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风暴[星际]》白热Whitehot

13、第十三章

　　女孩加入采矿团后的旅途已有一月之久，对采矿流程和机器操纵也已有一定掌握。他们徘徊在克桑西阿斯的各个星球上，多为人迹罕至之地。她在这里的父亲付鹫杳无音信，她时常被焦虑感伴随。她忘不了行前梦到的场景，他手举火炬，光耀温暖她的心。良知使她明白找到他是最重要的任务之一。

　　她房间的门被叩响。她按下按钮，门自动滑开，看到卡洛斯站在外面，听到他说：“长官要见你。”

　　她跟随卡洛斯进入长官的房间，随后他退下，留她一人。

　　“白蕊，你来这里有一个月了，感觉如何？咱们敞开心扉谈一谈。”长官说，声音悠扬动人。

　　“我还好。”

　　“你对我们这个团队有什么看法吗？”

　　“我……”她不知如何作答，“没有看法。”

　　长官轻笑一声。“没有看法就是一种看法。我理解作为新人对新的环境不太熟络，可能会产生畏惧感，害怕对这个新环境进行评价。我们的团队卧虎藏龙，人种多样，很多人都不太好相处，你可能会觉得受委屈。你可能也还不太习惯我们的行事风格。如果你觉得哪里不妥当，请直白地告诉我。”

　　“没有不妥当，”她不敢多言，“但我的确需要习惯一下。”

　　“慢慢来，不着急。一个新人成长到一个有经验的老人需要一定时间，有可能是三个月，也有可能是一年。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工作会有试用期。但我认为试用期是为剥削新人的产物。一个单位有责任将新人培养成老人，因此不信任新人就是不信任单位本身。我们埃姆里斯号上的采矿团才不会延续这个愚蠢的模式，我给你足够的信任，你拿的薪水和老人一样多，至少和魏菁娥和库玛尔一样。”

　　“我会好好成长。”

　　长官满意地点头，继续道：“对于采矿，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基本都明白了。”

　　“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及时请教余鹤翎，他很好接触，会很乐意为你讲解。”

　　“他帮了我很多。”

　　“我最愿看到的就是团队成员之间互帮互助。在混沌的世界中这是十足珍贵的。我们人类占领了如此多的星球与星系，哪两个之间不是剑拔弩张，无法做到全面交好。人们更愿意看到其他人自生自灭，甚至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情。”

　　“我会和其他人互帮互助的。”

　　“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

　　“没有。”她谦虚地反驳。

　　她走出长官的房间，心情沉重。她方才没有说太多话，很好地保护了自己。她深知长官是这万恶的源头，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他就如一座高峰，崇高、冷漠，让人不可高攀，给人压迫感。他说起话来总滴水不漏、无懈可击，且具有煽动性。她隐约有一种想要扳倒他的心思，但不知如何实施，或是否应该实施，但她知道一旦失败结局一定悲惨。她有时冥冥中觉得他会不得善终，由于他所犯下的罪恶。

　　采矿团在一个下午来到了米里亚姆。天空被夕阳染成藕粉色，笼罩大地，如梦似幻，意境像青涩的少女在耳边呼唤。他们将矿物在互联网上兜售，在米里亚姆交货。长官嘱咐交货时人不可太多，防止目标过大引来纷乱，因此命令卡洛斯带领女孩、艾利尔和库玛尔前去。

　　埃姆里斯号在米里亚姆的中心太空港降落。女孩从未到达过太空港，这是第一次，大开眼界。这里各类飞船众多，一排排一列列在此停泊。有的华丽非凡，高调且引人注目，比如在她左手边停靠的这架飞船，通体金黄，设计别致，定翱翔于天宫如一只金凤。这里的人流熙熙攘攘，拥有各色皮肤的人们来回穿插，甚至还有非人类生物的出现，是真正的种族大融合。

　　女孩等人携带矿物走下飞船，来到港口的边缘，在网上约定好的地点。她看到对方的人早已在此等候。他们只有一人站在前方，身着西装，像个老板，身后是三名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佩戴枪械，站得笔直，显示出他们来者不善，招惹不起。她没有畏缩，挺着胸膛走在卡洛斯的身后，余光看到艾利尔已扶上她腰间的枪。

　　“朋友，你的货到了。”卡洛斯张开手臂，让女孩等人将矿物推给他们。

　　对面的男人拿出一个小型探测器，对矿石进行扫描。他说着像样的特里斯代勒斯星系语言：“含铁量这么低，为什么按一般铁矿的价格卖？”

　　“我们卖的已经比普通铁矿便宜了。采矿不易，卖你这点钱只够我们的辛苦费，已经很良心了。”卡洛斯说。

　　“再便宜两千通币。”

　　“我们在网上明码标价，不讲价钱。”

　　“黑市上哪有明码标价？”

　　“我们就是明码标价。”卡洛斯开始不耐烦。

　　“再便宜一千通币，我们就都拿下。”

　　“你不是说只有铁矿含量低，其他的黄铜矿、铝矿等等，可都没有问题。便宜一千块钱是不可能的。”

　　“再便宜五百。我点收货键，钱自动汇给你，你返还给我五百。”

