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与白的浪》麓九色

13、第 13 章

　　蓝一惟一路开着车，心情颇好。他觉着自己似乎是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到家。拿着文件袋进门的蓝总，就连看着陈女士母子都不觉得对方碍眼，并且还笑着和对方打了招呼：“陈阿姨。梓杰也回来了？”

　　蓝梓杰尴尬的回了一声，“啊。”毕竟没有他妈功力深厚，即使蓝一惟这个状态已经快两个多月了，他还是接受不能。他宁愿和之前那个阴沉易怒，总把他当透明人的蓝一惟相处。

　　陈女士也觉得他笑得古古怪怪的，可一时也想不通透。

　　这次公司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以她对蓝一惟的了解，他是肯定要回来找自己儿子的麻烦的。可是左等右等，公司里风平浪静，蓝一惟更是不见踪影。

　　蓝梓杰刚进公司没多久，就算要收买公司里的人也没那么快能收到成果。他只是无意间听到采购部的经理和劣质材料供应的人谈论回扣的分成，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他自己一开始得到消息是想直接告诉父亲邀功的。但他在把事情告诉母亲之后，母亲拦住了他。

　　陈女士听到消息，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这件事能给蓝梓杰带来什么好处。诚然，直接告诉蓝志盛，确实能帮到公司，能给公司省去很多麻烦，间接的也算是帮助蓝志盛解决了一件烦心事。但这对蓝梓杰来说却没多大益处。摊开来说，蓝梓杰只是听到了一个消息，帮助公司止损，本身并不是他做了什么让公司获益。

　　蓝志盛并不是蓝一惟认为的那么感情用事。他现在对自己对蓝梓杰蓝梓悠更多的是在负责。丈夫的责任，父亲的责任。或者二十几年前蓝志盛对她是有感情的。年少不懂事，好玩图新鲜，怎么说都行。只不过要说爱，即便有，十几年的时间，该消磨的都磨掉了。

　　陈女士看的清楚，蓝志盛现在要的不过是家和万事兴，特别是在外人面前。他们这些生意场上拼搏了半辈子的人，年轻的时候多半都是不要脸的。年纪渐长，身份越高，越是想要把当年不要了的东西找回来。

　　蓝志盛为什么总是看蓝一惟不顺眼，不过是蓝一惟无论在内在外都不给他脸，就这么简单。

　　可话又说回来，蓝一惟这么给自己老子没脸，为什么还能在蓝氏总经理的位置上做的那么稳，只不过是因为他确实有本事！可见，蓝志盛骨子里还是一个生意人，他算的很清楚，有多大能耐，能获多大利，就坐什么位置。

　　相较之下，连她这个亲妈都不得不承认，蓝梓杰比蓝一惟差太多了。能怎么办？如果他两父子连心，蓝梓杰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或许商场上的事情，她现在无计可施。可家里还在她的掌控之中，离间父子感情，她一直做的很好。只要蓝一惟一点点失去蓝志盛的信任，其他任何事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蓝志盛已经老了，如果没有蓝一惟呢？

　　“爸呢？”蓝一惟的声音突然刺进她的大脑。

　　陈女士的思绪骤然被打断，她控制着面部表情，还来不及细想蓝一惟这段时间的改变，硬生扯出一个温和的笑脸，回道：“他在书房。正好要开饭了，麻烦一惟去叫他？”

　　“不麻烦。”蓝一惟噙着笑，拎着文件袋上楼。

　　“笃、笃。”走到书房门前，蓝一惟敲响了房门。

　　“进来。”蓝志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蓝一惟随即打开门进去，随手关门时说：“陈阿姨说快开饭了，让我来叫你去吃饭。”

　　仿佛真的是来叫爸爸吃饭的乖儿子。

　　蓝志盛想要先发制人的诘问卡在喉咙里，差点没呛着。他深呼吸了两下，刚想再发力，蓝一惟已经走到桌边将文件袋双手递到了他面前。

　　虽说“双手递”这一动作看似恭敬，可几乎斗鸡眼似的盯着“递”到了眼皮底下的文件袋，蓝志盛只觉得一阵眼花。他伸手一挥，拽过文件袋，怒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又生气了？”蓝一惟无奈道，表情动作就像对着个喜怒无常的孩子。紧接着，不等蓝志盛反应，他表情一肃，指着文件袋，“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蓝志盛只觉胸腔里一口气要憋死自己。他皱着眉头，将文件袋里的文件迅速抽了出来。首先最能引起他这个老生意人注意的，便是“合同”二字。

　　蓝志盛狐疑的看了蓝一惟一眼，只见他老神在在。蓝志盛直接将合同打开快速翻看。大致看了看合同双方是谁，合作的内容是什么后，蓝志盛抬眼看着站在桌边的蓝一惟，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合同上不是写了吗？今早签的合同。”

