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196、番外三：梦境12

　　中岛敦偷偷瞥了一眼沙发的位置。
　　刚才他们好像提到了……芥川？
　　有点在意。
　　老实说，非常在意。
　　泉镜花在后面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直接走到江户川乱步旁边，“乱步先生，您刚才说，芥川？”
　　就这么打破了在侦探社员眼中微妙的结界。
　　江户川乱步当然挺乐意回答她的话，“对啊。太宰拿的那些都是芥川的文章，写的可真好啊，乱步大人都看入迷了。”
　　空气一下子沉默下来。
　　太宰治抱怨道，“乱步先生真是的，我还想给大家一个惊喜耶！直接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啊。”
　　——砰！
　　中岛敦手中的文件再次掉到地上，“……哈？”
　　灯转过头，左看看右看看，搞不太懂为什么大家的表情会这么神奇，乖乖的闭着嘴不说话。
　　他看了眼手机。
　　中原中也还没传讯息过来。
　　他安静的坐在原地，继续等中原中也来接他。
　　侦探社里一阵慌乱。
　　太宰治没打算这么早让侦探社员知道灯是从哪里来的，可是江户川乱步一个不小心把芥川的名字说出来……
　　他面色不改，笑着道，“当然不是你们知道的那个芥川，只是同姓氏的人而已。”灯和中原中也很快就会离开这里，有些事没必要让这么多人知道。
　　越多人知道，就会让本来很单纯的事变得很复杂。
　　不过，变复杂一点好像也挺好玩的。
　　太宰治这么一回答，江户川乱步就悻悻的闭上嘴，也不再说话。
　　侦探社员们齐齐松了口气。
　　中岛敦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也不太敢再问，“原来是这样啊，吓了我一跳。”
　　“嘛、就是这样。”太宰治笑着道，“这位也叫芥川的作家真的很厉害，文章写的非常非常好！大家都看看吧！”
　　他随机把手中的纸分给在场的人。
　　国木田独步皱起眉，“你又在搞什么鬼？”
　　“说什么呢，我是真心推荐好文章的哦。”太宰治把纸塞到他手里，神神秘秘的说，“看看吧，搞不好会对你、对整个横滨都产生变化呢。”
　　国木田独步微微一愣，将纸张接过来。
　　充满战斗痕迹的办公室瞬间变得一片安静。
　　灯环顾四周，又看看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我想喝水。”
　　太宰治回答，“也帮我倒一杯。”
　　或许是每个人都沉浸在文字里，竟然没有人因为他们打破沉默的话语抬起头。
　　芥川龙之介的文章就是有这种罕见的、惊人的吸引力。
　　灯站起身，到饮水机前装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拿给太宰治。
　　他喝了口水、看了眼手机，继续盯着窗外发呆。
　　太宰治继续观察他。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
　　蓝天、白云、飞鸟、建筑。
　　对他来说，这些东西有什么吸引力？
　　那边的中原中也去到的世界，是个怎么样的世界？
　　那边的自己肯定一清二楚。
　　有点羡慕。
　　他也想要那种完全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生活啊。
　　虽然在侦探社的日子确实比在港口有趣一些，可是……
　　“太宰。”国木田独步的声音响起。
　　太宰治转过头，“写的很好对吧！”
　　“非常好。”国木田独步还沉浸在对文字的震撼之中，喋喋不休的发问，“这位老师叫什么名字？！在这之前怎么都没听过？我要去买老师的书来收藏！”
　　“芥川龙之介。”太宰治毫不犹豫的说。
　　国木田独步：？
　　国木田独步：“谁？”
　　“刚好同名同姓啦。”太宰治笑眯眯的说，“放心放心，不是你们知道的那个芥川。”
　　国木田独步立刻相信了，“那这位芥川老师的文章……”
　　“很遗憾。”太宰治道，“外面没有任何地方买的到，也没有办法再拿到新作。”
　　没错。
　　灯很快就会离开。
　　这位叫芥川的作家，就会在这个世界完全销声匿迹。
　　太宰治撑着脸道，“你们手上的可是唯一的纸质稿件呢，要好好珍惜哦。”
　　所有人都因为他的话语而下意识放轻拿纸的力道。
　　灯茫然的说，“可以复印哦。”
　　太宰治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管复印了多少份，手中的那份稿件就是最独一无二的，每一份都要好好珍惜对待。”
　　国木田独步点点头，“难得说出正经话了啊，太宰。”
　　江户川乱步戳破事实，“太宰就是变成芥川崇拜者而已。”
　　太宰治凉凉的说，“什么嘛，乱步先生明明也很喜欢呢。”
　　江户川乱步扭过头，装作没听见。
　　谷崎润一郎弱弱的举手发文，“太宰先生，难道这位芥川老师，已经……过世了？”
　　“差不多吧。”太宰治叹了口气。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
