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465、番外五：如果155

　　从西成区离开之后，就直接搭电车回到大阪车站。
　　大板车站周遭非常热闹，高楼大厦林立，地面下也有面积辽阔的地下街。
　　太宰治一路熟门熟路的往前走，住进与车站距离不到几分钟的饭店里。
　　现在正是圣诞月，大厅里放着一棵装饰着小小黄色灯泡和圣诞红、红色圆球的圣诞树，树下放着红色的礼物盒子。
　　圣诞树旁边是一架黑色钢琴，附近还装饰着雪花、缀着霜雪的假植、戴着圣诞帽的玩偶一类的节日代表性物品，非常有圣诞氛围。
　　灯有些好奇的四处看看，很努力苦思冥想着眼前仿佛在哪里看过的景色是在哪里看过。
　　太宰治提醒道，“穿红衣服的老爷爷。”
　　灯终于回想起来，脑袋冒起小灯泡，“圣圣老人！”
　　中原中也轻笑一声，“圣诞老人。”
　　“哦、圣诞老人。”灯重复一遍，总算能认真看看周遭的装饰，“很多漂亮的颜色。”
　　不过只要是个鲜艳的配色，灯就会觉得喜欢。
　　他们在没有在大厅逗留太久，拿到房卡之后，就往房间走。
　　虽然大厅里装饰着圣诞树，很有外来节日的气氛，可是房间内部是以半和半洋的方式装潢，窗户和浴室门都是仿障子的模式，不过没有铺设榻榻米，床铺也是普通的床。
　　灯放下背包，几步走到床铺边，直接扑进去滚了滚，“很软、很软的床！”
　　中原中也随手拍了一下他翘起来的屁股，“先把假发拆掉。”
　　灯又乖乖坐起身来。
　　他们现在手中有不少钱，太宰治直接大手笔的住进了很好的房间，除了一张加大的单人床，还有一张加大的双人床。
　　双人床……因为加大过了，看面积还挺足够三个人睡，单人床的命运就是放东西了。
　　床的另一边是一整面的窗户，窗户底下有可以倚靠着坐的一排软椅，外头景色非常好，能看见辽阔的城市景观。
　　灯拆掉假发之后，又在床上滚了两圈，就几步走到落地窗前往外看。
　　房间里很温暖，太宰治随手脱掉外套，又整理了一下背包里的东西，接着打开浴室门看了一眼，“勉勉强强还行吧……”
　　他看完了浴室，才开始慢悠悠卸掉头上的假发。
　　中原中也整理完毕，走进浴室洗手，顺便环顾一圈。
　　虽然不是能泡温泉的旅馆，可是浴缸也不小，三个人并排着坐进去还算绰绰有余。
　　只要别在里面做什么奇怪的事，浴缸空间就很够用。
　　……这是质量很好的饭店，隔音也非常好。
　　至少中原中也没办法听见其他房间发出来的任何声音，走道上也听不见房间里的声音，隐私做的非常足够。
　　他默默瞥了眼灯。
　　灯确实无论是什么都不着急，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要着急什么。
　　至于中原中也……他其实也不急。
　　这里不是专门提供那种用途的地方，当然不会备上那些东西。
　　他们手边就只有从阶层都市带来的那些小套子而已……
　　“啧啧啧。”太宰治嫌弃的从站在浴室门前经过，头也不转的说，“禽兽中也。看见浴室就想到奇怪的事，脑袋真肮脏。”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恼羞成怒，“说什么啊？！真正肮脏的人到底是谁啊！”
　　“当然是你。”太宰治闲闲说着，走到灯旁边，轻轻摸摸灯的背，“那种肮脏的蛞蝓，我们就不要理他了，把他从这里丢下去吧。”
　　灯看了看底下的高度，又想了想，“可是中也会飞哦。”
　　太宰治笑着说，“他才不敢在大阪市区里飞起来呢。”
　　中原中也走出浴室，呵呵一笑，“灯也不会把我丢下去。”
　　灯点点头，认真的说，“不可以丢中也。”
　　太宰治特别难过的翻旧账，“中也可能在天空上暴走的时候要丢我，现在却不可以丢中也，呜呜呜——”
　　中原中也完全懒得理他无聊的假哭。
　　灯摸摸太宰治的头，权当安慰。
　　落地窗外，小小的飞机慢悠悠划过天空，在湛蓝的天空上留下长长的飞机云。
　　“飞机真的好厉害啊。”灯的注意力直接被飞机吸引，看着飞机从左边到右边，“那么大的机器，可以一下子飞起来。”
