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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前朝事 ...

  •   落在后面的三个皂吏从水里爬出来,一身湿漉漉的:“大人就这么走了吗?不等一下我们吗?”
      “有孔先生在,不需要咱们!”
      “话说,孔先生跟咱们大人是什么关系?”
      “这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俩应该有那种关系。”
      “什么关系?”
      “这你都看不出来?刚刚孔先生对原大人都那样了……”
      “嗐,别管什么关系了,赶紧回去吧,别一会儿着凉感冒了,这个月的俸禄都不够买药的。”
      三人也立即策马跟上。
      原榭在水下确实喝了很多水,还没有完全吐干净。在马上这么一颠簸,肚子里的水就开始翻滚起来,刚走出半里路,原榭立即扭头往左边呕吐!
      孔令玄拉住马缰绳,放慢了速度,抬手在原榭的背部轻拍:“好点没?”
      原榭吐了好几口水后,肚子终于没那么涨了。等他清醒之后,才发现自己将水吐到了孔令玄的左腿上:“抱歉。”
      孔令玄早就感觉到了:“没事。应该说抱歉的人是我。”他那只揽着原榭腹部的手却莫名地发烫。
      原榭吐完之后,无力地倚靠在孔令玄的怀里。
      “还能走吗?”孔令玄问道,“要是不能走,我们停下来歇会儿?”
      “不用,回去吧。”原榭说道。
      孔令玄听原榭的指示,让马继续往前走,只不过这次放慢了速度。
      “大人,你……冷吗?”孔令玄看着原榭一身的湿衣服。
      原榭不语。
      他只是太累了不想说话,但是脑子却在思考: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拖他下水?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孔令玄更加用力地将他往怀里带,两人靠得更紧了。
      原榭的思考笃然中断:“???”
      他下意识地回头,嘴角却无意间擦过后者的脸,因为孔令玄面具的阻隔,他的唇只剩下冰凉的触感,仿佛冰面滑过一般。饶是并未接触,原榭的心忽地快了不少,耳根子迅速升温发烫,他立即回正,目光盯着马头。马儿的两只耳朵精神抖擞地竖着,鬃毛在风中飞扬。
      孔令玄没有察觉,他正全身心地控制着马儿行进的方向,因为脚下是一段崎岖的山路。
      进入城中,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原榭下意识地直起身子往前挪一点。孔令玄很快就发现了原榭的反应,便松开手,在原榭身后轻轻说了一句:“大人坐稳。”原榭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孔令玄就已经翻身跳下了马,随后右手牵着马往静岳县衙门走去。
      原榭坐在马上,一阵风吹来,一身的湿衣服着实让他瑟瑟发抖,之前因为有孔令玄在身后,尚有对方的体温给他驱驱寒气,现在人下马了,四面来风,真正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无依无靠。
      他看着替他牵马之人的背影,只是一直往前走,不紧不慢,不疾不徐,一点都没有回头看的意思。
      孔令玄牵着马走在街上,看着前面走过的商贩,只是多看了几眼,周边摆摊的人各顾各的摊子,对街上走过的人也只是多看几眼,要是对方没有要买他东西的意思,也就没有兴趣继续搭理了。
      其实孔令玄的心思一直都在原榭身上,只是不敢太明目张胆地回头看,学武之人,耳朵比常人要灵敏,手脚也迅捷许多,他保持在一个随时可以接住原榭的距离,但是又不会让对方发现。
      他扪心自问,对原榭,的确是问心有愧!要是他早一点将南唐旧部的事情告诉原榭,或许原榭就不会受那么大的伤害了。
      原榭救了他们平乐寨一千多条性命,他却不肯将一些过去的事情告诉原榭。实在是愧疚得紧!