　　国木田独步看了眼坐在窗边的灯，低声问，“那名少年，莫非是拿着芥川老师的手稿过来自荐，希望侦探社能帮忙找到愿意出版的出版社？”
　　太宰治嫌弃道，“这也太拐弯抹角了，你觉得芥川老师的文章会找不到愿意出版的出版社？”
　　“啊、不。是我说话没过脑子了。”国木田独步又看看手中的纸，“那位少年究竟是……”
　　国木田独步的话才说到一半，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他下意识回过头，一下子直起腰，“……港口的中也先生？您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中原中也神态很放松，又刚结束一场双方合作的战役，他的到来并未让气氛变得紧绷。
　　不过还是挺让人意外的。
　　那只龙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也所有的人都知道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打倒。
　　没想到他状态竟然这么好。
　　听说使用污浊是很伤身体的事情。
　　国木田独步思考着，还是直视着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没打算在这里惹事，只是微微朝他点头致意，“我来找人。”
　　国木田独步问，“找太宰？”
　　“不是。”中原中也朝着办公室里招招手，“灯，走了。”
　　已经眼睛闪亮亮的看着他很久的灯一下子站起来，“嗯！”
　　中原中也再次朝国木田独步微微点头，“谢谢你们照顾灯，有机会再来拜访。”
　　灯开开心心的朝侦探社员们微微鞠躬，又摆摆手，“谢谢大家，再见。”
　　国木田独步呆呆地看着那个他完全没说上话的少年跟着中原中也离开，呆滞的问出大家的疑问，“那名少年和中也先生是什么关系？”
　　明明只是一前一后、一点碰触都没有的走出去，可是作为侦探、不，大概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太宰治摸摸下巴，在给这里的中原中也找麻烦和让事情简单一点之间犹豫几秒，还是选择了前者，“他们是恋人呀。”
　　办公室里的空气微妙的沉默几秒，接着传来众人异口同声、响彻云霄的一声，“哈——？！”
　　隔壁医务室的与谢野晶子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向墙壁，“怎么回事？”
　　怎么觉得她错过了很多啊？
　　她站起身，决定去办公室里凑凑热闹。
　　侦探社里的事情已经被中原中也和灯抛在脑后。
　　灯一出了办公室的门，就握住中原中也的手，侧头看他，“中也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中原中也揉揉他的手心，“没事，我很好。”
　　就是现在有点累。
　　使用污浊本来就挺累的，又去救了人，最疲惫的是还被这里的首领找去问话。
　　很想睡觉。
　　身体也不怎么舒服。
　　灯似乎也看出来了，担心的摸摸他的背，和他一起慢慢走下楼梯。
　　因为电梯也被战斗弄坏了，他们只能走楼梯下楼。
　　“你呢？”中原中也问，“侦探社的人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灯说，“对了，太宰把芥川的文章都印下来了。”
　　中原中也不怎么意外，“果然哪个太宰都会喜欢芥川的文字。”
　　他顿了顿，又问，“还发生了什么吗？”
　　“唔。”灯想了想，“没有了。”
　　中原中也摸摸他的头，打了个呵欠，“我们等会儿回家休息一下。这里的我的家。”
　　“这里的中也的家？”灯好奇的问。
　　“嗯，大概就是我们家的位置。”中原中也道，“幸好首领早早放人。”
　　首领大概也看出他很累，没有问太久就放他回家休息。
　　……他觉得首领其实也累了，大概在雾里久违的活动了身手，可是因为他的事很重要，就撑着精神问他话、听他说。
　　大概问的是为什么穿越、为什么能自由使用污浊、两边世界有什么不同之类的问题。
　　都不是难回答的问题，不过说故事、应对首领的话中话还挺累的。
　　他们说着话，很快来到一楼。
　　路上停着一辆灯很熟悉的黑色轿车。
　　这是和中原中也家里的车一模一样的车子，灯曾经坐过无数次，也亲手检修过无数次。
　　“中也、我们的车！”灯拉拉中原中也的衣角，眼睛闪亮亮的说。
　　“嗯。”中原中也侧头看看他，眼神很柔和，“上车吧。”
　　当然是坐后座。
　　因为车子是这里的中原中也开来的。
　　灯一看见他，就微微瞪大眼睛，“是中也！”
　　平行中也瞥了他一眼，耳朵有点红，“嗯。”
　　等中原中也和灯坐好，平行中也便踩动油门，慢慢往前开。
　　灯看看中原中也，又看看平行中也，“两个中也！”
　　中原中也眯起眼，轻轻捏了捏灯的后颈，状若随意的问，“认得出来谁是谁？”
