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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神算子 ...

  •   不过,谁也不知道朱九章到底想控制什么局,他的四个精挑细选的当铺并没有特别赚,相反,城北的当铺自从开业以来,一直都在赔本!因为城北是个穷地方,有钱的没几个,家里根本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当。
      有人曾经劝朱九章把赔钱的当铺都撤了,留下赚钱的就好,但是朱九章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谁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孔令玄来到的是东边的朱记当铺,这家当铺正门上悬挂着一张金字匾额,上书四个大字:朱记当铺。左右是一副对联,同样是金字,紫檀木做底。上联是:迎天迎地迎四海嘉客,下联是算古算今算十方神明。
      孔令玄看了一眼对联,心道:好大的口气!他曾经在清水河的祭祀大典上远远地看了一眼朱九章,当时只觉得这个当铺商人一身的平和,外表倜傥却带着七八分的不羁,今日一看朱记当铺的对联,忽而觉得此人竟然还有十分的狂妄之气!
      他走进朱记当铺。里面的掌柜头也不抬地说道:“客官,要当什么请尽快!小店要关门打烊了!”
      孔令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金镯子和金步摇放在柜台上。掌柜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他看了柜台上的两个金首饰,目光立即亮了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那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客官,您稍等!”掌柜立即拿起柜台上的两个金首饰,又从算盘旁边拿起一块水晶打磨的圆形透明镜片,对着金手镯仔细查看,这一看顿时让他不敢吸气,手金手镯的做工精美,尤其是镯子内沿的凤凰花纹也雕刻得栩栩如生。他小心翼翼地放下金镯子,又捧起金步摇,这是一支金色的凤头钗,金钗的末端做成了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形状,在凤凰喙的下端,挂着一串由翡翠打磨而成的圆润的珠子。
      掌柜的手有些颤抖,但是他还是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客官,您这是好东西啊!想当多少银子?”
      “你觉得呢?”孔令玄反问道。
      “九千两银子。”掌柜说道。
      孔令玄听到这个数字,也有些吃惊,两件金首饰就这么多,他把金步摇拿回来:“这个镯子呢?”
      “这个镯子比较普通,三千两。”掌柜低声说道,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为何这个步摇如此贵?”孔令玄问道。
      “这……”掌柜示意让孔令玄靠近些,他在孔令玄的耳边低声说道,“你这东西好像是前朝皇宫里的东西,民间少见,所以贵。”
      孔令玄盯着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掌柜把圆形水晶镜片放在今步摇上,又将柜台上的烛火挪近了几分:“客官,你看,这支步摇的金凤指爪上有一个名字:柳濛。他是我爷爷,学得一手熔金铸刻的好手艺。早年被李后主征入宫里当匠人,在战乱的时候,从皇宫里逃出来,回到了静岳县。”
      孔令玄的心陡然一阵窒息:“你叫什么?”
      “我叫柳佥,是朱记当铺的掌柜,不过我没有学会爷爷的手艺。我刚刚跟你说的,可不要声张,这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柳佥问道。
      “从土里挖出来的。”孔令玄随便扯了个谎话,柳佥也没有怀疑,因为金手镯和金步摇的缝隙里确实有很多泥和灰尘。“你爷爷跟你说过皇宫里的事情吗?”
      柳佥摇摇头:“他什么也没说,不过他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孔令玄有些失望。他拿着金镯子当来的三千两银子离开当铺。拿到钱后,他又奔去城南的十里醉春风酒馆。眼下虽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但大宋跟前朝不同,已经废除了宵禁制度,晚上的十里醉春风酒馆里依旧坐着五六个不归家的男子。
      孔令玄走进去,小二立即跑过来迎接:“客官,您今天想喝点什么?”
      “来找你们老板。”孔令玄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我带您去。请随我来。”小二带着孔令玄上了三楼,十里醉春风一共有三层楼,都是木质结构,楼梯打扫得还算干净,只是踩上去难免会留下一个不算清晰的脚印。小二把他带到了三楼的一个小隔间里。“客官,这是老板的屋子,他在里边。”
      “他喝酒了么?”孔令玄没有急着进去,而是问店小二。
      “没有。老板自从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人就变得奇奇怪怪的,已经两天没有喝酒了。”
      “好,你下去吧。”孔令玄听到店小二的说法,也觉得甚是怪异,平日里醉醺醺的鬼见愁竟然不喝酒了?!这个程度其实不亚于皇帝换人了!