　　“我是问你，你什么时候去谈的合作？”

　　蓝一惟大致说了一下过程，如何发现了劣质材料，如何短时间内瞒天过海寻找到新的合作商，最终在今天拍板。

　　随后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发出今天进来后的第一句疑问：“这事情我专门吩咐了要保密，爸你怎么会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蓝志盛皱眉回想。

　　倒不是想是谁告的密，而是在想告密者表情语气等一系列更细节的东西和这一举动背后的含义。

　　“这件事……”蓝志盛斟酌着开口。

　　“笃笃笃。”

　　这时敲门声响起。

　　蓝一惟转身去开门，开门的同时，转回头对蓝志盛道：“估计是陈阿姨。爸，先吃饭吧。”

　　本来想上楼来听一耳朵的陈女士，还没露脸就被抢了白，只能顺着蓝一惟说的话笑道，“就是。天大的事也没有按时吃饭重要。要保养好身体。”

　　蓝志盛沉沉应了一声。

　　蓝梓杰和蓝梓悠已经在餐桌边坐等着了。看着三人下楼，两人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劲。

　　待三人入座，蓝志盛眼神淡淡的扫了一圈，才道：“吃饭吧。”

　　众人动筷。

　　往常蓝家饭桌上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有陈女士和蓝梓杰上演的母慈子孝环节，饭桌上的气氛一直都很是温馨。

　　今天饭桌上却安安静静，陈女士几次欲言又止，蓝梓杰只知埋头苦吃。

　　“对了。”蓝一惟筷子伸到蓝梓杰面前的松子鱼夹了一块鱼肉，顺便似的说道：“梓杰在采购部怎么样？”

　　蓝梓杰一顿，抬头快速地看了一眼蓝一惟，看了一眼蓝志盛，又看了一眼他亲妈，才开口：“挺好的。”

　　“你们采购部的经理，最近要换一份包吃包住劳动有偿的新工作。你和他交接一下，等他正式离职，你坐他的位置。”蓝一惟说的漫不经心，仿佛在吩咐一件小事。

　　蓝梓杰再次按照刚才的顺序，将蓝一惟，蓝志盛，他亲妈都看了一眼，“这，不好吧？我什么成绩都没有，上去了也服不了众。”

　　蓝一惟端着碗喝汤，大半张脸被碗挡住。听见蓝梓杰的话，只眼神贴着碗延睨了他一眼，放下碗才说：“对自己要有信心，这不是才立了功吗？”

　　“……”蓝梓杰被这话一噎，眼神看向他亲妈，不敢再贸然接话。

　　蓝志盛眉头动了动。大儿子这话分明是挑明告诉自己，他知道了是谁在背后告密。他看了眼小儿子后，眼神也不由自主的怼到了陈女士脸上。

　　见父亲和蓝梓杰都看向了陈女士，蓝一惟从善如流的同样把视线转过去。

　　最后，蓝梓悠不明所以地随了大众——

　　陈女士一下成了饭桌上的焦点，她瞬间心跳如鼓。只脸上勉勉强强保持着微笑，带着疑惑问，“都、都看着我做什么？”

　　欣赏够了，蓝一惟才展颜一笑，“没什么，看您好看。”

　　“胡闹，”蓝志盛愣是想不到大儿子会冒出这么一句，他瞪了蓝一惟一眼，“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他想了想，又说：“公司经理级别什么人上任也不是你一言堂说的算。做好你自己的事！”

　　若是以前的蓝一惟听见蓝志盛这么说，分分钟翻脸，怒斥蓝志盛没资格管他，随后两父子爆发激烈的争吵！
　　现在？

　　蓝一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该吃吃，该喝喝。

　　蓝志盛也没有在对他说什么，只转头看向蓝梓杰，口气同样不善：“脚踏实地做事。别一天到晚想着取巧走捷径。”

　　蓝梓杰呐呐应声。他不懂，明明他为公司做了件大事，怎么最后表扬没得到，还被训斥了。

　　陈女士此时心中惊涛骇浪。她一路看下来，忽然就看不懂了，这个蓝一惟……怎么好像变了个人。

　　当然，相处的这两个月，他确实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但他骨子里的东西，陈女士看在眼里，她清楚那些东西其实没变。

　　他还是怨恨着蓝志盛的；他还是厌恶她们母子三人。只要这些东西不变，她相信她能制住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

　　可现在——

　　他能无所谓的接受蓝志盛的数落，能心平气和的和她们母子三人聊天，甚至毫无征兆的就挑破了她的局。

　　他变了吗？不，他没变！

　　他变了吗？他其实变了……

　　倒是蓝一惟，这顿饭他吃的相当满意。连处理后续工作什么的，都觉得没那么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