　　灯再次看了看，又想了想，目光挪到中原中也的戒指上，“嗯！”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出来，“……笨蛋，不看戒指的话呢？”
　　“也可以。”灯说，“味道不一样。”
　　“味道？”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啊，烟草味？”
　　平行中也也愣了一下，“烟草味？”
　　“嗯。”中原中也道，“我算是戒烟了吧。”
　　平行中也看了眼后视镜。
　　中原中也说着话，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灯，明显灯是让他戒烟的理由。
　　那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他从没想过要戒。
　　原来自己是能为了谁去戒烟的啊。
　　平行中也微微笑了一下，随口问，“灯，就叫灯吗？姓什……”
　　他问到一半突然停下来。
　　等等、都已经戴上婚戒了，搞不好是随他的姓？
　　中、中原灯？
　　平行中也自己想的脸红心跳，默默闭上嘴。
　　中原中也因为他话语突然地停顿，不免跟着想到那个确实写着“中原灯”三个字的身份证明，脸也不知不觉跟着红起来。
　　可是身份证明毕竟只是为了方便才弄出来的，灯平时要自我介绍的时候，依然习惯性的只会说名字。
　　中原中也声音有点小，忽然道，“十五日。”
　　平行中也莫名的就听见了，还听的很清楚。
　　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灯的名字，又看了眼后视镜里的灯，脸不受控制的烫起来。
　　怎、怎么说呢，毕竟是平行世界的自己的伴侣。
　　就是，在看见那个自己和灯互动的时候会有种特别强烈的代入感。
　　平行中也的目光和后视镜里中原中也的目光对上了。
　　他默默收起杂念，认真开车。
　　中原中也捏捏灯的手。
　　灯对刚才发生的一点小小插曲毫无所觉，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想亲亲中也。”
　　车子猛地被煞住。
　　中原中也看了眼前面那个脸红的不行的自己，也默默用手背降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热度。
　　“抱、抱歉。”平行中也眼神慌乱，急匆匆的继续往前行驶。
　　幸好现在因为道路毁损严重，路上的车就没几辆，不然刚才那样挺危险的。
　　灯看看中原中也，又看看平行中也，“中也脸好红？因为我说要亲亲吗？”
　　中原中也目光乱飘，“……嗯。那什么、就是，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才能说要……嗯。”
　　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
　　中原中也又下意识捏捏灯的后颈，低声道，“毕竟不同世界的我有不同经历，不能完全说是同一个人。”
　　灯之前也和中原中也讨论过平行世界的事情，很快就理解了，“也是哦。”
　　虽然中原中也觉得如果之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灯不是小小的灯，而是这个年纪的灯，他们大概也不会这么害羞，想亲就会直白的问、之类的吧？
　　他默默清空杂念，和灯手牵着手，静静的坐着。
　　后面安静下来之后，平行中也总算能好好开车，决定快点回家。
　　他当然遇过不少非常主动的人。
　　那些男男女女也并非不真心，很多都是真情流露，想和他共度春宵、共度一生。
　　可是他也确实从未心动过。
　　现、现在是怎么回事？
　　又没有一见钟情，也不是什么一点感情事都没见过的毛头小子，怎么会脸红心跳的这么厉害？
　　绝对是被那个自己影响了。
　　因为看着自己谈恋爱的感觉实在太微妙，觉得特别羞耻，才会脸红心跳。
　　他盯着前面的路，心无旁骛的迅速开车回家。
　　“到了。”平行中也把车子停进车库，转头道。
　　灯朝他弯弯眉眼，比了个小声说话的手势，轻声道，“中也睡着了。”
　　平行中也愣了一下。
　　……会安心到这种地步吗？
　　在这种熟悉又不熟悉的环境里，只是待在灯的身边，就能让他这么安心吗？
　　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心翼翼的把中原中也抱出车子，小声的说，“走吧？”
　　平行中也默默看了眼灯还挺纤细的手臂，再看看被他毫不费力打横抱着的中原中也。
　　天生力气大？
　　……晚点再来问问那个自己吧。
　　他看出来了。
　　不、应该说，他早就想到了。
　　这里大概就是那个自己和灯平时在住的地方。
　　毕竟他还挺喜欢这里的。
　　来到一样又不一样的地方，灯的反应却平淡的很，比他抱着的那个自己还要冷静许多。
　　平行中也想起在首领室里听见中原中也说过的关于灯的事情，微微敛下眸，轻轻舒了口气，帮灯打开客房的门，“你们先睡客房。”
　　灯乖乖点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