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195、番外三：梦境11

　　侦探社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
　　灯蹲在地上整理东西，江户川乱步吃着点心，不知道在看什么文件。
　　“乱步先生！”
　　春野绮罗子匆匆忙忙的跑进办公室里，“横滨怎么——咦、是委托人吗？”
　　灯微微朝她点头，“你好。”
　　江户川乱步皱着眉看她，“你们今天不是到东京去玩了吗？”
　　春野绮罗子站在门口，一时不太敢进去，“我和直美今天起来看见新闻，很担心，就赶回来了。”
　　不过谷崎直美没有回来侦探社，而是直接联系了谷崎润一郎，现在在他那里。
　　江户川乱步吃东西的动作没有停止，“哦，你去忙吧。办公室已经整理好了。”
　　春野绮罗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办公室是怎么整理好的，点头应道，“好的。”
　　江户川乱步摆摆手。
　　灯转头看看他，“乱步先生要不要也整理一下环境？”
　　江户川乱步双手抱胸，“乱步大人才不要！办公室都整理好了啊！”
　　“可是其他地方还没好。”灯说。
　　“整理环境不是乱步大人该做的事。”江户川乱步还是没动，“乱步大人连房间都不整理。”
　　虽然没整理房间会被福泽谕吉骂，最后还是得痛苦的动手整理。
　　他指了指其中一个办公桌旁还完好的椅子，“你坐那里。”
　　灯乖乖坐好。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安静。
　　一墙之隔。
　　春野绮罗子站在混乱的社长室里叹了口气。
　　一路走来看见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环境，心里大概也有底。
　　她环顾一圈乱糟糟的侦探社，目光在血迹斑斑的墙上和地上晃了晃，压下心中的担忧，打算回办公室和江户川乱步汇报损失情况。
　　毕竟现在侦探社里除了她就只有江户川乱步。
　　社长现在怎么样了呢？
　　既然乱步先生看起来和以往一样，社长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她忧心忡忡的走到门坏掉的办公室门口，正打算进去，就被沉默的办公室吓了一跳。
　　……也太安静了吧。
　　那个、那个少年是委托人吗？
　　现在回想起来，刚才她过来的时候，好像看见少年在地上整理办公室里的东西？
　　乱步先生让委托人帮忙整理办公室吗……？
　　她默默的看了几秒，决定晚点等社长回来再说。
　　她安静的往后退、静悄悄的往后退，尽量不让里面的人发现。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她整个人猛地一颤，迅速回过头，“……啊、太宰先生？”
　　太宰治双手半举，比着投降的姿势，“春野小姐？怎么这种表情？”
　　春野绮罗子小心的指了指办公室，小声的说，“乱步先生好像和委托人待在一起，什么话都不说。”
　　虽然平常本来就不是江户川乱步在和委托人交谈，可是人家都特地在这种时候找过来了，还什么都不说，双方就这么沉默着，感觉有点难以进入。
　　更何况刚才委托人还疑似在帮侦探社做事。
　　莫非是乱步先生找来的新人？可是又不怎么像。
　　感觉办公室已经自成一个世界，隔着一扇坏掉的门、一道血迹斑斑的墙，和外面有个巨大的结界。
　　太宰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进去，眼睛瞬间亮起来，大喊一声，“哦！！！”
　　春野绮罗子再次被他吓了一跳。
　　太宰治倒是不再管她，兴奋地冲破结界，快乐的喊道，“灯！”
　　灯抬起头，下意识问，“太宰也过来了？”
　　太宰治忍不住笑出来，“你猜？”
　　灯认认真真地看了他几秒，“唔、你是这里的太宰，见过中也了。”
　　“还没有我想像中那么笨嘛。”太宰治凑到他旁边，握住他的手，又喊了一声，“灯？”
　　灯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要再喊一次，应道，“嗯。”
　　太宰治满足的很，上下打量他，“真的好矮，竟然比中也还矮。”
　　灯一点都不在意的回答，“嗯。”
　　太宰治停顿了一下，“哇哦……没脑子的蛞蝓就是会和没脑子的狗在一起。”
　　灯之前就听他那里的太宰治说过很多次，习惯性的应道，“嗯。”
　　太宰治有种一拳打进空气里的感觉。
　　“那边的我是不是也说过一样的话？”太宰治问。
　　“嗯。”灯说。
　　太宰治停顿一秒，接着问，“不是通过电话了？蛞蝓不来接你？”
　　“中也还有事要忙。”灯一点都不意外太宰治会知道他没看见的事，自然地回答，“晚点才会过来。”
　　“这样啊。”