　　“是啊。”中原中也也看着小小的飞机，感叹着道，“真的很厉害。”
　　完全不靠异能力，单靠机械的组合和运转，就能让沉重的庞然大物飞上天空。
　　就像他们看着阶层都市、看着机械一样，古代无法飞行的人们，一定会觉得飞机就像魔法一样，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事物吧。
　　“那个是什么呀。”灯又看向底下，指着远处一个小小的和式建筑的屋顶，“就是，和式建筑？”
　　太宰治拿出望远镜确认了一下，“没错。这附近的和式建筑已经很少了，要看比较多一点的，还是隔壁京都比较多。”
　　中原中也随口道，“这里也有大阪城啊，也可以去看看。”
　　“大阪城？”灯问，“这里就是大阪呀？”
　　“整座城市是大阪。”太宰治说，“大阪城则是类似博物馆避难所的地方。”
　　灯理解的点点头，“是掌权者住的地方。”
　　“但不是现在的掌权者。也像避难所一样，大阪城是古代人建立起来的建筑，现在已经类似公园了。”太宰治说，“从建成算起，大概四百多年左右。”
　　曾经吃的东西都放了超过四百年的灯，一点惊讶都没有的点点头，“是古代人住的屋子。”
　　中原中也轻轻笑了一下，“晚点……可能过两天再去看看，那里还有很大的公园可以散步哦。”
　　现在准确的日期是十一月下旬，即将接近十二月的时候，大阪城内的红叶还在，等会儿去散步也能顺便赏枫。
　　算是来到了还不错的时节，虽然没有春夏盛开的花卉，但也有冬天没有的缤纷色彩。
　　他们虽然把所有珠宝都脱手了，但也留了点金条，背包还是有一定的重量。
　　“等会儿背包也不用带出去了。”太宰治说完，又改口道，“背一个装现金的包出去就行了。”
　　卖东西赚到的钱被好好地放在太宰治的背包里，等等要拿去银行寄，就不需要再随身携带那么多现金。
　　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看看太宰治的背包，有点好奇的样子。
　　太宰治拿过背包，打开来给灯看，“很多呢，不过还不够洗澡。”
　　“钱也可以拿来洗澡？”灯问，“感觉就是纸呀……唔、可以当搓澡巾？”
　　“拿钱当搓澡巾、噗！”太宰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画面，狂笑不止。
　　中原中也也忍不住笑，“不是，太宰说的是把钱当水一样泡在里面……因为钱没那么好弄到，泡在钱堆里，有一种很奢侈的感觉吧。”
　　灯想了想，不确定的说，“就像以前泡澡一样……很稀有、很少见很多很多的热水，所以感觉很好？”
　　中原中也思考几秒，“差不多。”
　　虽然灯说的和拿钱泡澡，感觉似乎不太一样，不过也不能说灯说的不对。
　　即使在这个世界，也有很多人会觉得热水稀有少见的和钱财一样、甚至比钱财还要珍贵。
　　太宰治补充道，“不过钱除非是新印制的，不然都很脏，拿来洗澡只会越洗越脏。”
　　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太宰治把背包里的钱拿出来，又把被钱压在底下的个人物品拿出来，清空背包之后，只把钱和几张身份证明放回去。
　　灯提了提，“变轻了。”
　　“当然啦，里面只剩下纸了。”太宰治再次把背包拉链拉起来，笑眯眯的说，“来自港口的钱，也不知道是不是充满血腥味的呢，透过暴力的、肮脏的手段取得的钱财……啧啧啧。”
　　“我们的钱也是呀。”灯直白的说出事实，“我们的钱是黑黑吃……唔、黑吃黑来的！”
　　太宰治小小的卡了一下，默默重申，“是白吃黑、劫富济贫！我们是清清白白的普通人哦。”
　　灯乖乖点头，“哦，白吃黑。”
　　虽然实际上就只有灯是真的白而已。
　　说到这个，中原中也忽然想到，“红叶大姐当首领，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太宰治拉过灯的手捏着玩，随口道，“森先生的身份被我弄死了呢，虽然可以回到组织里，可是他也能选择不回去……或者说，不需要用原本的身份回去。”
