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555、番外五：如果245

　　从参观猴子到离开热带植物园，还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灯站在外头积着雪的广场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呵欠，“温度差好多。”
　　太宰治已经因为温度差不断瑟瑟发抖，抖抖抖的半贴在灯身上，颤抖着重复一遍，“温度差太大了。”
　　灯握住他的手捏捏，担忧的问，“还好吗？”
　　晚一步过来的中原中也随口道，“他是演出来的吧。”
　　太宰治还是一如既往一副让人看不出是真是假的样子，还是贴在灯身上，语气很可怜的说，“皮糙肉厚的蛞蝓，怎么可能理解娇弱的贵公子？”
　　中原中也有点想吐，“娇弱？贵公子？早餐都要吐出来了。”
　　“哈？”太宰治冷笑着道，“不准把螃蟹吐出来，咽回去！”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深恨自己想像力太强，“闭嘴吧你！恶不恶心啊？！”
　　灯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小的弯着唇角，朝着太宰治那里更靠过去一点，握着他的手揉揉。
　　中原中也注意力大半都在灯身上，第一时间就看见他的动作。
　　……看来太宰这次是真的会冷。
　　他终于默默挪开目光，环顾四周。
　　函馆作为北海道著名的观光城市之一，每天迎来的观光客数量也不算少，这座能看猴子泡温泉的植物园也从一大早就络绎不绝。
　　虽然绝对没办法和京都、横滨一类繁华地带的观光客数量相比拟，但现在周边依然有不少游客在植物园前的广场上停留。
　　来自天南地北的人都有，说着各种不同话语的人齐聚在一起，一个个形成小小的圈圈，像是某种小型的国际会议。
　　中原中也伸了个小小的懒腰，提议道，“去附近的堤岸边看看？”
　　植物园本来就位在海滨，附近有个跨越河流的桥梁，刚才车子走在桥梁上时，一转头就看见了海岸边的突堤。
　　和沙滩上会被海水慢慢带走的积雪不同，突堤上的雪相对的比较不会被海浪带走，踩在上头看海的感觉应该不错。
　　灯当然不会拒绝，“好呀！”
　　太宰治虽然刚才还很冷，不过被灯捏捏手温暖了一下，又差不多再次习惯外头的气温，也一副勉为其难模样的点头，“行吧。”
　　他们的车停在植物园正面入口，往回走一点，来到西侧入口空旷的停车场、找个位置停下车，就能朝着海滩走过去。
　　海滩上同样堆积着一层厚重的、没有脚印的白雪，几乎快和海滩上天然的石头一样高了。
　　突出的提防也和预想中的一样堆着雪，现在海浪不算太高，即使是最前方很容易就会被海浪触碰到的地方，也还有着一层薄薄的雪。
　　按照地图上标示的来看，这是个名为汤川堤防的突堤。
　　这条被堤防护住出海口的小河川，大概就是汤川。
　　中原中也牵着灯的手慢慢散步到堤防之上，“小心点，别靠旁边太近了。”
　　灯乖乖点头，看向堤防边形状规则的巨大石块，“那个就是、唔……波、波波块？”
　　太宰治在他开口的瞬间，就觉得他会因为忘记名称说出奇怪的名字，真的听见了，便心满意足的扑哧笑出来，“是消波块。”
　　“消波块。”灯重复一遍，想了想道，“是保护这个堤岸的！”
　　“没错。”中原中也轻笑一声，也看向旁边的消波块。
　　海浪虽然被石头减弱了力量，可是依然有着一定的推进力，拍打在石头上、淹没石块又往后退，形成小小的漩涡。
　　轻微的水花随着海浪拍打喷溅上来。
　　灯走到突堤前端，找了个好位置，直接在雪地坐下。
　　太宰治紧接着坐下来，半靠在灯肩膀上，“海风好大啊。”
　　海风真的很大。
　　可是作为一个生长在港口都市的横滨人，其实早就习惯了强劲的海风。