　　太宰治露出快乐的笑容，拖了另外一张椅子过来，坐到他对面，“你是普通人？”
　　“嗯。”
　　“可是能带着人从一个世界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人，怎么会是普通人？”太宰治饶有兴味的说，“真神奇啊。”
　　灯老实的回答，“我也不知道。”
　　没有说谎。
　　太宰治看的很清楚。
　　灯的眼神透明的如宝石、如水晶，也如一汪清澈的湖水，漂亮的不可思议。
　　有着这种眼神的人说不了谎。
　　太宰治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会在侦探社？”
　　“我听见乱步先生呼救的声音，跑过去帮他，就和乱步先生一起过来了。”
　　太宰治朝江户川乱步投去一个做得好的眼神，又问，“你那边的世界，和这里有什么不一样？”
　　灯不太确定他想说什么，“……没有灰蒙蒙的那个地方？”
　　太宰治忍不住笑了一下，“还有吗？比如说，侦探社有什么不一样？”
　　“侦探社……”灯苦思冥想，环顾四周，“多了一个位置。那个。”
　　太宰治挑起眉，“那是小镜花的位置。”
　　“小镜花在侦探社？”灯说，“小镜花在芥川那里。”
　　一直在偷听的江户川乱步反应很大，“什么？！你们那里的敦君没有去救她吗？！”
　　灯不太理解，“为什么要救？”
　　“乱步先生冷静点。”太宰治随口安抚一句，又问，“小镜花在芥川那里很开心？”
　　“嗯！”灯说，“大家都很宠她哦。”
　　太宰治其实不太能想像，“芥川也是？”
　　“像第二个妹妹一样！”
　　太宰治沉吟片刻，“芥川……你觉得芥川怎么样？”
　　“芥川很厉害！”灯语气都雀跃起来，“大家都很喜欢他，我也是哦。他的小说写的非常非常好，人也很好！”
　　太宰治：？
　　太宰治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这什么评价？
　　这评价的还是芥川吗？！
　　灯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重复一遍，“芥川很厉害，小说写的特别好，人也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
　　他顿了顿，又道，“太宰也很崇拜他。”
　　太宰治：……？
　　太宰治嘴角的微笑变得有点僵硬，“我崇拜他？！不、不是我，那个太宰治眼瞎了？！”
　　灯想了想问，“要看看吗？芥川的小说。”
　　太宰治有点犹豫。
　　江户川乱步看热闹不嫌事大，“要！要看！”
　　灯拿出手机，把芥川龙之介的其中一篇小说找出来，刚要站起来拿去给江户川乱步，就被太宰治按住肩膀。
　　“我先看。”太宰治道。
　　灯看江户川乱步没有反对，才把手机交给太宰治。
　　芥川龙之介确实有着无与伦比的才华。
　　他度过那段找不到生存意义的迷茫时期之后，宛如蜕变新生，光看文字都能想像到他有多么光彩耀眼、夺目不已。
　　太宰治几乎是震撼的读完一遍，又读了一遍。
　　灯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类似的场景，“……啊、是太宰第一次看芥川文章的时候。”
　　虽然他那里的太宰第一次看的是阶层都市芥川龙之介的文章，但反应几乎一模一样。
　　江户川乱步原本看热闹的表情也收了起来，“太宰，我也要看。”
　　太宰治这才把灯的手机拿过去给他。
　　在江户川乱步阅读的时候，太宰治看着窗外不说话。
　　他是不是……没有真正挖掘芥川龙之介的才能？
　　自以为了解他，实际上就连他拥有这种才能都没发现。
　　……可是，谁会发现啊！
　　芥川对文书那么苦手，汉字都不一定认全了，谁会把他和文学联系在一起？！
　　太宰治脸上云淡风轻，脑袋里和现在的侦探社一样混乱。
　　江户川乱步看完之后，也没有再说话。
　　灯也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办公室外传来数道脚步声，以及社员们说话的声音。
　　国木田独步第一个走进来，眼睛第一个看到太宰治，“混蛋太宰——！让你帮忙，你竟然先回来……咦？”
　　办公室里的太宰治没有理他，依然和江户川乱步、灯三个人维持着在其他人看来有点恐怖的沉默。
　　国木田独步也有点愣住了，脚步顿在办公室门口。
　　后脚走过来的谷崎润一郎疑惑的问，“国木田先生？”
　　国木田独步这才踏进去，把目光挪到灯身上，“您好，是来委托的？”
　　灯还没回答，就被太宰治的话语打断，“还有吗？”
　　太宰治完全无视逐渐走进办公室的社员们，双眼放光，热情的问灯，“还有没有！我还想看！”
　　“有。”灯被他转移注意力，捣鼓起手机，“等我一下。”