      孔令玄走进屋里,里边的布置很是华丽,进门是一张矮桌,矮桌后面放着一张垫子,左右悬挂着白色的丝绸,如雾气一般笼罩在房梁之间。矮桌上放着一张七弦琴,旁边还有一瓶白瓷瓶,孔令玄猜测,里面装的应该是酒!
      右边是一个半圆形的拱门,拱门上端悬挂着一面珠帘,床榻的外边放着一面织金釉色屏风,上面的图案画的是仕女图,一个拿着团扇的华丽美人在赏花,周围花团锦簇,颇有晚唐遗风。屏风的题的是温飞卿的《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屋子里没有人,却听到屏风后边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
      孔令玄抬起右手撩开珠帘,轻轻走进来:“沈乘风!”
      “来了!来了!”屏风后面传出一个男声,“你不要走进来!在珠帘外等着。我马上就出去。”
      “你在干什么?”孔令玄退出来问道。
      “收拾收拾,屋子太乱了。”不一会儿,一个挽着长发的男子从屏风后面出来,一身的白衣都被他穿成了灰衣裳,两个袖子用布条绑着,挂在脖子上。他手里拿着两块黑乎乎的抹布。
      孔令玄也觉得自己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见着鬼见愁自己动手收拾屋子:“你不是有伙计吗?怎么不叫他们?”
      “有些事情呢,还是自己做比较好。他们在底下忙着收钱呢!你是给我送钱来了吗?”沈乘风问道。
      “嗯。”原榭从包袱里拿出两百两银子放在案上。
      “算你识相!今晚留下来喝碗酒?”沈乘风将手中的脏抹布扔到水盆里,随后双手放进水里搓了两三遍。他甩干手上的水后,只是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银子,没有上手拿的意思。他又看向孔令玄的包袱,“你那包袱里鼓鼓的,装的什么?想必很多银子吧?”
      孔令玄不语。

      “算了,算了,我也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沈乘风转身去屏风后面,待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坛子酒,“送你两坛酒。这是我珍藏了十年的十里醉春风。”
      孔令玄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酒,没敢接。上一次沈乘风说送他五年珍藏的十里醉春风,结果里面是一坛子清水。
      “放心,这次是真酒。这坛子替我带给原大人。”沈乘风笑眯眯地说道,他原本长着一双月牙眼,笑起来更是只剩一道弧线了。
      “为何突然给原大人送东西?”孔令玄警惕起来。
      “这个嘛……”沈乘风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告示,抬头写着两个大字:布告。接下来是三行字:敬告静岳县父老乡亲,本衙门仵作紧缺,若君仵作家学身后,经验丰富,验尸准确,且对仵作行当尽心尽责者,可揭榜来询。静岳县衙门仵作俸禄:每月三两银子。
      孔令玄又是一惊:“你不是不想当仵作吗?”
      “以前不想,现在嘛……此一时彼一时。”沈乘风说道。
      “俸禄很少。”孔令玄暗示他想清楚。
      “我有酒馆,我的十里醉春风酒馆能赚钱,我当仵作纯粹是觉得好玩。”沈乘风漫不经心地说道。
      孔令玄不信。
      “你不信?”沈乘风问道。
      孔令玄:“不信。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乘风叹了口气:“唉,我说你这个人,疑神疑鬼的。我以前不想当仵作,只是觉得没意思。现在想当了,不过是随心所欲而已。我这个人要求不高,人活着,不就是为了随心所欲四个字吗?”
      孔令玄不语。
      “孔大当家的,你就放心吧,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静岳县衙门缺仵作,这份差使的俸禄这般低,恐怕没几个人会愿意去。原大人应该为此时焦急上火吧?”沈乘风笑嘻嘻道。
      孔令玄无话可说:“警告你,若是想要做什么伤害原大人的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放心放心,我能做什么坏事?不会伤着你心上人的。”沈乘风说道。
      “在他面前不要这么放肆。”孔令玄叮嘱道。
      沈乘风不语,脸上保持着微笑。
      孔令玄带着两坛子酒离开后,沈乘风收敛起了笑容,他看着手中的仵作布告,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十年了!我终于有机会替你们翻案了!等着我……我一定会让你们沉冤得雪的。”
      沈乘风攥紧了拳头,眼神里透露出坚定的目光,仿佛未来的一切如手中的掌纹一样,只要他愿意合上手掌,便能稳稳抓在手中。
      *
      夜幕降临,今夜没有月光,正是八月初一的日子,整个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一样。街上的行人早早回了家,剩下寥寥几个乞讨的乞丐佝偻着身躯蜷缩在店铺的屋檐下。落雁归巢,寒潭静默,一片柳叶落到水面,激起了圈圈波纹。
      “去去去!走远点!我们要打烊了!”朱记当铺的伙计走到门口,双手扛起一块比他还宽的门板,安放在门槛的凹槽处。他将坐在门槛边的乞丐往外赶!