　　中原中也在灯另一边坐下，静静望着就在身边拍打流动的海。
　　这个突堤的年代大概有些久远了。
　　虽然地面被雪覆盖，看不到水泥的情况，可是老旧的消波块上已经生满青苔，感觉使用了非常久。
　　堤防也很低矮，几乎与海面同高。坐在低矮的堤防上看海、听着海浪的声音，恍惚有种坐在海面上的感觉。
　　原本只是想随便走走看看，却意外的非常舒服。
　　就是风真的很大。
　　虽然因为天气寒冷，他们都戴着毛帽，可是毛帽没压住的头发还是会飘来飘去的。
　　中原中也把随着海风乱飞的头发整理好，塞进外套底下，侧头看了看灯。
　　灯的头发也已经好好的收进外套里了，整整齐齐的一点都没乱。
　　现在灯的另一边肩膀压着太宰治的大头，看起来有点辛苦。
　　中原中也看了一秒，也歪歪身体，靠到灯肩上。
　　虽然想要保护灯，可是也会想依赖灯。
　　绝对不是因为太宰治常常没骨头的靠在灯身上，中原中也才会跟着这么做，是本来就想这么做。
　　……话虽如此，可是如果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宰治在，只有他和灯两个人的话，他在光天化日之下黏在灯身上的次数可能会比较少吧。
　　毕竟还是更想让灯依靠自己，也很难克服羞耻心。
　　所以虽然很不想承认，他还是难免被太宰治影响了一点。
　　好像也不只是一点。
　　要是克服不了羞耻心，就只能在旁边看太宰治得意洋洋的领福利了啊！谁让太宰那家伙就是个脸皮厚得和基盘一样的混蛋啊！
　　中原中也在心里骂了一句，默默抛开这件很难说是好是坏的事，清空头脑、静静靠在灯身上。
　　看着海浪规律的拍打堤岸，心情就会不知不觉变得舒适起来，开阔又平静。
　　灯的体温又比较高，这么倚靠着……非常舒服。
　　中原中也微微闭上眼睛，听着海浪的声音、灯轻轻浅浅的呼吸，睡意逐渐涌现。
　　灯侧头看了看他，轻轻弯起唇角。
　　“在这种冷冰冰的地方都能睡着，不愧是原始生物。”太宰治凉凉的声音响起，打破安静的气氛，把中原中也一下子唤醒。
　　中原中也沉默几秒，装作没听见。
　　灯眉眼弯弯的说，“很舒服，就会想睡觉。风景很漂亮、海的声音很好听，大家靠在一起坐着特别舒服，是很美好的一天！”
　　太宰治轻笑一声，“一天才刚过了一半不到呢。”
　　他们虽然已经去了朝市，又去了植物园，可是现在才刚过中午十二点。
　　灯还是快快乐乐的，依然非常乐观的说，“接下来也会是美好的半天！”
　　中原中也也忍不住笑起来，笑着应道，“是啊。”
　　太宰治这次倒是没再开口反驳，大概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们坐在突堤上好一会儿，接着起身到附近的海岸走走散散步，才再次回到车上。
　　“我们回朝市吃饭？”太宰治兴奋的提议道，“吃海鲜丼！听说特别好吃哦！”
　　好像吃不腻海鲜一样。
　　中原中也顿了顿，没什么意见，转头看了看灯。
　　灯也没意见，还同样有点小兴奋的说，“早上也有看到很多人去吃海鲜丼，感觉就很好吃。”
　　函馆的海鲜就和青森的海鲜一样出名。
　　太宰治小时候虽然住在相对内陆、偏向山边的地方，但作为世家子弟，他自然常常能吃到新鲜海产。
　　明明他会不喜欢小时候经历过的很多事情，可是一直都很喜欢海鲜，从小到大都喜欢，离开青森前后都喜欢。
　　可能是……横滨也是有着很多海鲜的城市吧？去到横滨之后因为地缘关系常常吃海鲜，根本吃不腻。
　　不过那些都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
　　“简单来说。”太宰治没头没尾的开口道，“就是海鲜太好吃了，怎么可能吃腻？”
　　灯和中原中也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头上同时冒出小小的问号。
　　中原中也懒得回答他突然的话语，灯倒是非常赞同的点点头，“海鲜太好吃了，吃不腻！”
