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朵桃花做老婆》春泛若耶溪

12、仙藻幻桃（十二）

　　她笑了笑，转身往回走。

　　唐南栀正坐在车上，被安然搂着，晃晃悠悠，漫无目的地看街道两边昏昏然的灯。

　　根本不想出门，要不是中午吃了闭门羹，失落至极，也不会答应安然，更不会与薛若扬一起，昨晚才见过，今天出来干什么！

　　薛若扬一边开车一边与安然搭话，余光却瞧着心不在焉的南栀，“你们来的时间短，冬末春初这里的景色最美，河边的冰没化，天气又不冷，最适合逛逛，尤其晚上灯一打，漂亮得很。”

　　安然咯咯笑，晓得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什么呐！我家就住这，不过南栀倒是需要多看看，她真是什么都没见过，一天到晚只会工作，简直一个小工作狂，年纪轻轻，老气横秋。”

　　薛若扬又看了南栀一眼，对方脸色不好，他没话找话，“唐助教，你的小灵通怎么关机啊？我刚才找你，找不到，只有给何助教打电话。”

　　唐南栀抬起头，茫然地：“什么？我的电话关机了！”

　　“真是个小迷糊。”安然忍不住拽了拽她袖口，“是关机，刚才就想跟你说，不过一忙就忘啦。”

　　唐南栀以前没用过小灵通，学校里用不到，再说都是家里条件好的同学才会买，关机肯定是没电，她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没的电，昨晚，还是今早。

　　如果昨晚的话，心里像刚烧开的水，咕噜咕噜响，腾地坐直身子，“不好意思啊，能掉个头回去吗？我要给小灵通充上电，明天上班用。”

　　旁边两人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充电回去也可以呀，现在急什么，大晚上谁还给你打工作电话。”

　　唐南栀慌了神，她是一定要回去的，好像这个小灵通现在不充上电，就没法过似地。

　　最终撒个谎，说等家里的重要电话，千道歉万赔不是，她家离得远，谁也不敢耽误，只好调转车头。

　　南栀撒欢似地跑回宿舍，马上给小灵通充上电，嘀一声屏幕亮起，迅速开机，就像马上会有人打进来般。

　　忽地又觉得自己傻，都这个点，谁能打来呢！

　　只坐在桌边，看着一闪一闪的屏幕出神。

　　学校里的熄灯号在响，该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她强迫自己拿起瓷盆去洗脸，没听到那个折磨人的小灵通，又响起来。

　　等到唐南栀第二天早上无意间发现沈若棠的来电，恰巧刚吃完早饭，在饭堂门口拿着电话发呆，看看表，七点多，八点半上课，刚好是沈若棠的课，那要不要打回去？

　　现在打电话，也许人家正准备往教室走，可是不打，这堂课一上就到中午，从昨晚到现在，她心里计算着时间，过去十几个小时，是不是太不礼貌。

　　拿着小灵通，站在通往教学楼的一排冬青树下，傻乎乎得满脸凝重，打不打电话仿佛成了个世界性难题。

　　唐南栀从不记得自己如此犹豫过，再□□反复复地纠结，从小外婆对她赞不绝口，我们南栀最勇敢，现在怎么扭扭捏捏！

　　直到瞧见吴燕妮风一阵似地走来，一边朝他挥手，“小唐，快点，今天领导来检查，咱们先去给学生开个会，抓紧时间让他们乖一点。”说着无奈地摇头，半开玩笑，“没办法，谁让你们年轻人太活泼，天天累死人。”

　　唐南栀忙不迭点头，手里还紧紧攥着自己的小灵通。

　　紧接着集合，检查学生们的仪容，又列队送到教室，在门口透过那乌压压的人群看见沈若棠站在讲台上，拨拉着手中的教案。

　　她只能瞧见她的侧面，笼罩在清晨雾蒙蒙的阳光下，看不清眉眼，更觉察不出喜怒，但不知道为什么，唐南栀总觉得对方生气了，起码精神不好。

　　也不敢进去，兀自退出来。

　　吴燕妮依旧行色匆匆，一把将前额零散的头发卷住，用夹子别齐，利落道：“今天辛苦你在外面等等，说不定领导会到教室，这帮学生没个人压住可不行。”

　　唐南栀笑说没事，“好的，吴队长放心，快去忙吧，教学楼那边应该还有很多事。”