　　卡洛斯稍作思考后说：“成交。快点收货键。”他不想惹出事端。

　　对方打开系统后按下收货键，又得到了卡洛斯五百通币的汇款，交易到此结束。他命令身后的雇佣兵将矿物运上他们的飞船，等到了工厂后进行加工，再卖给其他人。

　　她在回去的路上问：“雪梨，雇佣兵在克桑西阿斯星系是合法的吗？”

　　“当然。”

　　“那这里不禁枪械吗？”

　　“不禁。只要有执照，人人都可以有枪。季尼戈斯星系也是如此。”

　　女孩顿时对这里喜欢不起来。

　　他们回到埃姆雷斯号旁边和其他人汇合。长官说：“一切顺利？”

　　“还可以，长官。就是他们因铁矿中铁含量低压价了五百元。我看他们有雇佣兵，不是好惹的样子，就给他们便宜了五百元。”

　　“没事的。有时就是要权衡利弊，做出牺牲。我们便宜了他们五百元，是为了保障这几万元的受益和你们的人身安全。我们并不希望双方剑拔弩张，卷入械斗或枪战之中。再引来警察，事情更无法控制。”

　　“长官，你说得不对，”匹普站了出来，“这次便宜他们五百元，下次岂不是要便宜一千元。咱们不应该硬气一些吗？如果真打起来，我们打赢便是了。”

　　“又开始疯言疯语了。”卡洛斯说。

　　“匹普，”长官浅笑着说，“是人都是生性好斗的，这是人的本性。因此你看，一旦发生天灾人祸，为了争抢活下去的资源，人和人之间的冲突便会自然地显露无疑，那时候将没有一个好人活到最后。我们采矿团不是低端的，屈就人性的，我们不能主动去滋事生非，这样是不优雅的。五百块钱就能优雅地解决问题，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我明白了，长官。”匹普垂下头说。

　　长官要在米里亚姆招纳新人，因此他们要在这里住下，已订好旅店。他们离开，到太空港站搭乘一辆告诉快轨列车，向城市进发。他们穿着各异，体态不同，再加上长官故作神秘的装扮，在列车上成为人们目光的聚焦点。她朦胧中听到对他们身份的议论，心中微有不悦。

　　她向列车的窗外望去，看到高度现代化的楼房鳞次栉比，耸入云天。高速行驶的飞行器在空中划着一道道弧线，不留一丝痕迹。匆匆忙忙，如同采蜜的蜂。她穿越至此后从未到达有人类生活的都市，被此情此景震撼。

　　列车行驶得极快且稳，不出十分钟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天星桥站。这里离市中心还有一段距离，但有一条商业街相邻。他们是为数不多的徒步穿越商业街的人，其他人大都坐在飞行器内，碰到喜爱的店铺便将飞行器停在外面，再进门购物。她竟然看到了在地球上熟悉的奢侈品品牌，心想千年过后他们竟然没有倒闭，还在经营。她发现艾利尔和魏菁娥对周遭的商铺毫无兴趣，而莉迪亚在认真地打量它们，似乎想亲自走进查看。

　　他们最终在一栋六层的中式建筑前驻足。她往上看去，发现整栋楼用魆黑的木材构成，屋顶为精致的榫卯结构，屋檐上雕刻着龙之九子，巧夺天工，精美绝伦。它与其他建筑格格不入，全然不属于这个时代，如同一件老古董放在了一群机器人之间。门前有一块匾额，上面书写着她无比熟悉的中文和克桑西阿斯星系的语言。她立刻认出了“冷月无声”[1]四个字。

　　长官说：“朋友们，到了我们住的地方了，是不是别有情调？我最热爱古老的文化，包括著名的中国的。后星际殖民时代的社会发展成这种地步，古老的元素日渐稀少。文化是人类的根基，是坚决不能摒弃的。我挑的这家仿古的旅店在这里最为别具一格，并不多见。”

　　她走进旅店，看到两侧的墙壁上都挂有国画，左侧的是山峦，右侧的是一个池塘，在里面游荡的金鱼活灵活现。前台上摆着两具青花瓷，后面站着一位小姑娘，年龄不过二十，带着隐形牙套，向他们笑。

　　长官操着一口流利的克桑西阿斯星系的语言说：“我们有预定，十个人。名字是卡洛斯·索珊亚。”

　　“请提供所有人的星际ID。”小姑娘说。

　　“来吧，把你们的星际ID都传输给她。”长官说。

　　“我只接到了九个。”小姑娘疑惑。

　　女孩凑到长官身旁，悄声细语：“长官，我没有星际ID。”

　　“哦，”长官说，“我们只有九个ID。”

　　“可是你们有十个人。”

　　“我们只有九个ID，你明白吗？”长官语气极为温柔。

　　小姑娘涨红了脸，看着面前长官无情而有压迫感的面具。面露凶色的托比亚斯不怀好意地盯着她，魏菁娥把枪拿在手里当着她的面把玩，其余团队的成员都冷酷地看着她。她唯唯诺诺地避开众人的眼神，说：“我……我只能给你们开四个双人间和一个单人间。”

　　“麻烦你了。”长官说。

　　女孩和艾利尔住双人间。她用复古的钥匙打开房门，看到里面所有家具都是中式的，如同穿越回古代住那时的客栈。她的手抚摸桌子和桌腿间精致的镂空部分，思绪缓缓回到地球，想念曾经的生活，似乎一切都是虚无缥缈，一切都是庄周梦蝶。

　　[1]取自宋代姜夔的《扬州慢·淮左名都》