      就这样,两人一路心照不宣地走回了衙门,原榭从马上下来,身体的力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孔令玄只是在一旁跟着,要是原榭需要搀扶,他可以立即伸手上前,但是原榭比他想象的要强一点,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
      回到衙门,原榭径直走去衙门后堂,坐在自己常坐的案桌上,拿起纸笔开始在宣纸上画画。孔令玄见状,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去原榭的屋子里找了几件衣裳拿过来放在原榭的身边,等原榭什么时候画完,再叫他换上。
      他站在一旁看着,只见原榭下笔很快,空白的宣纸上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出现了一个人形,身体很模糊,形状像一团晕开的墨水一样,头发四散,看起来像一团雾气一样。这是原榭在水下看到的那人的形状,水中衣衫飘逸,再加上视线模糊,所以原榭画出来的效果不太理想。原榭画完整体的轮廓后,又在画面的上边画了一张脸,那张脸同样模糊,边缘线有些曲折的波动,左脸上有一块烧伤的红色的疤。
      画完之后,原榭放下笔,凝视纸面上的东西:“这是我在水下看到的人。”
      “大人,先把衣裳换下来。”孔令玄一直在一旁等着,画上的人很难找到,一来是画得不精确,二来是画上的人肯定会躲起来,没那么容易找着。
      原榭沉默良久,终究是叹了一口气:“也罢,先放着吧。”他站起来,解开腰带和衣襟,随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孔令玄。
      孔令玄也看着原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忽然觉得脸有点发烫,便立即转身出去。
      原榭换好衣裳后,将束着的长发也放下来晾干。
      孔令玄站在门外,等了好久,等里面的人说了一声好了,他才走进来,看到原榭披头散发的模样,有些担忧:“大人,要不我去给你抓些药?”
      “不必了,我现在很好。”原榭到孔令玄身上背着的包袱,“我以为你会在山上呆久一点。”
      “这次回去我只是去拿了点东西。”孔令玄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和一封信,纸是赖鑫木枕头里关于千秋令的配方,信则是孔令玄交给原榭的。
      原榭拿起信封,正反面看了一眼:“这是?”
      “大人你先看看。”孔令玄说道。
      原榭看了几眼孔令玄,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于是就拆开了信封,才能够里面拿出信纸,上面写了六个字:虎符现,大唐兴。旁边还有一个虎头刺青图案,跟之前在杀手身上的刺青图案一模一样!
      看到这六个字,原榭的手已经忍不住发抖了,单单是六个字,便知道这封信的干系重大,涉及到前朝之事,便不得不防。当年在齐先生门下时,他就曾听齐先生说过关于南唐后主影卫的事情。
      在朝廷中有一则秘闻,关于前朝的秘闻。

      据说太祖赵匡胤攻打南唐,活捉后主李煜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极其难以对付的人,那个人是后主的护卫,传说中掌握南唐影卫令的暗卫都统帅,代号东流。南唐影卫是一支专门训练出来保护皇室安危的人,挑选的都是手脚敏捷,身体健壮的少年,从小开始训练。
      东流此人年纪大约二十五左右,从小被训练为影卫,对南唐皇室抱有绝对忠诚。尤其是他是那一批影卫当中最出色的一个,年及弱冠就接掌了南唐影卫令的暗卫都统帅。
      他武艺高强,诡计多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因为出现的时候都是蒙着脸面,甚至连南唐李后主都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传说当时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见过他的面目,就是他的师父,不过自从他加入影卫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更有江湖传言,凡是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已经被他杀死了。
      他是专门训练出来负责保卫南唐皇族安全的,是一把极端锋利的刀。
      大宋皇帝赵匡胤带着军队攻陷南唐都城金陵后,在皇宫遇到了此人的埋伏,赵匡胤差一点被影卫杀死。后来赵官家知道此人的存在之后,立即召集手下的十大护卫,在皇宫外围设下了埋伏,饶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暗卫都统领东流带着手下跟赵官家的十大护卫展开厮杀,据说杀了三天三夜。整个南唐皇宫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地面上没有一个可以下脚的空地,血液染红了整条秦淮河。
      东流的手下被团团围住,没有一个向赵官家投降的。暗卫都统领东流眼看自己已经回天乏力了,让南唐后主及小周后全部藏在一口水井中,自己独自跟军队厮杀。看着宫城北攻破后,他却失踪了!
