今，却是接她出嫁的轿子了。真不能称之为花轿。

　　但她并不觉得凄凉，上一世嫁给贾宝玉的时候，倒是坐的大红花轿得意洋洋。但是，在那之后呢？

　　薛宝钗的眼神一阵恍惚，陷入到前世的回忆之中。

　　……她与宝玉终于成亲，志得意满之际，也还是有失落不甘。她有青云之志，其实宝玉并非她的最佳选择。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把日子过下去。只是，看着他人在她身边，心里却惦记着林妹妹。她的心里，就真的能丝毫不在意么？

　　她并非不在意，却也依旧做着她贤惠得体的宝二奶奶，让府里上上下下的人说不出半个不好来。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几番辗转难眠的，又是谁？

　　心底深处的情绪，不是嫉妒，更多的是不甘。就贾宝玉那资质，她薛宝钗难道配不上？凭什么人在她这里，心里却想着别人？

　　只是啊，事实终究难料。她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又是什么？

　　轿子里的宝钗眼神变得怅惘，轻轻叹息了一声。

　　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啊……

　　她这边回想着从前，轿子却已经离开了街道，进入了府门。这也是她听到耳边打千问好的声音才知道的，再者，已经没有街上那么喧闹了。

　　此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有隐约的暗黄色灯光，从轿帘缝隙里照了进来。

　　她出门的时候是黄昏，没想到这么快，天色就黑了。

　　孤零零的一个人出了门子，连一个贴身的丫鬟都不许带，就带了一个随身的小包袱。临出门之时，母亲哭成了一个泪人。

　　母亲是不赞成她进四阿哥府中的，她一向疼爱她。即便是为了哥哥，她也不愿意牺牲她这个女儿。

　　就为了这个，她出门的时候，心里是甘愿的。

　　为了母亲，为了哥哥，为了薛家，当然，也为了她自己……薛宝钗看着面前还在不断晃动的轿帘，握紧了拳头。

　　进府之后，轿子又行了大约一刻钟，才停了下来。听到外面有嬷嬷苍老的声音喊道：“姑娘下轿吧。”

　　嗯，对了，如今只是一顶小轿抬了她进门，却连名分都还没有定下。想到这个，薛宝钗的心里就微微一酸涩，但很快就又缓过来了。

　　没关系，她安慰自己。没关系，慢慢来吧。

　　轿帘被掀开，轿子微微倾倒，一只带着金镯子的手臂伸了过来。她把自己的手轻轻放上去，借对方一点力，款款下轿。

　　那带着金镯子的管事嬷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露出一点笑模样：“姑娘跟我来吧。”

　　薛宝钗点点头道：“那就劳烦嬷嬷了。”

　　跟着这个嬷嬷，她又步行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到了地。

　　嬷嬷推开面前小院的门儿，道：“姑娘进去吧，日后这就是你住的地儿了。”然后又推了一个丫鬟上来，道：“她叫水莲，以后就是伺候姑娘的奴才了。”

　　嗯，目前看来，连丫鬟都只给她配了一个，可真够寒酸的。

　　那名叫水莲的丫鬟长得有些妖娆，水蛇腰儿，倒是不愧她这个名字。上来不恭不敬屈膝施礼，嘟囔了一句：“见过姑娘。”

　　薛宝钗是什么人？当然不会因为这点不恭敬就露出脸色来，只微微笑道：“起来吧。”

　　那管事嬷嬷之后便离开了，水莲引着薛宝钗进了小院，推开正房的门，道：“姑娘进来吧。”

　　薛宝钗进了门，也没有细看屋子里是什么模样，便被水莲领进了旁边的卧房。

　　卧房里的家具陈设也是简简单单的，没有什么能让她看得入眼。一张陈旧的朱漆架子床上放着红绿二色的被褥，只有桌上点着的两根儿臂粗的红烛，还带了几分喜气。

　　薛宝钗依旧不动声色，慢慢走到床前，坐了下来。

　　水莲暗自撇撇嘴，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若是没有，我便先下去了。”

　　薛宝钗点了点头：“那你便下去吧。”

　　水莲闻言，连礼都没有行一个，便扭着腰肢下去了。

　　薛宝钗并没有生气，在哪里都有可能遇到小人，没有什么好计较的。水莲一看就是不得用的人，她犯不着去收服她。日后，自有收拾她的时候。

　　现在，空旷的卧房里便只剩下了薛宝钗一个人，安静得可以听到烛花轻微爆裂的声音。

　　薛宝钗安静的坐着，连肩膀都不曾晃动一下。

　　时间慢慢的流逝，那两支红烛终于烧到了底部，距离熄灭不远了。

　　薛宝钗这个时候方才动了动胳膊和身体，心里知道，今晚那位主子爷是不会来了。

　　既然不来了，她也就可以歇下了。只是，水莲一直没有送水进来，如今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也懒得出去找她，便直接脱了鞋子，和衣睡下了。

　　如今已经是十月末，寒意渐浓了。但被子却是薄薄的，两床都盖上也不见有多暖和。

　　布置房子的人这么轻视她，显然是笃定她得不到宠爱了。

　　薛宝钗在黑暗里看着帐子顶部，眼神里并不见自怨自艾或是退缩。

　　她一向是个坚定的性子，从不是个软弱的人。如今这样，才哪儿跟哪儿呢！总有一天，她会让那些人后悔的。

　　这样想着，她慢慢沉入了梦乡。

　　尽管睡得很晚，但天色才刚蒙蒙亮，薛宝钗就醒来了。从衣襟里掏出个金色核桃状的怀表来看看，也才凌晨四点多。

　　她醒得也不算早了，这个点儿，估计府里的人也都起身了。

　　晚上可以不要热水，凑合凑合睡下，但早上起身，总不能不梳洗。

　　打开门喊水莲，喊了好几声，那位大姐才扭着腰过来了，眼睛只看着空气落不到她身上来，勉强福身施礼：“姑娘要什么？”

　　“劳烦你，给我弄些热水来梳洗。还有，我进门的时候并没有带什么行礼，换洗的衣服也是需要的。”

　　“这个时候我到哪里去给姑娘拿换洗衣物？至于热水呢，我去厨房问问看吧。”水莲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薛宝钗依旧不动声色：“那便烦请你去一趟了。”

　　水莲走了，过了好久才回来。提来一壶水，还是半热不热的。拿来的水盆和巾帕等物也不怎么干净，像是被人使用过的。

　　薛宝钗忍着不适勉强洗了脸，梳了头发。衣服到底没有换洗的，只能勉强穿着昨天的。

　　虽然还是稳得住，但到底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心底难免心酸愤怒。

　　梳洗完毕，这个时候也该上早饭了。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水莲送上饭菜来之后，她还是气闷难耐。

　　摆在桌上的饭菜不过就是一碗杂粮粥，两个黄黄的馒头，并两碟子小咸菜罢了。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她身边的大丫鬟都不会碰这样的饭菜。更别提贾宝玉身边的袭人晴雯等人，被厨房上了这样的吃食的话，怕是要闹翻天了。

　　水莲等在一边，拿眼角偷偷瞅着她。似乎，就在等着她发火呢！

　　但是薛宝钗让她失望了。

　　宝钗深深呼吸了一下，款款在圆凳子上坐下来，拿起筷子，姿势优美的开始进食。眉宇间，依旧是稳重平和的神态。

　　水莲看着，嘴角都差点气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