　　现在还没到朝市关门的时间，虽然已经有部分店家休息了，可是卖螃蟹、海鲜丼一类食物的店家还没休息，可以让人们吃午餐。
　　海鲜丼的食物选择非常多，可是也会有相对没那么新鲜当季的食材制作而成的料理，点餐的时候要稍微挑选一下。
　　这就是太宰治的领域了。
　　中原中也比较熟悉的是横滨的各种当季水产，对东北地区冬季产的海鲜不太了解，现在还是让太宰治发挥的点了三份丼饭。
　　海鲜丼饭里有生食也有熟食，分量不算非常大，不过他们现在也不是很饿，这个分量刚刚好。
　　食物新鲜，味道就会特别好。
　　互相分享着吃完饭，吃饱喝足的离开朝市。
　　终于驱车前往五稜郭公园。
　　虽然有导航在旁边说话，不过灯还是有点小迷路，满脸迷茫的傻傻跟着导航走来走去。
　　中原中也侧头看了他一眼，实在没忍住笑，“还记得这里是哪里吗？我们刚刚走过。”
　　灯本来已经是茫然的跟着导航走了，听他这么一说就更迷茫，“我们走过这里呀？”
　　太宰治也在车后座一直笑，“怎么办呀，自己出门会回不了家的。”
　　“才不会。”灯很有自信的说，“多走几次就会记起来了！而且还可以跟着导航走。”
　　他确实可以跟着导航走。
　　而且他自己出门基本上不会选择开车，只是骑机车或自行车的话，就算跟着导航去到奇怪的地方，也能暴力开出一条路。
　　中原中也吐槽道，“导航顶多就是把人导进乡间小路，再怎么样都不需要暴力开路吧？！”
　　“太天真了。”太宰治啧啧两声，非常有理有据的说，“乡间小路尽头很有可能是死路，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要暴力开路。”
　　不过，灯会迷路到必须暴力开路的前提是他独自跑去奇奇怪怪的、不熟悉的地方，但无论是中原中也还是太宰治，都不可能让灯真的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行走。
　　灯眉眼弯弯的，依旧非常乐观的说，“如果我们一起在奇怪的地方迷路也没关系，我可以把墙壁打破！”
　　中原中也轻笑一声，打破他的幻想，“现在已经不能随便打破墙壁了哦，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把别人家打破了。”
　　灯这才想起现在已经不在阶层都市了，想想也是，“唔、那，跳过去！”
　　“在跳过去之前……”太宰治笑眯眯的说，“刚才已经少转一个路口了呢。”
　　灯有点小震撼，终于发现这个事实，“咦！”
　　但是现在科技发达，走错路也没关系，导航会自动换一条路线，不需要再调头回去。
　　本来从朝市到公园的路线就不是多么复杂，很快就顺顺利利抵达五稜郭公园附近的停车场。
　　停车场旁边就是美术馆，在进公园散散步之前，先到美术馆里看看。
　　现代的美术馆，和未来……阶层都市的美术馆外观其实颇有些相似——都让人摸不清头脑，很难理解到底想表达什么。
　　建筑外的地面是砖红色的，入口设置在隧道一样的圆拱状长廊后面，隧道正前方还有个女性雕像。
　　不知道为什么把雕像设立在入口前方，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古代人……唔、现代人真的好喜欢用人形雕塑哦。”灯比中原中也、太宰治都更无法理解，“为什么呀？”
　　“因为在这个时代，‘人’是很重要的。”太宰治率先踏进隧道，轻笑一声，“应该说，人们觉得人类很重要。”
　　灯想了想，“因为很多事情都要人类来做？”
　　中原中也停顿了一下，思考几秒，“大概吧。”
　　“但是人类做的明明也只是有利于自己的事。”太宰治悠悠道，“对世界、对地球一点用处都没有，只是为了自己而做，就觉得人类很重要了呢。”
　　虽然他的说法有些偏激，但也不能说完全错误。
　　阶层都市的居民和有着情感、智慧的机械生命、人工智能共存，渐渐的对于自身的存在，大概不再看得像现在的人类一样自觉重要了。