　　太宰治按着灯的肩，笑眯眯的回答国木田独步，“灯是我的朋友，来这里等个人，等会儿就走。”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信”两个大字。
　　太宰这家伙会有朋友？！
　　可是灯的表现却很是熟稔，把手机递给他。
　　太宰治如获至宝，幸福的翻了翻，又翻了翻，忽然站起来，“灯，我们换个位置。”
　　灯跟着他换到平时委托人在坐的沙发上，太宰治坐到他对面，低声问，“……今年有一段时间没有写作？”
　　明明灯给他看的几篇都没标上日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
　　灯应道，“芥川生了病，与谢野小姐也治不好，请了很长的假调养。一开始很辛苦，小银不让他拿笔。”
　　太宰治眸色有些变了一瞬，“哦？生了什么病？”
　　“先天的肺病吧？好像是这么说的，我也不太清楚。”灯说，“休息了大半年。”
　　太宰治微微颔首，像是不太在意的把目光又放回灯手机里的文字上。
　　除了中也穿越，那边的横滨与这里第二个重要的分歧点，就是芥川拿起笔。
　　想改变横滨，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他的思绪没停留在脑中太久，集中注意力阅读。
　　江户川乱步还是忍不住凑过来，“我也要看。”
　　太宰治往旁边退开了点，“还没轮到你。”
　　“过分，一篇文章看了那么多次！”江户川乱步抗议道，“明明看一次就记住了！”
　　“好东西就是要多看几次嘛。”太宰治毫不悔改，随口应着声，又继续认真地看。
　　江户川乱步气呼呼的，有没办法奈太宰治何，只能继续说，“过分！”
　　因为他的加入和抗议，原本很有礼貌不去听太宰治和灯对话的侦探社员们都忍不住竖起耳朵。
　　什么文章能让侦探社的两个智囊这么感兴趣？
　　好奇。
　　可是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没再说话，只是一个认真看、一个在旁边等。
　　灯也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他们对面，静静的看着窗外发呆。
　　三个人待在因为经历过战斗而有点破烂的沙发上，安静的不可思议。
　　虽然灯已经把东西大致整理过，不过他没有去动文件，有些散落的资料需要重新整理一遍。
　　现在侦探社员们就在旁边整理。
　　完全不敢发出声音。
　　太安静了，那个角落安静的太恐怖了，让他们每个人的动作都不知不觉放轻。
　　整个办公室里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安静气氛，与谢野晶子盯着桌上的文件看了几秒，总觉得有点待不下去，默默离开办公室，回到医务室。
　　大家都安安静静的，中岛敦当然也不例外。
　　然而他毕竟刚战斗完不久，虽然伤口都被治好了，可是手脚依然有点软，一个不小心就把手上的文件“砰”一声掉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汇聚在他身上。
　　中岛敦吞了口口水，“抱、抱歉。”
　　所有人的目光又同时挪到安静的角落。
　　那里还是很安静，像是没听见刚才的声响。
　　就在大家不知怎么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太宰治突然扭过头看他们。
　　中岛敦瞬间站直，“对、对不起！我我我手滑了一下！”
　　太宰治摸摸下巴，又转过头，“灯，我要留一份下来。”
　　灯点点头，“嗯。”
　　江户川乱步又把灯的手机拿给太宰治，“对了，太宰，不只芥川有写。”
　　太宰治顿了顿，微笑着道，“我知道。”
　　小说。
　　不只是小说，还有诗歌、散文，以及各种体裁的文字。
　　几乎所有重要的港口Mafia成员都提笔写作的世界。
　　在这种肯定会让织田作大放异彩的世界里，却没有他的身影。
　　太宰治当然也看出来了。
　　灯并不认识那么一个……养着孩子的男人。
　　命运……吗？
　　太宰治不怎么喜欢这个词，可是有时候又不免被命运左右。
　　他的停顿只是一瞬，就拿着灯的手机稍微离开一下。
　　中岛敦默默让开位置让他走，望着他的背影。
　　总觉得好像什么东西即将改变。
　　可是这种感觉有点捉摸不透，中岛敦没有说出来，只是忽然也安静下来。
　　太宰治很快就带着一叠纸回来，把手机还给灯，“多谢。”
　　灯看看手机，又看看他，“……太宰，你要不要吃英式吐司？”
　　太宰治难得愣了一下，“英式吐司？”
　　他好像很久没有听见这个词了。
　　灯点点头，“嗯！没有嫩昆布可以做饭团，可是太宰吃英式吐司，也会打起精神。”
　　太宰治轻轻笑了一下，“好啊。”
　　“回家做给你吃！”灯开心的说完，又顿了顿，突然想起来，“啊、这里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