　　在中原中也掌权时期，森鸥外就只是隐藏在幕后而已了，没有再回到台前。
　　中原中也在战场上失踪，被断定为因为污浊而全身崩解、死的连一点残渣都不剩之后，森鸥外也没打算再次掌权，而是帮助当时已经重回港口帮忙的尾崎红叶站稳脚跟。
　　尾崎红叶的声望和实力都足够让她在接任首领之后迅速稳定军心，又有森鸥外从旁协助，不过半年时间，就将以为港口失去重力使就没有一战之力的大大小小势力都打回去。
　　现在。
　　尾崎红叶已经在任将近五年，森鸥外则和魏尔伦一样，成为隐秘的、只有港口部分人员能见到的干部之一，负责训练成员计谋和策划方面的事情。
　　中原中也听着太宰治随意的说，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
　　和太宰治无关，只是他忽然之间……非常确切的意识到了自己确实已经不再是里世界中人了。
　　听着这些本来应该与他习习相关的事，他竟然只感到了遥远和难以言喻的放松。
　　地球不是离开了谁就不能转动。
　　即使他曾经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和存在意义，但死去之后，港口、横滨，也必须继续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一切都发展的井然有序，变得越来越好。
　　他虽然已经基本放下，但毕竟回来的还是同样的世界、相近的时间点，心中依然隐隐有些挂念着的一角，到了现在终于真正完全消失掉了。
　　已经不再是他人生中的全部，不再是他需要背负着的重量。
　　他舒了口气，完全释然的轻轻笑起来，“真好啊。红叶大姐一定给横滨、给港口带来不少新的面貌。”
　　太宰治看了他一眼，又捏捏灯的手，毫不犹豫的抹黑中原中也，“中也这种人，搞不好哪天就会被他心中觉得更重要的事物带走了，我们还是把他丢在这里，自己去其他地方定居吧。”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反驳道，“我哪有什么更重要的事物？别胡说八道。”
　　太宰治闲闲道，“横滨啊。你不是和森先生一样有恋横滨症吗？对你来说，横滨比灯还重要吧。”
　　中原中也决定不要和太宰治过多交谈，以免再次落入他的语言陷阱。
　　他直接看向灯，握住灯的另一只手，低声道，“曾经是如此。可是已经是很久之前了，早在阶层都市的时候，横滨就渐渐的没有那么重要了。”
　　太宰治似笑非笑的说，“如果你今天不是差点死在战场上，只是突然失踪，回来之后肯定也会继续混迹在里世界，让灯也被迫和里世界打交道。”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或许吧，可是没有如果。”
　　太宰治的笑容变得冷冰冰的，看着中原中也的眼神透着丝毫不遮掩的厌恶。
　　灯感受到太宰治对着中原中也释放的冰冷杀气，左看看右看看，总算察觉他们这次吵的特别凶，一手拉一个，“就算有其他的可能，也是其他世界的事，我们做好我们自己就好了哦？”
　　太宰治的杀气一下子消失，捏着灯的手，嘟囔着说，“只要想到可能有其他的灯只认识了中也，还被中也带进里世界边缘，心情就很不好。”
　　灯轻轻握着他的手，凑过去在他脸上亲昵的、安抚的蹭蹭，“不要难过。虽然可能会有那样的我，但也可能会有只认识太宰的我哦？”
　　中原中也也想像了一下可能只认识了太宰治的灯。
　　……灯不适合里世界。
　　他从异世界而来，在这个世界是真正自由的、无瑕的一朵白云，没有必要因为任何理由被束缚在什么地方。
　　如果灯认识的只有太宰，太宰也一定有足够的智慧和决心带着灯远远离开横滨、离开所有牵扯到里世界的事情。
　　必须承认的是，在这点上，其他世界的他可能做的不会有太宰好。
　　虽然如此、即使如此。
　　只要想到灯可能只会认识太宰，会被太宰带着远走高飞，心里就揪的紧紧的，像是狠狠被挖空了一块。