　　或许也是因此，阶层都市里除了展示着古代艺术的美术馆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人形雕像或图案，连书籍封面都看不见人类。
　　但只是猜测而已。
　　事实究竟如何，已经永远得不到答案了。
　　通往美术馆入口的隧道不长，尽头就是拱状的大门，上头写着“北海道立函馆美术馆”字样。
　　现在恰好没有特殊的短期展览，只有普通的常设展，不过他们只是顺道过来看看而已，里头展出什么都可以。
　　矗立在入口前的人形雕塑就像某种预告，让人们能预料到里头的常设展是以人形雕塑为主题。一踏进大门，就能看见另一个人形雕塑，往里走看见的其他展览也大多是雕塑类的作品。
　　“而且都不穿衣服。”灯还是不太能理解，“古代人都不会冷吗？”
　　“只是艺术嘛。”太宰治笑着说，“艺术作品怎么幻想都可以，就算制作出有三个头、四个眼睛的人也没问题。”
　　灯理解的点点头，“就像神明也不穿衣服一样。”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沉默几秒，还是忍不住吐槽，“神明不是人吧！”
　　虽然以神明称呼，他们也确实受过神明恩泽，可是神明给人的感觉其实就像是动物一样……还是那种灯如果看见真身，会抓起来揉半天的动物。
　　拿不穿衣服的神明和人类相比，似乎有点微妙。
　　灯想了想，“可是也会有穿衣服的动物？”
　　“没错。”太宰治满脸严肃的说，“现在问题来了，动物的毛到底是不是动物的衣服？”
　　“应该不是吧？”灯率先发表意见，“唔、衣服……应该是保暖的布？动物的毛是本来就长在身上的哦？就像我们的头发一样。”
　　中原中也很赞同的点头，“灯说得对，不然动物如果穿衣服，不就是穿了两套衣服？”
　　“可是动物不像人类一样会用布做衣服，所以在动物界里面，毛皮就像是衣服一样吧。有些动物到了求偶的季节，就会换上新的毛色来吸引异性注意，就和人类换上漂亮的衣服吸引异性一样。”太宰治非常笃定的说，“所以，毛就是动物的衣服。”
　　灯听着听着，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好像是哦？”
　　中原中也也有点被他绕进去。
　　这么说好像没错啊……动物的毛皮不是衣服，就和人类的毛发不是衣服一样？
　　三个人站在美术馆内部的红砖墙前、光着上半身的雕塑旁边，非常认真的讨论起了动物的毛皮到底是不是衣服。
　　直到一个单独过来看展的游客经过，用微妙的目光隐蔽的看了他们一眼，中原中也才突然反应过来。
　　不是、等等。
　　所以说，他们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这么认真讨论动物的毛皮啊？！
　　他决定结束这个无聊的话题，默默拉着灯往前走。
　　美术馆的面积不算大，常设展展出的艺术品也不算非常多，很随意的简单逛逛，没一会儿就把整个美术馆都走完。
　　离开美术馆之后，穿过马路，就能进入五稜郭公园。
　　现在公园已经全部被雪冰封住，护城河也全都结冰、覆上一层厚厚的雪，看着雪白一片。
　　“是冰原呢、冰原。”太宰治环顾四周，感叹着说，“来的时间刚刚好，最近刚好下了很多雪。”
　　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出门的时间虽然看着还挺随意的，但毕竟是为了看雪才到北海道，多少还是挑选过北海道绝对会下雪的日子才出发。
　　五稜郭公园是函馆很重要的观光景点之一，道路上的积雪都被定时清理过，现在干干净净的，很好行走。
　　雪真的非常多，覆在周边偶尔会见到的古老建筑、树木或花架上，都非常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