      赵匡胤将整个皇宫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这个暗卫都统领东流的下落。后来,赵匡胤的军队在一口井中找到了躲在井里的后主李煜和他的小周后。
      他询问李煜和小周后,都没有关于这个暗卫都统领东流的下落。赵匡胤将后主李煜和他的家室全都牵到洛阳软禁起来。
      但是这个暗卫都统领东流却像一根刺儿一样扎在他心头,只要一天没有找到东流的下落,他就一天不能安心当皇帝。于是在平定南唐之后,赵官家就立即派人暗中去寻找这个暗卫都统领东流的下落。但是找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
      现在已经过了大约二十多年了,谁也不知道这个暗卫都统领东流到底在哪里,或许是死了吧!即使不死,也不可能再出现了。于是这件事就成了朝廷中的一个秘闻,谁也不敢在皇帝面前提起。
      原榭看着孔令玄交给自己的信,短短的六个字,像六块大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头。他有些喘不过气,消失了二十多年的南唐影卫又出现了!他盯着站在身旁的孔令玄,心想,不知道这个土匪头子跟南唐影卫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会有这封信?不过,孔令玄年纪二十多,跟东流绝对对不上。沉默让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一般,窗外的桂花开了小小的花苞,虽然小,但馨香已经蔓延开来。
      良久,原榭的思绪才慢慢回到了现实当中,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尽量故作轻松地问到:“令玄,这个……你从哪儿得来的?”
      孔令玄没有说话,他不能说,也是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跟原榭说。
      原榭看他没有说话,也拿不准对方的心思,于是打算来一招以退为进,他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将信纸折好,塞回信封里,递给孔令玄:“拿回去好好收着,记住,此事事关重大,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孔令玄被原榭这一招迷惑住了,他看着原榭,愣了很久才伸手去接原榭递过来的信封,贴身放好:“大人,你想怎么做?”
      原榭苦笑道:“唉,我能怎么做?如果他们在这里的话,我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我能怎么做?你给我这封信是想提醒我注意安全,我知道,也明白。但是如果我能选择什么都不做吗?像以往的任何一位县太爷一样?”
      孔令玄不语。
      他知道,对于原榭来说,什么都不做不是他的本心,也不是孔令玄希望看到的。但是他私心里又希望原榭什么都不做。因为只要原榭什么都不做,就不会引起南唐影卫的忌讳,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令玄,你不要不说话了。想说什么你就说吧,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其实当初我上山帮你们,也只是出于我自己的好意。如果你怕得罪了南唐影卫,连累了你的平乐寨,你可以随时离开,我原榭绝对不会拦着你。不管我有没有看过这封信,飞天抢手韦耀飞被杀,王灵儿落水的事情我是一定要查下去的。”原榭直接向孔令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孔令玄听了这番话,心中有些震动。他无法阻拦原榭想要做的事情,选择撒手不管,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他低着头沉思良久,方才抬起头直视原榭的双眼:“大人,你要做什么就去做,我会尽力保护你的。”
      原榭露出了一个浅笑:“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令玄,不管是南唐还是东唐,西唐,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敢查!”
      “大人,其实这封信的来历也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我小时候是个孤儿,流落在外,每天跟着乞丐们一起到街上乞讨,抢东西,偷吃的喝的。后来,在路边遇到了一个快要死的人,他全身都是血。只知道他很紧迫,似乎被人追着!他把这封信塞到了我怀里,他让我好好拿着。”
      “给你信那个人长什么样?”原榭问他。
      “当时是个晚上,我没有看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他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孔令玄沉默良久,心里犹豫到底要不要说,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原榭。
      他还给了你什么?除了密信。
      “他还给了我一点银子,叫我好好活着。”孔令玄的目光望向窗外,窗格外树影丛丛,摇曳生姿,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
      “之后呢?发生什么了?”原榭问道。
      “之后他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也许是死了吧。”孔令玄一边说一边看着原榭,眼睛里藏着浓重的悲伤。他说话的时候,一边说,一边却在观察原榭的反应,他不知道自己的话能不能骗过原榭。不过,他想,原榭这样聪明的一个人,肯定不久之后就会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纰漏的地方,只是……抱歉了,现在还不是把一切告诉你的时候。
      “没有了?”原榭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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