　　吴燕妮很满意，能吃苦又聪明，还有眼色，该做的就做，不该问的从不多问，最适合在航医院工作，脚腕一转，旋风似地又不见了。

　　留下南栀站在原地，其实可以坐到教室里去，但想起沈若棠那张冷冰冰的脸，还是没有动。

　　一节课整整两个小时，她就老老实实在外等着，还好天气不冷不热，不像前一段忽然降温，能把人冻死。

　　上课的时间可真长啊，没完没了，好不容易熬到课间，学生们一个个到门口透气。

　　沈若堂也随人流站在教室边，抬头看见亭子里呆呆坐着一尊淡蓝色雕像。

　　穿的也是天蓝色的制服，确切地说是工作服，不像正式员工的肩上有星星徽章，颜色更淡一些，如水洗过的天空。

　　助教穿的是修身套装，似乎要故意显得人年轻似地，有一种少女般可爱。

　　头发编成麻花辫，黑黝黝扎在后面，有几缕落在耳边，鼻尖小而翘，凝聚了那一点点的光线，闪闪烁烁。

　　她实在是要怨自己视力太好，居然看得这么清，好奇怪，老远的距离，原本应该看不到那么细才对。

　　风有意无意地吹着，撩起耳边碎发，她想到那晚她就蹲在前面，聚精会神地捉虫子，露出脖颈白得发光。

　　唐南栀的白与沈若棠不同，她脸色几乎没有血色，可对方却是红润鲜活，像一颗剥开的水蜜桃，活了红枣泥，或者撒上粉色糖，蒸出的年糕，能看到皮肤下血管新鲜的生命力。

　　低头浅笑的样子，实在很美。

　　沈若棠靠在大门边，已经听不到学生的熙熙攘攘，就那么看着，出了会儿神。

　　两个人都在发呆，一个盯着一个，另一个看着手机，满眼都是对方的名字。

　　她想她昨晚大概玩的很晚，所以没接电话，这件事终归是自己错，别人不接电话也正常，如果昨晚两人见面，沈若棠定会解释一番，可今日都翻过篇，也许人家从没放到心上。

　　年轻人嘛，不是她这样老派了。

　　上课的号声响起，沈若棠又回到讲台，那刚才宣泄一样泼到地上的蓝色水波又收回去，安安静静，变成一个又一个好学生在听课。

　　唐南栀没睡好，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待到中午，又不敢看沈若棠的模样，只能随学生去饭堂吃饭。

　　实际上她也没吃多少，直到午休快结束，才鼓足勇气再一次拨通电话。

　　“你好。”沈若棠在里边应声。

　　唐南栀立刻支起身子，“你好，沈老师，昨晚给我打电话了吗？”

　　沈若棠说是，“不好意思打扰，周日突然接到通知，去外校上课，没来得及告诉你，抱歉。”

　　唐南栀的心思早从这件事上收回来，只要对方没怨自己不接电话就行，笑说不要紧，“其实我那天也没去，咱们两清。”

　　她想显得自然些，稀里糊涂撒了慌。

　　沈若棠客气道：“好，以后有机会再说。”

　　讲完这句话开始后悔，好像自己一定要吃人家饭似地。

　　唐南栀却很丧气，什么以后，有机会——不就是婉拒的意思。

　　乖乖地嗯一声。

　　电话挂上，俩人都觉得怪怪的，说不上哪别扭，就是不太舒服。

　　唐南栀心想就这样吧，两人又回归原点，成为偶尔见面，打个招呼的同事。

　　其实她们本来就是同事，还想怎样，自己连说报恩的勇气都没有，更不要提别的。

　　可她的情绪忽高忽低，从没有像这段时间一样起伏如此大。

　　有的时候高兴，不知为什么高兴，难过，也不知怎么就难过。

　　“哎，你最近不对头！”

　　连安然这个大大咧咧的人都能瞧出来，一边敷着面膜，一边手肘碰碰对方，“唐美女，是不是心里有事。”

　　“有啊。”南栀躺下，从她脸上接开一片黄瓜，放到自己眼皮，“最近领导来检查，也不知什么时候走。”

　　“少来。”安然闭着眼睛，用那种意味深长的语气道：“你的事和人家的事不一样，坦白交代，是不是动心啦，对薛大公子。”

　　谁！薛若扬！唐南栀长叹一口气，“我对他压根没兴趣，你饶了我吧。”

　　“人家挺好的呀，长得也排场，对你又真心，家境还好，挑什么挑？”

　　唐南栀闭上眼，打个哈气，“你喜欢你上吧！”

　　“少激人，我还真上。”安然也躺下，笑嘻嘻不知真假，她总爱这样说话的，带着三分玩笑，唐南栀没理会。

　　旁边人继续自言自语，“不是薛大公子也是别人，反正你这个样子不正常，就跟我上大学时宿舍那个谈恋爱的女生一样，时不时发呆，傻笑！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喜欢上什么人，别傻乎乎陷进去还不知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南栀好像被人用棒子敲一下头，就像小时候做错事总被外婆敲一样，脸上面膜都开始发烫，恋爱——怎么可能。

　　她最近满心满意，除了工作就只剩沈若棠，哪还有工夫恋爱。

　　难道自己发了疯，对沈若棠有一点心思。

　　沈若棠：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