　　心情也变得不好了。
　　灯可能察觉到了他不太好的心情，也转过身，凑到他面前亲昵的蹭蹭，“中也也不要难过。其他世界的我一定也和我一样，去哪里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中也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没有关系的。”
　　正因为知道灯是这样的，才会觉得更加……更加难过。
　　明明哪里都能去，却会因为他、因为谁停留在原地。
　　中原中也捧住灯的脸，轻轻碰了碰他的唇，微微笑了一下，低低应道，“嗯。”
　　“嗯什么啊？”太宰治把灯拉走，“灯是独立的个体，不是谁的附属品。”
　　“我知道。”中原中也低声说。
　　正是因此。
　　因为灯不是谁的附属品，无论是哪个他都不会想影响灯的决定，灯要留在横滨还是不愿留在横滨，都一定是灯自己做的选择。
　　但……
　　灯又怎么会选择离开。
　　光是想想可能的情况，心里就酸酸疼疼的。
　　“唔、”
　　灯依然不理解他们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就吵起来，又一个两个的接连着心情不好。
　　他想了想，还是一手拉一个，努力消除怪怪的气氛，“不会发生的事就不要想了，一起去吃饭吧？”
　　太宰治趴到灯背上胡乱蹭了蹭，又嘟嘟囔囔的说，“笨死了，只是不会发生在我们这里而已呀。”
　　“当笨蛋很好的，只要看着现在发生的事就好了。太宰也一起当笨蛋吧！”灯快快乐乐的说着，捏捏中原中也的手，“中也也不要想了哦。”
　　中原中也轻轻叹了口气，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包覆在掌心里，有些无奈的笑笑，“……真的是笨蛋啊。”
　　怎么能这么……这么好呢？
　　但确实，已经不可能会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不需要过多思考，只是徒增烦扰而已。
　　“哼哼。”太宰治侧头在灯的脸上碰了一下，又有些克制的直起身来，也直接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举起手说，“我要吃螃蟹——！”
　　除了吃螃蟹之外，他们还有其他事要先办一办。
　　比如买手机、银行开户。
　　装着现金的背包让中原中也背，灯和太宰治两手空空的从饭店里走出去。
　　路上车子很多、行人很多，行道树也很多。
　　行道树的颜色也很缤纷，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漂亮的让灯走路的速度都变得很慢。
　　中原中也轻轻拉住灯的手，让他不会因为抬头看树叶而走歪了路。
　　太宰治也握住灯的手，慢慢跟在灯身边，忽然说，“路人可能会以为我是幼稚园老师呢。”
　　“幼稚园？”灯问。
　　“就是让六、七岁以下的小孩互相打架的地方。”太宰治侧头看了看灯，又居高临下的瞥了眼中原中也，得意地笑，“你们太矮了，我就像牵幼稚园小孩出门一样呢。”
　　中原中也都还没来得及发难，灯就迷惑的开口道，“这里六、七岁的小孩……长这么高了吗？好厉害啊。”
　　中原中也额角冒起来的青筋瞬间消弭下去，顺着灯的话道，“当然没有，但太宰可能是这样吧，天生巨人症。”
　　太宰治不痛不痒，笑眯眯的说，“是呢，所以我从小就能一脚踩死脏兮兮的蛞蝓。”
　　灯想了想，“这样脚底会粘粘的哦。”
　　太宰治、太宰治沉默几秒，似乎已经联想到那个画面，脸色一下子扭曲起来，“呜哇——好恶心！”
　　灯又说，“所以不能踩蛞蝓。”
　　中原中也当然听得出来他是在换个方法维护自己，唇角一直无意识的弯起。
　　太宰治哼哼一声，“不能用脚踩，我就用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