      乞丐们赶紧朝大门旁边的两侧挪去,一直挪到了屋子转角处。五六个乞丐挨在一起,手里拿着一个豁口的破碗,碗里是空的,今天乞讨了一天,但是没有一个人给他们钱。
      “老大!你的收获怎么样?”一个年轻的小乞丐问他们当中最年老的乞丐,这个最年老的乞丐大约四十岁左右,只有一只右手,左臂的袖子空荡荡,漂浮在身侧。
      老乞丐摇摇头,将手里的碗在空中翻转过来,他今天同样是一分钱也没有讨到。
      “真是奇了怪了!咱们今天怎么什么钱都没有?往日就算是大雨天,也还是会有人给咱们钱?”
      “谁知道呢?也许老天爷今天不站在咱们这边了!咱们是一分钱都没有。”
      “哎呀!坏了!我觉得咱们还是要去拜拜财神爷,说不定咱们被穷鬼缠上了。”宋朝有一个习俗,在正月初五要送穷鬼,如果没有送的话,这一年祂都会缠着你,让你做什么都破财。
      “你想多了!咱们哪有钱去拜财神啊?”一个乞丐说道。
      “不不不!心诚则灵!不需要其他的东西。”
      …………
      乞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关上门的伙计在门后听到了他们的讨论,只是轻蔑地嗤笑了一声:“哼!想都别想了!财神只保有钱人!”
      他将门关好后,从肩上拿下毛巾蹲在柜台后边擦桌椅,这是他每天晚上离开当铺之前必做的一件事。这一天,他发现掌柜柳佥没有把库房的钥匙上锁,他多看了几眼钥匙,心就痒痒。他回头四处看看,做贼似的目光盯着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人发现他的行为后,他立即从抽屉里拿走了库房的钥匙。他知道,今天柳佥掌柜做了一笔大生意,心里高兴,提早离开当铺,才让他有机可乘。
      他拿着钥匙来到库房门口,立即打开了库房。库房里的奇珍异宝甚多,但是那些东西他不敢拿,太独特的东西拿出去不能直接用,他知道拿银子比较划算。他走到一箱银子前,从里面拿了三锭银子,一锭银子大约一百两,他拿了三锭银子,觉得有些少,又多拿了三锭。银子藏在衣襟里,将他的肚子撑大了一圈。
      他拿了银子后,立即离开库房,将钥匙放回原处。离开朱记当铺后,他从三春巷往北回家,没人的时候从怀里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确定银子的成色不错后,他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
      然而,刚出三春巷口,他忽然发觉腹中疼痛,接着鼻子流出了黑色的血:“救……救……”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一头栽倒下去。
      静岳县衙门口,两个守门值班的皂吏昏昏欲睡,头顶的灯笼在夜里兀自散发着幽幽的红光,灯笼下悬挂的橘色流苏在晚风中微微摇晃。更夫打更的声音从对面街口传来,声音消失后不久,就是一盏幽微的灯笼从街角走过。
      墙角的虫子在发出啾啾啾的声音,特别催眠,使得站在门口的两个皂吏强撑着似睁未睁的眼皮。他们站得七扭八歪的,有时还靠在柱子上,假装自己还在站着。
      孔令玄带着两坛子酒回到了衙门,守门的皂吏看见他回来,立即站着了身姿,提上一口丹田之气,好让自己看起来威武雄壮一些。
      “孔先生。”
      “嗯。”孔令玄只是微微从他们身上扫了一眼,“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可有人出入衙门?”
      “没有。”
      孔令玄放下了自己的担心,大步流星地走进衙门。穿过明镜高悬的公堂,走进后堂,穿过后堂的拱门,他来到了后院。院子的走廊每隔三丈就挂着一盏灯笼,灯笼能照亮的地方不大,除去走廊的一条道,周围都是黑越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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